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群臣
匡宗离京亲征前夕,俄然招宁然公主入金銮殿,当着众臣的面宣政令,连皇子们都沾不得的政事,她竟横插一脚,当时在殿内的文武百官,心下无不骇然,特别是宰相左淳良,当时就神采大变。
众僚闷着声儿,目送贵妃娘娘笑笑而去,纷繁挽袖擦汗。
“速速将他拿下!”
一提夫人,傅侍郎面色惨变,如同被人掐了软肋,惴惴难安。
左淳良“呵呵”一笑,接下话茬:“娘娘确切曲解了,大师刚才在会商的,就是使宫中异变的天象!老臣大胆问一句――晗光殿走水,娘娘本日可曾在此殿做过甚么?”
“邱大人也在?”蓥娘猝然将目光转向兵部尚书,“你对此事,作何感触?”
“娘、娘娘?!”
这老贼,清楚在调侃她丧失了皇宗子以后,再无所出,膝下无子嗣,这么多年她也只是个贵妃,而当不了皇后!
这也难怪,本朝宰相虽多,但左氏望族权大,左淳良这个参知政事的实权宰相,触手伸得极长,分量自也不轻。
左淳良脸上热辣了一阵,心中愤怒,却强作平静,反唇相讥:“贵妃娘娘住的是快意宫,而非仪坤宫,待圣上从众皇子当中择出太子,其生母便可名正言顺地入主中宫,成为新皇后!”
咚、咚、咚――
“立储?圣上决计立储了?”
“傅大人这是在拍本宫的马屁?”蓥娘流目睨他一眼,“昔日妲己得宠,祸国殃民,后代之人皆称商纣王为暴君!本宫在你们眼中如果形同妲己,那圣上在你们眼中岂不成了暴君纣王?”
“娘娘、娘娘――”
双手举过甚顶,接来那封火色蜡漆密封的急件,左淳良跪在地上,仓促拆看。
“幸亏傅大人还是个明理人!”傅侍郎低头惶惑,蓥娘伸手重拍他的脑袋,如同拍着一颗狗头,她眸光一转,挑衅般的睇向宰相,“既是明君,你我皆不成欺!众卿觉得然否?”
“当真只论天象?”蓥娘腹内嘲笑,心知这帮臣子是巴不得立即扳倒她们母女二人,恰好她这快意宫不是他们想扳就能扳得倒的,“本宫已说了,这是吉兆!”
“娘娘……”宰相心有不甘,还想说些甚么,却见厅外又来一人,是个传话的寺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尖声跪禀:“晗光殿火势已灭,东宫无缺无损!”
立太子,入主东宫,这等大事,臣子们后知后觉,一瞬的震惊过后,嗡嗡群情起来。
“如此说来,”隔着一张书案,宰相与她针锋相对,“果然是娘娘引来了大凶之兆!”
贵妃娘娘这一来,令群臣猝不及防,厅内世人纷繁站起,满脸的惶恐失措。
石谬的画,一向收藏在宫中,外臣不得见。匡宗偶尔翻及此画,也曾起意想参照此图补葺晗光殿,使其改换新貌,可见画中的修建物形状,比之晗光殿旧貌更加宏伟壮观!
“娘娘!”傅侍郎大惊失容,忙不迭点头道:“您怎可曲解小臣的意义,圣上建千古伟业、利千秋社稷,乃一代明君,小臣忠君之心,天可鉴!”
一向沉默不语的邱大人,被娘娘点名,才站了出来,心领神会地答:“臣觉得,此乃吉兆,况有圣上亲征,战事必定得胜!”
“左大人――左大人――”
群臣观之,啧啧赞叹。
宰相明知故问,言辞锋利,咄咄逼人!蓥娘站定在他面前,猝然轻笑一声,“本宫本日做了甚么,诸位不都晓得了么?”
“好!很好!”蓥娘暗自松了口气,回过身来看了看群臣,冲这些人意味深长的一笑,“诸位大人持续忙吧,本宫就不打搅了。等圣驾返京,本宫定会将众卿忧国忧民之心,禀明圣上!”
“中宫?”蓥娘勾唇一笑,绵里藏针隧道:“宰相大人这是念及当年的皇后左氏了?若不是左氏当年偷去本宫的皇宗子,立储之事何至于迟延至今?另有虞嫔……”身为御妻的虞嫔与道人鞫容私通,凌迟正法!“左大人有这两位妹子‘灿烂’门楣,难怪有底气敢再提中宫之事!”
“在翰林院中观天象?”睁眼说瞎话!蓥娘一步步的、逼向宰相,“本宫来到门外时,怎的听到有人提及妲己?”
“此言差矣!”匡宗科学,臣子们要拿这一场天火大做文章,她又何尝不成?“诸位大人尚不知圣上已有立储之心了吧?巧的是,本宫白天梦有一仙,指尖弹出金芒,点化西内宫殿,使晗光殿换上新貌,旺及东宫地脉!一梦醒来,便见天降雷火,焚化晗光殿,可真真应验了梦中吉兆――东宫不日就有新主!此乃可喜可贺之事,诸位大人怎的还愁眉苦脸?如何,不想圣上立储?”
