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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地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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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才出到院子,老张走过来,目光亮亮,“方才县府里有人来,说县长请夫人畴昔一趟。”

我说:“你既已起了头,另有甚当讲不当讲,但说无妨。”

不过我亦有所筹办。

老张道:“女君现在既已经拿到了地,不若便就此随我平分开,不去见那公子,也不必回桓府。有先生和公子在,女君大可衣食无忧,比为人奴婢难道强了千倍。”

我一愣,旋即暴露哀痛之色,道:“不瞒县长,妾自故乡出来之时,本有一个贴身小婢,然过江之时,风波甚急,那小婢站立不稳跌入江中,捞上来时,已经没有了气味。”

“你方才按了掌印,今后你自买自卖,被人认出来怎好?”

我笑笑:“此事别人帮不了,只可我本身去做。放心好了,桓府中还无人可奈我何,遇得没法之事,我大可一走了之。”

这自是遁辞。

我再向他一礼,登车而去。

我又道:“如有人与你问起仆人去处,你便说云兰一心为父治病,在钟离县城入耳人提及寿春有良医,便先去了寿春,令你过来措置田庄之事。”

那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连笔划都毫无瑕疵。而官府的印鉴皆无缺齐备,皆可证明从本日开端,祖父的田产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上。

何密亦点头,今后堂而去。

“夫人明日便要回籍?我看不若他日再上路,云氏的田庄甚好,住上些光阴无妨。”马韬道。

我听得此言,骇怪不已,昂首望着他:“县长之意,莫非……”

我说:“恰是。妾父半生在成都行商,积累了些财帛,本意欲回籍置地养老,不想听闻了叔祖之事……”我说着,用巾帕点了点眼角,叹口气,持续道,“虽财帛未几,亦已是妾父举阖家之力筹措,不想还是不敷,妾亦没法,只得回籍去。”

祖父的屋子自是不能住,为防村夫认出来, 我也不筹算在四周的农户里借宿。

马韬神采和蔼,道:“余昨日闻何户曹提及夫人之事,令尊义举,实教人动容感念。得知夫人本日便要回籍,特令人夫人请来,聊为一叙。扰了夫人路程,还望包涵。”

既然田产到手,彻夜便恰好住到田庄里去。

正酬酢,马韬从堂后而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我看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恰是祖父田产的文书。

何密搓了搓手,马上上前,将金饼一个一个取出,细心数了起来。

不出我所料,这些人倒是勤奋。

直到马车分开了钟离县城,我的心仍砰砰跳着。

“此事余亦晓得。”马韬点头:“那田产本是已应许别人,只是还未立券。幸而户曹及时奉告,不然几近要误了夫人大事。”

此事,马韬和何密看上去比我更欢畅,签下以后,又与我酬酢一阵,马韬亲身将我送出门去。

我说:“妾恰是带有。”说罢,让老张呈上一只蜀锦盒子,内里放着的恰是那张籍书。

固然口说无凭,但我来这里的事,只要桓府和沈府的人晓得;又兼这般描述,就算不是公子,只怕与雒阳那边也少不得干系。

“详细不知,但村夫说,那些人服饰皆是气度,听口音,像是雒阳来的。马车亦甚是贵气,上面有个姣美的年青男人,从人叫他桓公子。”

“如此说来,六十金,倒是他们占了便宜。”

老张笑笑:“女君谈笑,我等岂似有闲钱置地的人。”

“这便是妾带来的钱物,一共六十金,还请县长和户曹盘点。”我说。

马韬笑了笑,让我鄙人首落座,又让人呈上茶饮。

事情急转突变,我思考了一会,当机立断,对老张道:“老张,我先去田庄。你与吕稷都到别处去,走远些,将这马车毁了,另寻脚力。”

“这便是云重田产之册,请夫人过目。”何密交给我道。

何密固然贪财,但从祖父和他打交道的过来往看,他拿人财帛确会手短,这是官吏中可贵的品格。马韬既然与他干系不错,那想来也是同道中人。我今后毕竟另有后招,现在又不能常在此处,以是先奉迎奉迎他们是必须的,也免得被县府的人找费事。

