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梁尘
“李师兄请。”
元晋之前已经从元明手里拿到了元青羊的手札，这时从袖中取出，李和光接过，转交给了李长青。
元晋心中早有计议，直言道：“多谢父执美意，只是临行前父亲早有叮嘱，但愿我能脚结壮地，多加历练，只能孤负父执美意了。”
遐想当年，元晋既为捐躯在城下的无数将士感到哀痛，又因武帝之神通而心潮彭湃，前人武道通神，移山填海，先人自当以之为师，不以路漫漫为艰，高低而求索。
元晋微微点头，只见茶杯上白雾氤氲，雾气变幻间仿佛一条云龙腾云驾雾，高涨云间，鼻尖轻嗅，自有一股轻灵、空濛的茶香沁民气脾。
齐州武林门派以梁尘观、赤云帮为首，商定俗成，普通是三年一次招收弟子，都是年纪在九岁到十二岁之间，也就是处在大辰武林公认的习武发蒙最好春秋的少年。
一番言谈，宾主尽欢，待元晋告别，李和光将他送到入门弟子居住的天井，再次返回了湖心小亭。
“大辰军队足足围城两年，一向比及武帝诛灭大敌，御驾亲征，才以绝强武道碾压，完整毁灭了后陈权势。”
李和光既无溢美，也不决计贬低，客观道：“元师弟举止有据，温文尔雅，大有元先生当年之风采。”
李和光道：“雾龙茶凝集山川灵气，百年平生，具有宁心养神、津润经脉的奇效，恰好合适元师弟筑基所用。”
李长青浅笑着品了一口茶，“你父亲也是好茶之人，当年但是从我这儿讹了很多好茶归去。”
“听和光说晋儿你已经报名插手了入门磨练，不知你是情愿直接在老道这留下，还是……”
元晋淡然一笑，自发走到一边，赏识着门路两旁金丝垂柳，轻风拂来，苍翠欲滴的碧枝悄悄摇摆，好像迎客。
李长青闻言点头感喟：“和光此言差矣，如果为了修炼而品茶，就少了憺淡虚静的雅韵，白白华侈了我这好茶。”
“好一座万丈雄城！”
幸亏梁尘观和赤云帮等本地大派晓得招收弟子乃是关乎门派传承的大事，容不得此时生乱，纷繁派出得力弟子帮手官府，巡查州城，赶上有人作奸不法马上毒手惩戒，才勉强稳定局势。
老羽士白发童颜，精力矍铄，满头银发被一根木簪束在脑后，穿戴一件简朴的青色道袍，正盘膝坐在木桌前面，目光驯良地望着元晋。
口中谦逊一声，元晋不敢疲塌，立即随李和光进入水榭，两位值守的白衣道人留在原地，心下猎奇元晋身份，却又不便直言相问。
三年一度，乐水城中人隐士海，少说也有百万之数自齐州各地涌来。此中有拜师求道的少年，有随行伴随的父母、保护，也有商旅游贩、行镖护院，乃至三教九流，鱼龙稠浊，将偌大一个州城塞得满满铛铛。
元晋双手接过无尘玉令，“多谢父执厚赐，小侄今后就要经常打搅了。”
待得他们一行渐行渐远，元晋亦按捺表情，带着元明五人，与李和光一同赶往湘水阳畔的梁尘观。
等了盏茶工夫儿，李和光自水榭中走出，朗声一笑，道：“元师弟请随我来，师尊得知元先生之子前来拜访，不堪欣喜。”
李长青手捋长须，一边翻阅手札，一边亲热地与元晋扳谈着，“老道就称呼你晋儿吧。和光，晋儿，你们坐下，尝尝我这收藏已久的湘水雾龙茶。”
李长青一笑，也不强求，就听得元晋笑嘻嘻地说道：“即便不能伴在父执身边，时候服从教诲，小侄信赖如果有甚么疑问，父执和李师兄必然不会置之不睬。”
梁尘观坐落于乐水城南，背倚黛山，面朝湘水，宫观楼阁连绵十数里，飞阁流丹，美轮美奂。
元晋勒住缰绳，翻身上马，望着火线虎踞龙盘的巍巍巨城，不由击节称叹。
“哈哈，某先行一步，待两位师弟百日筑基有成，我等再聚众豪饮，酣醉一场！”
远处黛山翠绿娟秀，好像少女轻蹙娥眉，李长青悠然远眺，俄然道：“和光，你观晋儿如何？”
“当年武帝与大敌对峙于幽云十六州，调派麾下数十员大将携雄师百万攻打陈国，雄师势如破竹，一起攻城掠地，却在磐城城下锋芒大挫，折戟沉沙。”
李长青闻言倒是感喟一声，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对李和光的答复不做置评。
李和光夷易近人，一样拱手一礼，涓滴不因别人的尊敬而倨傲，扳谈了几句，他转过身来，“元师弟，你先在此静候半晌，我去通报师尊。”
在李和光的引领下，元晋穿过山脚下鳞次栉比的小院，又路过琐事殿、中天门、青松坪诸地，一向转到黛山山后，才在一处水榭前愣住了脚步。
