第二百二十七章 张九
正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深夜到访,但是要借宿么?”
马脸男人脸上疑色尽显,续问道:“不对啊,我们连天追逐,顺着足印一起到此,便在庙前一带没了踪迹,那伉俪不在贵宝刹却在那边?”
正德仍未昂首,回道:“未曾见过。”
只听正德道:“阿弥陀佛,敝寺本日当真蓬荜生辉,这对张氏伉俪,也是赶路迷了方向,欲在敝寺投宿一夜,不知两位施主张下如何?”
孙立琢见彻夜有了下落,心中对这老衲感激不尽,赶紧就教法号,本来这和尚唤作正德,本削发在隆兴府佑民寺,近二年才到鄱阳湖这荒漠山庙中方丈。这座知名小庙只要一间大堂、三间屋舍,连带正德和他弟子,就只师徒两人居住,是以留出空房给孙氏兄妹过夜毫不吃力,孙立琢二人得闻又是连连称谢。
马脸男人不想再一味迟延,笑道:“哪有我们这般苦的官差?那些官老爷一个个高高在上,岂会管官方百姓的痛苦?我们追那对佳耦倒是要为民除害!大师,情势紧急,休怪兄弟们无礼了,我却不信那两个贼人不在庙中!”此次不再等正德回话,带着那两人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向几间房舍冲去。
正德点头称好,又向那对佳耦引见孙氏兄妹,那庄稼汉嘿嘿一笑,暴露一口黄牙,憨然道:“小人张九,这是……这是浑家周氏,小人不会说话,二位公子蜜斯不要见笑……”
孙氏兄妹目睹他出得堂去,不大一会门口便传来发言声,发言之人初时声音极大,几句过后便轻不成闻,又过了好一会,正德重又走进堂来,他身后却跟着一对中年佳耦,穿的土里土气,脸上神采谦虚,一看便知是两个庄户人。
孙氏兄妹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这时才知自家的名头如此清脆,不但在武林中人尽皆知,便是普通百姓也多有耳闻,心中不自禁生出高傲之情。三人正扳谈间,俄然庙外又传来叩门声,正德眉头一皱,道:“敝寺长年不见香客,本日不知怎地,竟有这很多施主前来拜访。二位且在这里宽坐,老衲去去就来。”
正德唤弟子上来献茶,孙立琢见来的这小和尚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长的眉清目秀,憨态可掬,不自禁生出靠近之感,问道:“敢问小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正德迟疑不语,孙立琢目睹张九佳耦声泪俱下、浑身颤抖,耳听外头不但接连叩门,还异化着呼喝之声,只怕再迟一会便要硬闯出去,因而开口求道:“大师,我瞧这对伉俪诚恳巴交,不似歹人,便帮衬他们一次也没甚么,何况来的也一定便是他们仇家。”
孙立琢仓猝见礼道:“大师是宝刹仆人,弟子何德何能能够多言?统统但听大师叮咛。”
孙立琢先前见过他走路法度,仿佛不像身有武功的模样,不由疑道:“大师既知孙家庄的名头,必是武林前辈名宿,不知大师艺从何派?但是少林么?”
马脸男人不肯再扯路远路近的话头,正色道:“大师,除了这二位高贤,可另有其别人在庙中借宿?”
正德皱眉道:“二位施主因何事被人追杀?如果沾上甚么官非,老衲庙小人微,只怕也是爱莫能助。”
张九脸上仍无半点赤色,抖了抖嘴唇,双膝一软,俄然跪倒在地,哽咽道:“高僧,高僧,请救小人佳耦一命!”他老婆周氏也跟着一齐跪下。
正德道:“难怪二位施主器宇轩昂,一看便知是不凡之辈,本来竟是王谢以后。”
张九听出他不想肇事上身,急的二度跪倒连连叩首,边哭边道:“小人一个农夫,哪敢违背国法、擅自叛逃,是小人不慎惹上了江湖帮会,现在被他们追的连小外甥都丢了,只得我佳耦两个薄命奔逃,万望高僧救我们一救!”
马脸男人见找不到人,不敢过量担搁,恐怕再误了追逐,向正德告了个罪,带着二人仓促去了。孙立琢待他们走远,这才说道:“大师功德无量,终是救了那伉俪一命。只是这三人虽生的凶暴,但也并非完整霸道无礼,倒不知是甚么来头,也不知张九佳耦如何能获咎于他。”
前面的马脸男人按住他肩头一顿,道:“我兄弟性子暴躁,大师莫要见怪,我们并非要来投宿,乃是来寻两小我。”
正德仓猝将两人搀起,道:“施主何出此言?”