我点头,道:“晓得了。”说罢,不紧不慢地去用早膳,吃饱了,再乘上车,往县府而去。

我对着镜子将妆化好,又细心检察,感觉无误了,方才出门去。

我讶然。

我心机一动,还想再旁敲侧击一下他们在甚么用过,这时,忽而见去火线取水的吕稷走了返来,神采不定。

“女君,我有一事不明。”在路旁安息的时候,老张对我说。

老张一愣。

马车在府前停下,我下了车,四下里望望,向门前的小卒申明来意。不久,一个府吏出来,引我入内。

老张看着我,叹口气:“女君确是聪明,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张道:“我亦见过,只是确切不如女君做得好。”

“何事?”我问。

老张讶然:“为何?”

我谦道:“妾不过奉父命而为,县长过誉。”

我忙道:“县长有邀,妾之幸也。”

老张讶然,少顷,笑了起来。

我说:“老张,你这些年可买过地?”

“你在外头暂避一两日,待我跟桓府的人拜别以后,你再替我到田庄里与耕户交代。旁话不必多说,只奉告新仆人的来源名姓。昨日遇见的那伍祥,是个可靠之人,曾助我祖父理事,你让他暂管田庄,其他不必多说。”

这当然另有另一个企图, 县府和何密等人也在这县城里, 他们如有事寻我,甚为便利。

我看着他,忽而又想起了祖父叮嘱的话。

我将那卖券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我说:“放心, 他们必然会来。”

马韬慨然道:“今上以孝治天下,令尊大义,我等闻者无不敬佩,又怎好教夫人得志?夫人放心,买者那边,我方才已经回绝,夫人若情愿,本日便可在这堂上立券,将云氏田产交与夫人。”

我松一口气,忙暴露大喜之色,向马韬深深一礼:“县长大恩,妾阖家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公子曾说,女君夺目无人可及,倒是毫无虚言。”他说,“我觉得,女君要置地,还不如去益州,多年风调雨顺,且地盘丰腴,必是无患。先生曾说女君与令祖亦曾在益州住过,女君若去,令祖有知也必是放心。”

县府就在县城正中,我畴前来城里逛阛阓时,曾路过很多次。

我心中有些讶异。原想着这县长和何密约莫是一丘之貉,含混哄几句便可过关。不料他的脑筋仿佛比何密好用,还晓得要验明正身。

我想了想,点头:“不会是好事。”

公然,用了膳以后, 吕稷悄无声气地从内里出去, 对我道:“女君,如你所言,何密回到城中以后便去了县长府上,现在还未曾出来。”

我谢过他,道:“妾仍忧心家父病体,久留不得,还是速速回籍才好。”

老张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将物什分拨清楚以后,与我别离。

我向二人行了礼,道:“妾无恙,多谢户曹。”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笑笑,将一碗肉糜推到他面前, 道:“不急,先用膳。我等驰驱多日, 彻夜好好安息一宿。”

公然,马韬与何密相视一眼,皆暴露大悦之色。

我笑了笑,把右手伸出去,在他面前展开。

老张腾脱手来摸了摸,顿时暴露惊奇之色,笑叹道:“先生曾说,女君祖父晓得易容之数,便是亲人也寻不出马脚。我这几日所见,至心折口服。”

我笑笑:“将来我再有了财帛,去益州亦可。不过这些田产乃我祖父传下,自是不成让与别人。”

马韬了然。

“夫人公然想得周道。”马韬道。说罢,痛快让人取来纸笔,让府吏眷写卖券,重新落籍。此券一共两份,待得誊写结束,两边看过,我在上面写下云兰的名字,按下掌印。

马韬又道:“不知夫人此行,可带了籍书?余欲一观。”

老张问:“何事?女君说出来,我等或可帮上一帮。”

“这易容之术,曹叔和曹麟也会些,那日去荀府时,他二人就曾用过。”我说。

老张看着我,点头,没有再多说。

马韬让从人持续给我添茶,俄然道:“夫人远道而来,身边怎无侍婢?”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是巳时。

“女君,”老张亦惊奇不已,对我道,“这位桓公子,莫非就是……”

看到我,何密暴露笑容,道:“云夫人,昨日一别,不知无恙否?”

