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箭中
来到匡宗面前，蓥娘缓缓抬手重触，将匡宗紧攥在拳头里的那枚断箭抽出，丢给高公公，这才听到匡宗长叹一口气，伸手揽她入怀，极目了望，自言自语般说道：“一箭！只一箭，朕就得借兵三万！”
回想昨夜亲眼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幕气象，佘公公不由面泛潮红，非常镇静，细颤着嗓子道：
“哦”了一声，蓥娘城府暗动，模糊感觉凤伶此去，仿佛不但仅是为了争夺一次表示的机遇，不但仅是为了让圣上更加对劲她。
“回禀娘娘，昨儿个夜里，阿谁叫丁小郎的石门弟子又来了，圣上还未睡下，就命人带他进殿，这厮傲慢，见了圣上开口就要借兵，还说要凭真本领让圣上心甘甘心肠借兵给他！”
“圣上今儿不大欢畅？”
那定力，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那小子够胆魄也够刚毅，当时连一旁的主子们都看得汗如雨下，佘公公严峻得要死，只要丁小郎自个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委实叫人佩服：“真是工夫不负故意人哪……”
内心头揣摩着事儿，蓥娘口中却道：“阿宁现在也在路上了。”
“抖？那可如何叫人射得准？”蓥娘伸手摘下枝头那朵小花，顾恤地看了一眼，手指一拢，毫不包涵地搓碎在掌心中，风吹过，花瓣寥落于地。
蓥娘会心一笑，与他一道极目远方，悠然一叹：“此时现在，他已领兵解缆、分开长安了吧？”
“昨夜庆阳宫小窗里亮着烛光，敬事房管事儿的说，是苏嫔在那儿等天子龙麝末香的箭，圣上就遥指小窗里的人影，让丁小郎开弓，射她发髻上斜插的金钗坠挂串珠中间的那一粒玛瑙珠子，射不准就以刺客名头按下罪行，五马分尸夷三族，射准了就借兵给他，君无戏言！”
“那小子一脸漫不经心的笑，任谁也看不透他，不过他这骨子里还真是够狂，一点儿都没踌躇，当即就承诺了，还说――如果他做到了，圣上须得借兵三万！”佘公公咋舌，竖起三根手指：“三万哪！”
“正如娘娘所想！”佘公公臂弯里垂搭的拂尘一颤，略显冲动隧道：“昨夜西泠宫内，丁小郎当着圣上的面，遥指庆阳宫方向，让圣上赐赉弓箭，他能一箭射下庆阳宫琉璃瓦上一丛杂生的草尖儿开出的一朵不着名的小花。”
“他比及苏嫔安静下来了？”娘娘这一问，佘公公忙不迭点头：“是比及苏嫔不颤栗了，但她那里是安静下来，清楚是吓晕了！”
蓥娘“哦”了一声，极目远眺庆阳宫的方位，兀自一笑：“西泠宫与庆阳宫，间距之遥，能看清琉璃瓦上一朵小花，已非常人眼力，何况以那么远的间隔射箭，普天之下怕也无人能做到！圣上定然吃惊，又觉风趣，被那小子说得心痒痒，必想看看这小子有没有阿谁本事！”
抚掌喝采声戛但是止，高公公惶惑低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如若不是那次不测，凤女当机立断，勇于冒大不敬之罪冲出来见驾，只怕匡宗眼下还未见过这个小女子，光是礼官举荐上表、内臣通报、天子恩准、内侍宣召觐见，都得绕上好大一个圈子了。
蓥娘也停顿了脚步，传人问话。
“贵妃娘娘，圣上起了，但今儿不在嬉馆，在东苑靶场。”
匡宗“嗯”了一声，凝目于天涯，看云卷云舒，风云变幻，竟有些感慨：“朕的几个皇子，仅景王一人崇武，略有朕当年的威武气势！本日，朕让他来靶场，看他箭术有无长进！”丁小郎能做到的，皇子们如何不能做到？
抖着抖着，支撑不住就晕畴昔了，还得由宫人们强行搀扶着她，还是站在小窗口，等丁小郎射出那一箭！
