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像夏花一样绚烂
外埠餬口一年的人们,筹办回家过杜尔伽大祭节。皮箱、藤篮和观光包全喂满了礼品,鼓着肚子随仆人回籍探亲。一条船上,一个男人将旧衣服脱下来,换上新裤和中国白绸衬衫,系上领巾。他下船后特地翻开伞,挺胸昂首走向村口。
沧海是她最钟爱的混堂,彼时没有植物,浩大大海昼如新得子的母亲,夜不断歇地猖獗翻滚,紧拥陆地。出浴的陆地,抬头肃立,引吭高歌,歌颂生机四射的太阳。我在她的歌声中,享用她的肥美新土,感受着生命的豪情,长成大树。我如婴儿般,一种莫名的镇静在心中荡漾,我的树枝贪婪地吐纳阳光,在蓝天下跳舞;我的根须在地底麋集,紧紧抱紧泥土母亲,吮吸她的乳汁。
1891.10
我独倚船窗,绿树芳草、清流碧波劈面而来,一下子拉长了愁思。
两天前,也是这般风景。一个渔夫和歌划桨而去,却把我唱回童年。彼时,我正泛舟游帕特玛河。半夜醒来,推开窗棂,满眼清辉,洒落在平镜般的水面,微微泛动。年青小伙驾一叶扁舟,手撑竹篙,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嗓音甜美动听,歌曲我未曾听过。
轻风凉爽,如一层薄纱将我包抄,外层是暖暖的阳光。河水像个少妇,懒起弄峨眉,偶尔能见到粼粼波光尽情飘飞。我的思路像一尾游鱼,游离在信页外,忘了返来。
航船扬帆而下。帕德玛河上,却只要波光点点。金色沙岸无聊地往内涵长,碧水蓝天便成两个天下。
身为一介草民,我的抱负一点都不弘远,从没有改革天下的高贵动机。我不信赖我脚下的天下是造物主缔造的一片虚无,也不信赖当下的每一天是恶魔布下的圈套。我偶然没事瞻仰星空,饿着肚子摸索生命的意义;也不想利用世人。这只会让人生不明不白地枯萎。我也不求如神仙一样腾云驾鹤,了无烦恼。只要能够生如夏花,残暴过,爱过,此生足矣。
日子悄悄流逝。夏季中午,阳光高挂天空,暖意融融,我斜倚船窗口,还是坐着。
希拉伊达哈
这些天,骄阳灼烤,身心怠倦,这一阵轻风徐来,全数消逝,令民气旷神怡。
10月的希拉伊达哈,阴沉和缓。一小我坐在窗口瞭望。
1892.12.9
希拉伊达哈
现在的景象和儿时的回想,蓦地激起我心中新的期盼,更激起了一个奇想,如果我的糊口从童年重新翻开一页,我必然尽力摸索出一条不古板、绝无悔怨的糊口之路。我要纵情挥洒芳华,像季风一样刮遍每个角落,唱着情歌,就算前路漫漫,也要风雨兼程,让萍踪遍及千山万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观光。我将尽力让别人体味我,也将尽力去体味别人。及至人生的傍晚,踏雪返来,如那枝头的红叶,安闲淡然。
他的表情如诗如画。晴空排云,芒果树和椰子树就像云端垂落的仙物,一边连着苍穹,一边扎根地盘。秋风卷起稻浪,椰子树摇摆生姿,将河滩上的芦苇吹成盛放的白花。
而此时,大地母亲在河边郊野里肃立,金色的罗裙闪闪发光。她浅笑着,在中午的阳光中眺望天涯,沉浸在太古的回想中,没有存眷我。而我仍然一心扑向她脚边,巴望她的度量,不断口地念叨。看来,大地母亲和生养浩繁孩子的母亲一样,她并不如何在乎孩子的行迹,任凭光阴流转,也毫不在乎。待到醒来时,已是下午,长久的夏季,急吼吼地催着太阳西落。
面前,晴空煦日,碧树连缀,银河相融,画出了一条奇妙的蓝色地平线,汩汩清流和四周生灵,在一片天籁之音中蠢蠢欲动。如此风景,岂能不沉醉?恍忽中,我仿佛已循环数世,这陈腐的地盘是我每一世的爱人,每一次都以新奇的模样呈现。我与大地相对无言,唯有尘封的影象四海翻滚。亿万年前陆地的稚嫩模样,模糊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