老张应下:“此事好办。”

跟何密说完话以后, 我就回到马车上,让老张去钟离县城。当夜, 我们宿在了城里的客舍当中。

县长马韬就坐在堂上,何密也在。

“女君,”他对我道,“我方才去打井水时,听几个村夫说,方才有一队人马畴昔了,还向路人探听云氏的田庄在那边。”

我怔了怔,点头,道:“我另有些事,暂不成拜别。”

如平常普通,吕稷已经在把马喂好,并且另有模有样地把车子架好,一副顿时要分开的模样。

那指头上敷了一层胶蜡异化之物,软而透明,上面印的,乃是我左手的指模。这确是祖父教的。他易容的伎俩遍及满身,据他所说,就是在知名书上学得的。想来我那些先祖们近似的活动也干过很多,炉火纯青。

他翻开,内里金灿灿的。我瞥了一眼马韬和何密,二人目中皆是一亮。

“你可摸摸我指头。”我说。

“夫人是益州汉嘉郡人士?”他问。

老张道:“若他们不来,明日我们果然便要走么?”

我莞尔:“妾明日便要解缆回蜀中,也不知何时再来。这五金,便是预交的田赋之数,想来可抵得三年。妾一个外村夫,多有不便之处,今后还请县中多多照拂才是。”

老张应下,随即出去,不久以后,他返来,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这马车是桓府之物,桓府的人一看便知。且甚为显眼,城中很多人都见过,若被人群情对比,云兰的身份便出了大马脚。”

“是何人?晓得么?”

“汉嘉悠远,我等虚长数十年,只闻其名,竟无缘涉足。”马韬将籍书还给老张,叹道,“以此观之,夫人强似我等男人,实可嘉也。”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文书是祖父回籍落籍的时候,县府出具的。只见上面写着祖父的屋舍、地步、桑林之数,一共三十八亩,一寸很多。

老张了然,问:“而后呢?”

马韬笑笑,对何密点了点头。

“方才看夫人籍书,令尊是个商贾?”

马韬将籍书展开,看了看,好一会,点头。

我说:“你道我说赎地时,何密怎如此殷勤。只怕这六十金里,县府里的人便要分掉普通。”

我惊诧,愣在当下。

“妾恰是。”我答道。

二人皆穿戴官服,马韬须发半白,精力矍铄,一看便是行伍出身。

马韬看着我,半晌,点头:“本来如此,夫人节哀。”

我说:“灾患之地,民人或死伤,或逃亡,故而必是人贵地贱。淮南亦是如此。钟离年初又闹过一次洪灾,虽我家地步无碍,但地价必是起来不得。若在三年前,一顷带水良田可值得二三金,现在,恐怕连一半都不到。我出六十金,已是给得充足,只怕别人都不如我给的多。”

老张点头,过了会,却有些担忧之色,“女君,桓府那些人突但是来,却不知是为了何事,如果……”

老张见我对峙, 没有细问,又道:“何密开价百金, 而女君却说六十, 相距二十金, 只怕他们不会情愿。”

钟离县现在如何收田赋,我不晓得,但我晓得官府充公的田产,在卖出之前都是作荒田措置,不必纳赋。以是何密和马韬这些年从我祖父那田产里收的赋税,实在都是进了本身的口袋。这也不独钟离县一处,天下没官的田产大多如此,多年来已是不成文的端方。以是这多出来的五金,天然也是给他们的贿赂。

“既有叔祖落印,当是无误。”我道,说罢,也对老张点了点头。

“这盒中,有六十五金?”少顷,他惊奇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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