一听苏嫔昨夜竟呈现在那边，蓥娘内心就稀有了：庆阳宫乃帝王别业，春宵美景之地点，修仪品阶的苏嫔，原是进御宫女，一夜侍寝、渍桂红膏于臂上，落下“风月常新”之印，且荣幸地怀上龙种，诞下一子，是现在的景王殿下，母凭子贵，才有现在的苏嫔，只不过此人道子手腕并不强势，一贯言听计从，显得脆弱无主意，匡宗早已将她抛于脑后，十几年未再临幸于她，她终是耐不住孤单，自个儿溜到庆阳宫候驾，怎就那么不利，被天子当作人肉靶子了！
东苑内，御前侍卫跨刀肃立，分立靶场摆布，穿戴龙袍王冠的匡宗，正在弯弓射箭，对准立靶，“噌咻”一声，利箭离弦飞射，“哚”然钉入靶心。高公公在旁抚掌喝采，匡宗却悻然摔弓，瞋目圆睁，瞪了高公公一眼。
蓥娘流目笑睨，也不接这话茬，只道：“镇国公之女随晏公一道去了。”
朝阳暖阳下，织锦富丽、彩翎飞扬的凤辇，如九天凤凰展着残暴羽翼，轻巧地落入百花丛。――宫人在东苑停落凤辇，寺人高举一只手背，迎着宫装华贵的贵妃娘娘款步而出，丹蔻凤仙汁涂得美艳的指甲，俏捻兰花指，轻搭寺人手背，步步生莲，挟香风阵阵，靠近靶场。
“他果然做到了？”笑叹一声，心中已有了答案，蓥娘流目看向靶场，不等佘公公回话，就独自走向靶场。
东苑彼端，柳树成荫，枝头鸟儿叫得欢，委宛动听，在气候转暖，即将入夏之际，御苑到处都飘着花香，草木疯长，繁花绿叶装点，胡蝶翩跹，赏心好看。
匡宗当即承诺：丁小郎如有真本领服朕，定是武将之才，莫说借兵，入朝为官亦无不成！
匡宗又“嗯”一声，“凤女果有过人之处，此举，便是想让朕看看――她够不敷格给朕的皇子当正妃！”
愿赌伏输，君无戏言哪！
“苏嫔胆量小，可不经吓。”龙麝末香，那是天子的风骚箭，后宫在门外栽花无果的女子，可每天夜夜痴盼着龙麝末香之箭，一想到苏嫔昨夜竟等来那么一支要命的箭，蓥娘只觉好笑，红艳的唇、含着笑问：“丁小郎也承诺了？”
“不过，圣上没有依他所言、让他去射庆阳宫琉璃瓦上的那朵小花，而是增加难度，让他做一件天底下无人能做到的事！”
赶至西内，却扑了个空，得内侍省寺人总管佘公公提点，贵妃蓥娘所乘的凤辇，又转往东苑靶场。
“丁小郎伸开了弓，也没急着射箭。”佘公公点头感喟：苏嫔胆量是小，是不经吓，再这么抖颤下去，累及丁小郎手上失了准头，她那条命可就算玩完了，“一向张弓瞄着，一炷香都没转动。”
“是是是！”佘公公点头如捣蒜，敬佩娘娘虽不在场，却一猜一个准，仿佛亲眼所见！
蓥娘眸光略扫，瞄到一朵烂漫枝头的春花，笑得舒畅：“苏嫔昨夜插在头上的金钗，都雅么？”
靶场内氛围有些不妙，蓥娘大老远就能感遭到天子肝火滚滚，摔了弓又“咔嘣”折断箭，却将断箭攥在铁拳中，看模样，胸中肝火还没宣泄出来，这当口主子们都不敢凑上前去，惊骇成为暴君的出气包。
“哪比得上娘娘的九凤金钗都雅！”佘公公溜须拍马，“嘿嘿”地笑道：“她那金钗上串了六粒珠子，珍珠玛瑙虎魄……目炫狼籍的，圣上刚一派人畴昔盯着，她面朝小窗却站不稳脚了，明白了圣上的意义，浑身直颤栗，抖得短长呀，头发丝儿一根根都在颤，金钗上珠子抖得人眼更花了！”
北郊校场三百名精兵，集结结束，束装待发时，宫里头有一人也早夙起来，盛装打扮，唤宫人抬凤辇急往西内嬉馆而去。
“圣上的确被那小子勾起了满腹兴趣！”
斯须，被人传唤来的佘公公，一溜儿小跑到娘娘跟前，见了礼，严峻兮兮地回话了：
“真本领？”小巧心窍儿一动，蓥娘模糊猜到了，“领兵将帅不过乎十八般技艺与兵法韬略，圣上重武轻文，特别看中一身本领的武将之才，丁小郎莫非要在圣上面前耍把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