看罢,宰相额头竟排泄一层细汗,他霍地站起,猝然伸手一指兵部尚书邱大人,大喝一声:
“左大人仿佛忘了一件事!”蓥娘笑容不改,语声轻悠淡慢,却字字凿心:“圣上出征前,曾招本宫的女儿――宁然公主,入金銮殿,以帝姬之尊掌管内廷与外朝的政令文告!”
“甚么?!”
不容游移,他赶快上前,率众僚跪地叩接匡宗手谕。
“这、这……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她这一招公然短长!
世人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左淳良忍不住瞄了兵部尚书一眼,暗觉不妙:莫非这位邱大人竟是内鬼?!明着投入“亲右派”,公开里却为快意宫效力?难怪他们彻夜在此议事,贵妃娘娘竟来得如此及时,定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这、这……”
“今儿早晨,翰林院中好热烈呀!”蓥娘目光一扫,环顾了一下群臣,面不改色地问:“大师会聚在此,都在会商甚么呢?”
“臣对此事也有观点――依娘娘所言,圣上已有立储之心,那么……”左淳良话锋一转,又道,“中宫之位,圣上也当有所定夺了?”
帝姬宁然已是碧玉韶华,在母妃的经心调教下,文武双修,出类拔萃,令众皇子相形见绌,匡宗视若掌上明珠,更怜蓥娘没法再有身孕,命宁然久伴宫中,允其效仿当年的巾帼宰相,掌政令文告。
厅内世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能答上话。
左淳良却不为所动,反而质疑道:“娘娘这梦,来得这么巧?”
厅内世人惊诧,纷繁扣问宰相。
圣上那边,必然是出大事了!
宰相刚说了个“巧”字,沲岚就从门外仓促奔来,手捧一卷画轴,当即交给娘娘:“西内修建图,请娘娘过目。”
“彻夜西内走水!”左淳良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臣子,一瞬的惶恐过后,立即平静下来,沉稳答话:“臣等为此忧心,正在此处夜观天象……”
堂堂兵部尚书,朝廷元老,竟然说砍脑袋就砍脑袋,连下狱收审拷问罪恶的过程都直接略去……天子重拳反击,暴戾嗜血的手腕下,群臣大惊失容,大家自危:
“邱大人被拖出去斩首了!”
再看厅内世人,也是惶惑之色,心知娘娘是以他们的家眷支属作为威胁,令他们心生后顾之忧,今后做事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出大事了!”
“唰”的一下,抖开画卷,蓥娘当着群臣的面,揭示道:“诸位大人瞧细心了,这就是本宫梦中所见的气象,晗光殿的新貌,便在此中!”
“大胆!”蓥娘勃然作色,声色俱厉,“你竟然敢以天火谩骂战事?!倘若圣上交战途中有个甚么闪失,你如何担待?”
蓥娘收起画卷,突然冷叱:“明显是吉兆!另有谁,胆敢违逆彼苍之意?”
吏部侍郎自知讲错,瑟缩了一下,噤若寒蝉。
“等战事得胜,本宫自会请旨,不日即往各位大人府上,一一慰劳各府女眷!对了,傅大人,贵府只要一名夫人吧?贤伉俪真是鹣鲽情深,本宫盼着早日与贵夫人一见!”
“娘娘也仿佛忘了,立储之事,只在皇子当中决定,与公主无关!”一提宁然公主这个曾经的“外甥女”,身为“娘舅”的宰相,就如同被人踩到痛脚,脸上涨成了猪肝色,方寸尽失,“何况彻夜论的是西内走水、天火异象!”
玄武门震天鼓响,连三声,押赴刑台的兵部尚书血溅屠刀之下,遭刽子手砍下脑袋,悬于北宫门,不明不白就丢了性命。
贵妃前脚刚走,驻守在北宫门的禁军统帅戚中元后脚就到,似是刚接了传令使快马加鞭传来的加急密函,竟领了一拨侍卫、挎着腰刀,呼啦一下,闯进翰林院。
群臣相顾骇然:这才短短数旬日,怎就俄然要班师回朝了?也未闻得战事捷报,莫非是……交战途中出了甚么状况?
戚中元拔刀在手,率千牛卫猛冲畴昔,在邱大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敏捷将他拿下,反剪着双手,绳索捆绑,堵其嘴,麻袋套头,立时押赴北宫门外所设的刑台。
“左大人,速来接圣上手谕!”
左淳良面色一沉,悄悄地冲人使了个眼色,吏部侍郎立马站了出来,大声道:“雷劈晗光殿、火烧西内,这清楚就是大凶之兆!莫非要比及火烧皇宫,才知局势严峻……”
戚将军悍但是立,堵在议事厅门口,高呼宰相:
“回娘娘的话,”礼部侍郎自作聪明,堆着满脸虚假的笑,抢答,“妲己虽是红颜祸水,却有倾国之艳,小臣觉得,娘娘在面貌上,犹胜几分!”
左淳良一怔:莫非是战线来报,火线得胜?
“是圣上的旨意!”左淳良收起手谕,面色凝重,隔着窗了望北宫门的方向,忐忐忑忑道:“圣上数日前,已日夜兼程、班师回京!”
话犹未落,在场的一些六部官员便纷繁点头,好像政事堂的场面:中书出令,门下封驳,尚书受而行之,均与左淳良一个鼻孔出气。
有左大人撑腰,吏部侍郎狐假虎威,脱口就道:“圣上御驾亲征之时,宫中出此恶兆,恐倒霉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