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羿天……”
当啷!“红泪”脱手跌落。她只觉那一瞬,天旋地转!周遭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母妃惊怒的冷叱声、准驸马狂怒的暴喝声……统统的统统,仿佛变得恍惚而悠远了……
如美人眼角沁出的一滴血泪,指尖触碰到它,怵然的寒意,凛冽在心头,忽又滚烫如火烙!
万箭齐发!
一场血雨腥风,就在阿谁艳阳天里,不期而至,狂也似的、囊括了全部长安城,乃至李氏江山!
“狂徒轻浮,该杀!”
手握“红泪”,她清楚感遭到他的气味,已近在天涯!
“羿天――!”
这是他此生独一的心愿?
她闻获得他身上独占的香,丝丝缕缕的,绕在她心尖,带着惊心的魅惑……
利刃,已出鞘,他的颈项一凉,美人手持冷剑,“红泪”只在颈项悄悄一划,衣领上便晕开一点血渍。
羿天,你不该来,不该来的!
“我来了。”
少年身影探入喜轿,伸手一揽,将她揽入怀。
他的面色,惨白之极,却勾唇一笑,伸手揽她,连人带剑揽入怀中,剑透胸口。她眼角滑落的泪,随那“红泪”深扎在贰心口。
叛军余孽抖擞,千军厮杀号令,漫天箭雨,落向那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少年。
……
……
“那你为何娶了她?”
“宁然……”他的气味,拂于耳畔,一声呢喃,如恋人缠绵缠绵的青丝,缠绵入骨。
她的眼角一点冰冷,缓缓滑落,那一吻,竟吻落一滴美人泪,落入“红泪”刎出的血滴中,血泪相融,难分难明。
他唇边弯翘的弧度,分外勾人,只那微微一笑,一瞬倒置了神魂,她的目光微怅,深深的、探入他的星眸,浑然忘怀了本身的处境。
那一日,他孤身挡于轿前,拦下了她所乘的这顶喜轿,突破重重停滞,伸手,来掀轿帘子。
飞溅而起的点点血珠,抛洒于残阳余晖中,他仰起脸,眺望城楼上的她,一柄“后羿弓”,残箭激射,断了缚她于城楼的绳索,一片新娘喜帕,从高高城墙上,荡悠悠飘曳落下……
宁然,我此生,只娶你一人!
三旬日以后――
她被生父捆绑于城墙之上,城楼下,战马盔甲、千军布阵,引满弓、拉满弦,兵士手中支支利箭,指向她。
……
她笑下落泪,清露泣香般的凄恻,执剑而问:
赤色当中,他那一抹绝色容颜上,缓缓绽放的笑,落在她眼中,似火般灼烈,灼烧于目,细颤了心弦。
“宁然公主……”
啪嗒!
……
娶你!
“鬼域碧落,何不相见!”
忘怀了――
他,一介布衣,草芥之流;她,倾世美人,帝姬之尊。
宁然,你非亡国妖姬,我非昏庸君王,即使世人唾骂,我也愿……也愿与你执手笑对彼苍!
……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的眸,只听到嗡颤之声,响于耳内,却,分不清那是心弦颤抖的频次,还是指尖的“红泪”,颤然幽泣。
一滴泣血红泪,从她眼角蜿蜒滑落……
“娶我?你我只一面之缘,你就妄言娶我?”
羿天,我愿为你背负万世骂名,你可愿……可愿为我负尽天下人?
为何是你,为何恰好是你!
耳畔,呵来缕缕气味,温热,烫了粉腮、烫了心尖,心弦细颤,蹿至指尖,“红泪”颤盈于指,凛冽伤人的杀气与滚烫细颤的心律,相冲!
“后羿弓”挽于他手,残箭搭弦,杀气戾天,顷刻间,风卷黄沙,遮天蔽日,后羿弓中残箭余威,吼怒于六合,断下旗号、贯入主帅兜鍪,一箭,震慑敌将,叛军阵仗猝乱,竟被他杀开一条血路。
她盼来了与他缔结良缘的佳期,一身凤冠霞帔、新娘盛装,却裂了长袖,挥出“红泪”。
羿天,你当真是我那失散多年的皇长兄?不!我不信,不肯信――
六合间仿佛只剩了他那一抹绝色之颜,她在眼中,凝住了这少年的一颦一笑……
宁然,我此生,只愿娶你一人!
