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披发左衽如奈何 仲青献计骨肉亲
仲青笑道:“不,公子诸必助你!”
何如雄鹰欲飞,而劲敌林立,公子白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任凭心性多坚,如无朱紫互助,莫说丰功伟业,便是性命怕也难保呀!
一朝成豪杰,一世逞豪杰,人间多少文臣良将登上高位,独揽大权,整天以机谋私,人前君子谦谦,人后鬼怪陆离,纵有豪杰之名,却无豪杰之节。
姜白道:“钰姊萱姊可谓当世奇女,能得两人互助自是如虎添翼,只是两女乃华阳夫人以后,她们岂敢助我?”
克己修心,以中医养身,以儒学养性,盖以仁德行道,虽不创传世伟业,亦受万人香火顶膜。
姜白道:“子游可有言?”
姜白抚掌而笑:“坊间有一青蛙,为沐浴跳入缸中,有一人见此,在缸下烧柴生火,火势纤细,几不成察,青蛙沐温水而不知,半时候后,缸中水沸,青蛙欲跳出,方已迟了。”
姜白熟视之,半响火线才道:“公子淮憎我,同弟川弟尚幼,并无敌我之分,畏弟面相和蔼,实则摆布逢源,唯独大哥至心待我,视我为手足。”
何为英杰?
姜白笑道:“子游,一狄归之人,谈何颜面?况乎西燕诸子自视甚高,从不待外人,白行何事,都遭人唾骂,倒不如顺了本身情意,茹毛饮血如何?披发左衽又如何?大丈夫言行分歧,不负百姓,方得英杰雄才之名!”
茹毛饮血如何?
仲青观那日暮西山,揖道:“鄙人辞职。”
而公子诸仁宠遇人,他登上君位乃适应天命,断不会大杀公室后辈,不但本身无虞,华阳夫人一脉也能得享承平。
姜白盯着他:“照你所言,何不助公子畏,反倒助我?”
仲青道:“非也非也,其间急者非公子你,而是公子诸,且等两日,他必上长乐宫见你。”
姜白骇怪,忙问道:“为何?”
“子游,令妹端庄贤淑,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倒颇得你的真传。”目送仲雅走远,姜白淡笑道。
“公子前日拜访玉芙宫,荣德夫人闭门谢客一事世人皆知,敌之敌,便是吾之友,这事理华阳夫人焉能不懂?况乎公子今住入长乐宫,足见两位女公子的诚意。”
仲青道:“公子之虑甚是在理,为今之计,只要凭借公子诸,方才有所前程!”
天下之人皆崇安邦定国者,殊不知豪杰之辈,先立命根生,凭身浩然正气傲于九州,为六合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承平!
披发左衽又如何?
今听君一席话,他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灵光飞逝,如九窍通幽,一发而不成清算。
“公子淮憎意满目,杀气外露,生生要将我抽筋剥皮,作烂泥臭肉活吞普通,只恐今后我与他少不了兵戈。”姜白摇首道。
姜白心机,大哥仁厚,本日酒菜之上多次护我,非论至心还是冒充,起码他成心与我交好,朝中公卿口中不言,大多已站于公子淮一旁,大哥只要宗子之名,身无依,背无靠,形单影只,若再不寻求帮手,稳固职位,只怕储君之位不保!
仲青解释道:“公仔细想,始洲先祖有言,至上王公,下至大夫百姓,家业皆由嫡宗子担当,是为宗主之长,其他庶子分封外野,是为宗子,公子诸乃吴姬所生,理应由他担当爵位,君上却迟迟不下诏立他为世子,何故?”
