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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水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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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不承认,我实在一点也不觉不测。如青玄所言,就凭着那张图,实在申明不了甚么,等闲便可推得洁净。

“罢了。”我不想听他鬼扯,道,“我且问你,那石越是何时何地入的伙,何人带来,一道入伙的另有何人?你细细道来,如有坦白莫怪我等不客气。”

“你安知审不出?”

青玄讶然:“哦?”

石越看着我不说话, 神采阴晴不定。

青玄道:“就搜出了一张图,那图上只画着弯弯道道,连个字也没有。且他若一口咬死了那是甚么四伯给的,如何是好?公子最不喜好酷刑逼供,若问不出来,也许还会放了。”

石越瞅瞅他, 说:“小人……小人实不晓得……”

实在,我并未想到会在石越身上搜出那图来,来的时候,我感觉能搜出些与黄遨那边通行的信物之类的便算是走了大运。

邬大即收起那泫然欲泣之色,道:“小人不敢,小人说!那石越是旬日前来的,他说他是冀州的流民,走投无路,想跟着我等讨口吃的!公台,那些甚么通同叛党之事都是他一人做的,与小人几个全无干系!”说着,他恨恨道,“我早看出他不是好东西,总鬼鬼祟祟,也不知做些甚。公台莫被他骗了,他就会装出一副不幸样,我等便是太心软才着了他的道!若早知他是这般大奸大恶之人,小人任凭有几个脑袋也毫不敢收留!”

我让军士将舱门关上,看着邬大,也笑笑。

青玄的脸白了一下,少顷,看到我脸上促狭的笑,回过味来,怒道:“你又诓我!”

脑筋还算机警。

我说:“可知侧窥术?”

我笑笑:“放心,他就算不说也不会一无所获。”

“诽谤!满是诽谤!”邬大马上跪道,“公台明鉴!小人几个都是良民,千万不敢做那勾搭叛党之事!”

青玄在一旁看着,似终究忍不住,道:“你不审石越,光审这些匪盗做甚?”

石越颤抖了一下,面色更加惨白,嘴巴却仍紧闭不语。

“为何?”

昨夜听他诉说出身时,我虽些起疑,但毕竟都是些蛛丝马迹,不敷评断。不过为了制止万一,我留了个心眼,在拍着他肩头说话的时候,将一些药粉抹在了他的衣服上。这药粉无色,人用鼻子去嗅也无甚味道,但狗却可等闲辩白出来。且此物黏附安稳,就算遇得风吹雨淋,也不会等闲消逝,用来追踪乃是上佳。

我忙将裘保止住,道:“队长且莫急,可等一等。”

裘保点头:“也好。”说罢, 他看石越一眼, 笑得阴沉, “邺城狱中有专门的刑司, 我传闻便是死人也能撬开嘴来, 倒好见地见地。”

“不敢不敢,”邬大连声道,“小人贱名阿邬,邬多数是他们乱叫的。”

邬大哭丧着脸:“小人可不敢杀人放火!明公!小人几个都是无家可归之人,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在那山中搭个棚子临时居住……”

现在么……我转头,又瞥了瞥石越,不料,他也在瞅着我。

我说:“怎不是?”

“这真是细作?”路上,青玄凑过来问我。

除了公子,其他人对这动静皆惊奇非常。但不等向世人详细解释,我上前一步,请公子伶仃说话。公子没有回绝,在世人惊奇的眼神里,随我去了堂后。

我拍拍他肩头,持续往前走。

我说:“不必找了。”

我点头:“且并非与大营相干,这图上画的,乃是邺城周遭的水道。”

“仍无动静。”公子道。

青玄忍不住鄙夷道:“杀人放火还敢说是良民。”

公子看了看,神采亦变得惊奇:“水道图?”

那匪首本就是这四周一带的地痞出身,连个端庄姓名也没有,人称邬大。他生得五短身材,看上去很有一副忠诚相,一双眼睛倒是贼精四现,到了我面前,满脸赔笑。

他絮干脆叨的,还想再说下去,我让让军士将他带下去,又另提了别人来。自从这些匪贼抓住,我就让军士严禁他们扳谈,以防串供。公然,这群乌合之众,除了邬大以外,无人受得吓,让裘保过来威胁两句,不但石越的来源,还想这伙匪出没水道干得活动都说了出来。在世人的说辞中,此事的端倪大抵闪现出来。