她的指尖,微微触碰到了藏于袖中的一点冰冷,那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刃,偏有个极美的名字:“红泪”。
“宁然,我来一践三年前、长安城喜轿一诺!”
抽刀断水,水更流……
“阿宁――!”
而他,于半途拦下喜轿,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众目睽睽之下,劫她喜轿,搂她在怀,于她耳畔缓缓呵气:
一步,陷情劫,万劫不复!
心,刺痛――
“你为何负我、娶她?”
你病弱之躯,熬不过十七岁也就罢了,为何还来劫了喜轿,似真似假说要娶我……
“宁然――!”
她笑了,惊心肠笑,拢于袖口的五指旋动,“红泪”一耀,飞掠寒光!
她看着那一人一马,映带了一轮如血残阳,奋力突入飞蝗箭雨中,奋不顾身、誓不转头。
“践、诺?!”
他们说的:少年身负异香,似妖异灾星,落于长安、则长安不宁!
阿宁,杀了他!快杀了他!!
他孤身策马而来,人马一线,直冲城楼叛军敌阵前。
冲杀到城楼下,切切呼喊,唤得她颤巍巍举步,危立城墙边沿,仿佛只须迈出一步,就能迎至他战马前,又仿佛隔了万丈断崖,再进一步,就像那断了线的纸鸢,放飞的一瞬,从九天高寒之处,直坠而下,坠落万丈深渊!
“杀――!”
史官记录:公主出嫁前夕,雷噬长空,西内政殿遭焚,天象异变,悚然朝野;宁然应天命而择帝婿,以固天象、以稳社稷,宁于天,则安。
昔日的誓词,反响于脑海。
“放箭――!”
她于城楼之上,看他孤身杀入敌阵,决死一战!
城楼上的她,城楼下的他,遥遥相望,千言万语化于无声――
“此生只愿娶我一人?”
垂垂的,马成了血马,人成了血人……
元隆十七年,宁然公主出嫁,十里长安,繁花似锦,艳阳如火。
“红泪”刎颈,血滴落下,他的眸,似要燃烧起来,极亮,极美,“何劳公主脱手?草民本就命不久矣!”
为何恰好是你?!恰好是你……
“宁然……”
那一日,他劫她喜轿,戏她于众目睽睽下!
在她震惊的一瞬,他揭下了她覆面的轻纱,不顾抵颈的利刃威胁,欺近她,在她眉心,悄悄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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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赤江之水,若不干枯,此生,你我再不相见!”
血珠滴落,“红泪”嗡颤。他的目光,从嗡颤的利刃上,渐移至她的脸上。面纱轻覆着她倾世之颜,只微露一双明眸,眉眼弯弯的,她清楚在笑:
一剑,直刺他的心口!
他不闪不避,直待――利刃刺入胸口!
“别过来!”
“娶你!”
活不过十七岁的他,竟是她的情劫!
她已然凤冠霞帔、新娘盛装,在出嫁途中!
他与镇国公之女双双拜过六合,以喜秤挑起新娘喜帕之时,她一袭艳装,破门而入,身化一道惊鸿,挺剑刺来。
三年后,再相见――
三年后,再相见――
周遭的风景黯然退色。
她闭着眼,仿佛能感到到母妃在心中万分焦心的催促,催促她――杀了来劫喜轿的他!
滴答!
他带着惨白得近乎透明的病弱之色,眼底倒是一抹傲慢,“哪怕……我只能再活一日,也要……”
以她为饵,布下圈套,诱得他孤身前来。叛军主帅一声令下,布阵城楼前的弓箭手纷繁掉转箭头,对着策马而来的他,挽弓射箭……
那一日,母妃惊急的呼喊声,从高高的城楼上传来:
“心愿?”
当日,花烛高燃的喜殿之上――
“滴答”之声,血滴落下。
凄惶疾呼,痛彻心扉!
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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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地展开眼,她直视着来到本身面前的他,――那魅颜惑人的少年,对她微微一笑:“我来,只为遂一个心愿……”
“宁然,我是你的长兄,我如何娶你?如何娶你?”
你终是来了……
竟临时替代新娘!
殊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