元晋盘膝坐下，李和光伴随坐在中间，自发取过茶具，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元师弟，请。师尊平素里将这雾龙茶视作珍宝，就连我都少有机遇咀嚼，明天还是沾了师弟的光，才气一品香茶啊。”
桌上一杯清茶半掩着杯盖，白雾袅袅而起，香气淡雅清爽，闻之令民气旷神怡。
水榭门前，两名身穿白衣的青年举头而立，神采奕奕地保卫着，一见李和光过来，二人立即拱手一礼，笑吟吟道：“师兄但是来找师尊的，他白叟家正幸亏湖心亭歇息。”
穿过临水长廊，几经转折，元晋登上湖心小亭，终究见到了李和光的师尊——梁尘观观主李长青。
“磐城高墙坚城，城中粮草充沛，又有后陈国主亲登城门，身先士卒，军民浴血厮杀，大辰百万雄师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不但没能攻破城池，反而损兵折将，气势低迷。”
李长青斑白的髯毛跳动着，大笑道：“你这个小机警！哈哈，说得不错，来，这枚令牌给你，如果修行、糊口上有何难处，尽可拿着令牌来寻我和你李师兄。”
元晋一笑，也不推让，规矩道：“父老赐，不敢辞，元晋就厚颜收下了。”
“两位师弟辛苦了，有师尊故交之子前来拜访，我将他带来拜见师尊。”
这一起行来，元晋可看出了李和光在梁尘观中的声望，平辈师兄弟相见以后纷繁主动见礼，神态诚心，面含尊敬，明显是发自内心，情真意切。
元晋天然不晓得这些，他在乐水城外稍作逗留，就直入梁尘观，于卖力招收弟子的执事道人处登记以后，又安设好元明五人，就在李和光的伴随下，前去拜访梁尘观主李长青。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时，元晋、赵宜然一行就随李和光、胡永上路，大道通衢，人来车往，世人跃马扬鞭，且歌且行，三天后就到达了潇湘环抱的乐水城。
“看来贤侄也是好茶之人，既是如此，贤侄稍后分开之时，就拿二两新茶归去，也算是我这个长辈一番情意。”
往里行去，是一条古色古香的临水长廊，两侧垂着青绿的竹帘，轻风吹来，清澈的湖水出现波纹，竹帘亦是微微作响，别有一种清冷、清幽的神韵。
他以三指拈起茶杯，分三口轻啜慢饮，茶汤入腹，元晋不由合上双眼，只觉四肢百骸，周身十二万八千毛孔尽数翻开，贪婪地呼吸着六合间的灵气，一时候身心通透，如沐东风。
李和光苦笑不语，这时李长青也将元青羊的手札阅完，道：“汝父之意我已尽知，晋儿尽可留在我梁尘观，老道自会经心教诲，不负汝父嘱托。”
胡永不耐这番悲春伤秋的作态，酬酢几句，干脆告别，直接带着赵宜然和赵划一人往城东赤云帮驻地而去。
就这几日之间，平常不说夜不闭户，也是路不拾遗的乐水城频繁产生行窃、走失，打斗打斗各种乱象，固然州府和六扇门风格果断，快刀斩乱麻，下狠手措置了一批，还是疲于对付，衙门大牢都快装了个满。
“元晋惶恐。”
李和光喟然一叹，“战后，武帝亦感磐城之战生灵涂炭，杀孽太重，遂以大神通开山引河，生生斥地潇湘两条长河，以水灵之气蕴养此地生灵，并将磐城改名为乐水。”
元晋闻言望去，只见陈腐城墙上仿佛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模糊明示着生命的寒微，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又有多少兵士埋骨他乡，冷静知名。
“百年湘水雾龙茶，清净澹泊，确切不凡。”
李和光见元晋对四周山川颇感兴趣，笑道：“这镜湖水引自湘江水眼，清澈鉴人，长年活动不息，听风水榭临水而立，不远处就是黛山，山川相合，幽雅安好，最得师尊喜好，常常来此抚玩山川，喝茶静坐。”
“贤侄不消多礼，快快请坐。老道与你父亲一见仍旧，订交多年，莫说你还未入梁尘观门下，即便你入门以后，如果没有外人，也可称老道一声父执。”
李和光牵着马匹来到他身侧，目光凝睇着由一块块半米长，一尺厚的划一山石堆叠而起，饱经风霜磨砺的班驳城墙，仿佛有汗青的沧桑劈面而来。
“乐水城本名磐城，八百年前曾经是后陈都城，在武帝扫平天下的过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辈在上，元晋神情持重，慎重一礼，“元晋拜见父老，祝您福寿延年，武道昌隆。长辈此行，家父另有一封手札转交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