仲青摆手道:“华阳夫人向来与荣德夫人反面,两人名义姊妹相称,金兰相敬,实则勾心斗角,暗抱恨意,若君被骗真册封公子淮为世子,公子诸自是难逃厄运,以荣德夫民气机,难保不反攻华阳夫人一脉。”
“公子,你觉至公如何?”仲青高耸问道。
仲青面前一亮,大笑道:“妙喻妙喻,公子诸就如那水中青蛙,置于温水中尚无所动静,一旦水热沸腾,必暴跳如雷,他虽为嫡宗子,但君上一日不立他为世子,他就一日不得懒惰,加上君上宠嬖荣德夫人,床头扇风燃烧,床尾轻言甘言,保不齐君上会不顾始洲宗法,废长立幼,将公子淮扶上君位。”
“诺。”仲雅冰雪聪明,知两情面同莫逆,因而先行分开。
仲青深受儒学熏陶,以礼教仁义为万事前,蛮夷蛮夷脾气残暴,多造殛毙,几次无常,中原各国无一不视之为敌,他难保不存几分嫌隙之心。
“公子觉得宫室当中,那个是敌,那个是友?”仲青庄严道。
姜白道:“大哥乃守成之君,计多而寡谋,待人以刻薄,又深得君父正视,他一言足可抵三公,只是大哥虽善,却不见得力排众议而助我。”
“得了,小雅儿如花美眷,自有望族才子相称。”姜白惭愧道。
“子游,四下无人,有何计快献上。”
姜白道:“我明日往大哥府邸走一遭。”
仲青道:“公子欲留临淄,凭公子诸一人或不敷,还须两人帮衬。”
姜白心头默许,宫室殛毙古来有之,为争国君之位,诛父母,害手足,无所不消其极,两宫夫人互斗多年,皆视多方为眼中钉,一旦公子淮登基,以他的性子,第一个杀的是本身,第二个怕就是公子畏了。
姜白不知仲青所想,对他而言,仲雅不过一贵族少女,谈不上男女之情,更别说婚娶之事。
出了公子府,仲青兄妹未走,于府外等待姜白。
仲青道:“传言君上不立世子,乃因荣德夫人之故,甚有传闻,君上欲立公子淮,而非公子诸,且非论传闻是真是假,君上对峙世子之事必有他谋,试问,公子诸作何设法?”
依仲青看,公子白能忍凡人所不能忍之事,此等坚心,今后必成王霸之业。
一诸侯之子尚能如此大气澎湃,豪言放旷,仲青位居少傅,自夸晓得古经杂论,名家法典,却看不透世俗人道,还以陈腐臭规观世,和公子白比拟,他自惭形秽。
姜白问道:“何人?”
“短短数日,公子便摸清世人脾气,青佩服之至。”仲青赞叹道。
“至于朝堂诸公,常日吃苦久了,民气衰老,锋芒淡去,锋利尽失,他们只求西燕永无战乱,保得家属世代繁华,子孙福庇,巴不得我永不返国、”
古来成大事者不拘末节,岂因旁人调侃小觑而自乱阵脚,失了大道?
“何况朝中公卿心有算计,待寿宴毕,必会上表君父,以复合两国邦交为由,将我摈除出境。”
“也罢,此事临时不提,天气不晚,子游还是回府吧。”
仲青道:“姜氏二女!”
“公子若喜,青甘将雅儿许配公子,公子岂成心乎?”仲青道。
仲青道:“公子向来谦让,今怎发了牢骚?顺了公子淮的意,在诸子前失了颜面?”
仲青道:“公子畏乃君上四子,论名声不及公子淮,论职位不及公子诸,以他之力图夺世子之位,怕是难比登天,依鄙人看来,华阳夫人所虑者,实为公子淮与荣德夫人。”
仲青闻言,心如暴风奔飞,浪石拍打,冲动万分。
“不忘初心”四字谈之轻易,行之维艰,泱泱始洲当中,寰宇以内,几人敢言?
何为雄才?
仲青沉默,心机小妹聪明,这西燕将来是何人天下,她或许也瞧得出来,只是不肯说,若她真愿侍营私子摆布,两家结秦晋之好,不但他能一展所长,以文谋纵横四海,仲家也会水涨船高,成为西燕炙手可热的显赫家属。
“今公子返国,朝堂之上已有民气惊胆战,公子所患者非公子淮,实在西燕诸公。”仲青道:“君上日渐年老,荣德夫人参政议政,下有四司帮持,阵容浩大,公子此行名为道贺,若真要久留,公子淮不发难,诸公必会上奏君上,将你遣返北狄。”
如此一来,子游之言倒不算无的放矢。
姜白迷惑道:“莫非君父意有所属?”
“大哥?”姜白皱眉,然后对仲雅笑道:“小雅儿,我与子游有要事相商,你且回府吧。”
“我何尝不知诸公心机?”姜白嘲笑道:“平王东迁,始洲动乱,三百诸侯各自为战,烽火烽火,满目苍夷,唯独我西燕少有战乱,只因我一人维系两国邦交,只要我身处北狄,鬼方氏放心,君父也心安,一旦我留在西燕,不返北狄,鬼方氏必然起疑,向西燕发难,届时怕又肇事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