石越确是旬日前入的伙。这些人在水上讨糊口,就想要些船技好的帮手。可这般刀尖舔血的买卖,平凡人那里敢做,刚好广平郡那边有个叫卢信的人,畴前也做过江洋买卖,与邬大等几人了解。月初的时候,他找到邬大,说认得个驶船的妙手要落草,只求口饭吃。此人就是石越。邬大等人看他虽是怯懦了些,但船技确是好,便许他入伙,带了返来。

裘保嘲笑一声:“我看你不打几棍是不会诚恳。”说罢,让军士拿棍子来。

青玄点头。

我冲他笑了笑。

石越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将军, 小人真的不知!”他又转向我, 道,“公台!公台听小人说!小人确曾是大陆泽上的渔人,但幼时父亲归天母亲再醮, 带着小人去了武邑安家!方才公台搜出的那图,是昨夜那四伯给小人的, 只教小人带回寨中。那究竟是何物,小人也不晓得啊!”

在我的计议里,此人当时分开,不过有两个去处。一个是连夜脱逃,远走高飞;一个则是回他那匪贼窝里。不管是哪条,于我而言都不亏。就算他不是细作,捉到他,我也能顺藤摸瓜找到阿谁匪贼窝,帮青玄攒个功绩。

“那审匪盗便能审出来?”

我阴恻恻地笑:“除非用那百越蛊术,将你关起来,每日喂以蜈蚣,七七四十九日以后,你变成变成一只人形蜈蚣,带着那些人去找我。”

青玄讶然:“怎讲?”

青玄的眼睛有些发直,似懂非懂,好一会,忽而道:“如此说来,我也你也算熟谙,如有人想追随你,难道会拿我来动手?”

他似打了个寒噤,缩了归去。

公子目光凝起,眉头微锁。

裘保在一旁不耐烦道:“快说, 黄遨在那边?”

到了船上,我让裘保将石越和其他人等都押到船尾候着,单把这窝匪贼的匪首提到了船舱里。

我将那石越身上搜出来的布块递给他:“这是从石越身上搜得的。”

我问:“那些被截去的漕船,可找到了?”

裘保讶然, 看着我:“等甚?”

“何事?”公子问。

我笑了笑:“恰是。”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人间只要我晓得此道,别人便是想要拿你来算,也算不出来。除非……”

青玄兴冲冲地向他禀报了拿获了匪盗和细作的事。

裘保骂道:“人赃俱获还想昭雪, 你当我等是傻子?”说罢, 挥手便让军士拖下去。

“你叫邬大?”我在他面前坐下,和蔼地说。

我问匪贼们,这卢信人在。他们也语焉不详,只说此人行迹不定,偶然帮江洋匪盗们销销赃甚么的,因为做事坚固,代价公道,在司州、冀州、兖州一带的同业里很有些好名声。

我说:“我等受命来此, 乃是为缉捕细作。都督还在城中等着, 不若将这些人都带归去, 由都督发落。”

裘保也不担搁,马上命令出兵,押着一行犯人,带上从棚屋里搜出来的各色财物,原路返回。

我目光深沉:“窥天之道,分七十二门,每门分七十二法,每法又分七十二术。这侧窥术,乃窥天道第二十四门部属第五十五法部属第三十八术。天下万事万物,皆非独存于世,乃相辅相成,各有相连。便如这石越与匪盗,他们厮混一处,则有命理相连。而我曾乘石越客船,则亦与石越命有订交。距此推算,故而可得追随之法。现下亦然,我要晓得石越不肯说之事,只消从这些匪盗身高低手,亦可窥算大抵。方才我挨个向这些贼人扣问石越之事,便如累加算筹,知悉越多,算得越准。”

“也是,也不是。”我说罢,将卢信的事奉告公子,道,“据那些贼人说,邺城四周的将养盗贼并非独此一家,卢信还给好几个匪帮荐了人。公子但想,圣上现在在巨鹿,黄遨却为何要来刺探邺城的水道?”

我说:“你不见石越咬死不说?审也是白审。”

“只抓住了这一个细作么?”他问。

我沉吟,将那从石越身上搜出来的图又看了看。

那些强盗都髯毛拉茬,耍起凶悍来,必然吓人。但现在,手上缚着绳索,一个个低头沮丧,如丧考妣。我看了看石越,他被两个军士押着,走在最后,低着头,看不出甚么神采。

青玄一愣:“除非甚?”

我不紧不慢,道:“我找你来,乃是有事问你。方才我鞠问石越时,他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回到邺城的时候,已近傍晚。公子仍与俞峥及几个幕僚在堂上议事,见我返来,他眉间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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