孙氏兄妹对他不便坦白,当下将姓名故乡俱都说了,正德听完面前一亮,诘问道:“两位施主姓孙,又是从鄂州而来,不知和武林中赫赫驰名的孙家庄有何干系?”
那小和尚木讷地摇了点头,正德道:“他是老衲的座下弟子柳弥,天生得了残疾,乃是一个聋哑儿。”孙氏兄妹均感恻然。
正德垂首摇了点头,马脸男人又道:“有一对农夫农妇,当是不久前程径此处,可未曾来投宝刹?”
正德也听出外头来者不善,叹了口气,道:“好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正殿第二座佛龛背面有一暗门,本是一处菜窖,现在天热,里头却没东西,你二人到那边遁藏半晌罢。”叮咛柳弥带张九佳耦去了,本身则到院中开门。
孙立琢怕有闪失,赶紧望向正德,正德摇了点头,表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过半柱香风景,那三人从房中悻悻而出,明显是一无所获,黑矮瘦子口中还在不住低声谩骂,孙妙玫趁他颠末身边时,笑问道:“我见几位兄长技艺健旺,那对佳耦想必是普通庄户人,怎会追他们不上?”
孙立琢见他额头渗汗、耳根憋的通红,晓得这庄稼汉没见过甚么世面,碰到生人连说话都不安闲,为免让他尴尬,只微微点了点头。正德见天气已黑,忙叮咛柳弥筹办素面素菜,世人又闲谈了几句,那张九不善言辞,他老婆周氏更显拘束,十句话也插不上一句。不大一会,柳弥备好了饭菜,趁张氏佳耦出去净手之际,孙妙玫低声道:“二哥,我瞧那男人神采镇静,说话吞吞吐吐,不知有甚么异状。”
正德听他言语不善,心中非常不悦,沉脸道:“这位施主好大的官威啊,敢问三位但是建昌县的官差么?”
那黑矮瘦子喝道:“老衲人,我们在外头叫门半天了,怎恁地迟才来开门?”
此时庙外叩门声愈来愈紧,张九不敢迟延,直言道:“小人不能再多坦白,实在我佳耦二人乃为避祸避祸,这才慌不择路误入山林。现在仇敌追到这里来,还望高僧救我们一救!”
孙氏兄妹听庙外叫的凶暴,怕正德亏损,也跟着一齐出来,正德翻开庙门,外头的人毫不客气,将门大力一推,有三个男人两前一后大踏步走进院中,此中一个矮小黑瘦,一个长手长脚,前面那人则生了一张马脸,孙氏兄妹定睛一看,恰是刚才途中碰到的三个赶路人。
正德假作惊奇道:“寻人?不知施主此语何意?”
孙立琢道:“想是后山路近,前山绕远罢。”
正德也道:“是啊,这万松岭前山尽是松树,开路之人特地避开树丛,弯弯绕绕修了小道,自是比后山远很多了。”
黑矮瘦子道:“他二人的萍踪清楚就在此处不见了,你说未曾见过,我们如何得信?倒不如让我们搜上一搜!”
孙立琢一怔,没想到赣北荒郊野岭上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衲也晓得这些武林掌故,答道:“不敢欺瞒大师,弟子兄妹恰是来自孙家庄。”
正德道:“施主谈笑了,老衲未曾见过你说的那对伉俪,又安知他们在那边?”
马脸男人刚想再说,俄然看到孙氏兄妹也在此处,不由一怔,道:“两位脚程好快,竟先于我们到了庙中!”
正德又道:“我先前听施主说二位并非世俗男女,乃是江湖中人,不知两位仙乡那边、如何称呼?”
孙立琢道:“想是庄稼人诚恳,不擅应酬罢了。”孙妙玫还想再说,见二人已回,便杜口不言。孙氏兄妹和张九佳耦赶了一天的路,现在都饿了半晌,只一会工夫便将几碗素面吃的干清干净,正德师徒也未曾用膳,陪着一起吃了两碗。世人吃毕,柳弥起家清算碗筷,张九仓猝要来帮手,柳弥连连推委,两人正相互客气,庙外三度传来拍门声,正德喃喃道:“这么晚了,莫非另有人要来投宿?”站起想要出去开门,张九俄然神采大变,一张脸刹时煞白,原地愣了半晌,猛地一把拉住正德衣袖,正德被他吓了一跳,疑道:“施主缘何恁地镇静?拖住老衲倒是何意?”
黑矮瘦子啐了一口,道:“这两个鸟贼有些邪门,对这山岭仿佛非常熟谙,他*娘*的,莫非他们从这附近飞走了不成!”
正德点头道:“老衲半点工夫也不会,那里有甚么门派?贵庄在江湖中号称七派三帮四大庄,庄主孙协更是武林三圣之一,老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听过这些高人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