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借酒浇愁（2）
孟东庭一惊，猛地昂首起来，只见一条大汉双手环胸，目光如电，正自望着本身。
孟东庭入迷半晌，道：“胡将军不必如此，我归正要分开京师了，你可千万别为我操这等心。”
只听管家道：“这位孟公子真是不知好歹啊。每天不上工也就罢了，那步弓手的俸禄倒是一钱很多的照领，整日里只晓得喝酒玩乐。看他模样也是个读书人，真不知他这书是如何读的。”
胡应龙笑道：“侯爷府这些酒囊饭袋，除了溜须拍马，有几个有真本领的？全都瞎了狗眼！来来，兄弟咱再敬你一杯。”
孟东庭叹了口气，满脸的无法，一边把被胡应龙打翻的桌椅扶起，一边清算碎了一地的碗盘。店小儿瞥见赶紧抢上，给二人又都换上了新的碗筷。
孟东庭见他无端发怒，不知本身说错了甚么话，也是大吃一惊，仓猝退开，怕他又暴起脱手。
孟东庭听到这里，满身尤如泼上了一盆冷水，酒顿时醒了八分，深思道：“本来那天另有这么件事！想不到欧阳大哥为了保护我，竟然向那些将军老爷叩首下跪，我实在对不起他。”
那大汉却笑道：“兄弟你无病无痛，为安在这里长叹短叹的？”
想罢，他霍地站起家来，道：“胡将军看得起，焉有不从之理？”
他举起酒杯，道：“为你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派头，胡某敬你一杯！”说着一仰脖一口喝干。
孟东庭本不肯转动，但转头又想：“通过之前打仗，胡将军乃是个豪放勇敢的人物，分歧于将军府那些势利之辈。”
只见胡应龙取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家，道：“彻夜我和我这位兄弟喝上几杯，你给服侍着。”
孟东庭看着武家大门，晓得武千鹤便在里头，贰心中有个声音号令着，去见武千鹤一面吧，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凭他此时的武功，若要翻墙而入，实在轻而易举。只是想要挪动脚步，双腿却如灌满了铅，竟是举步维艰。
那店家大喜过望，连连哈腰，从速做了几个热炒出来。
孟东庭此时于世情看得极淡，人生悲欢聚散，仓促数十载，于他已是过往云烟。
孟东庭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在杨侯爷府上众将领面前曾夸下海口，说到两月以内，如果熊总兵的盗窟未被攻陷，本身这颗脑袋就不要了，莫非胡应龙这么快从边疆火线赶返来，莫非真是来取本身的首级？
胡应龙说道：“放我‘噬火狂刀’在此，就见不得这等豪杰不得志之事！孟兄弟，胡某定当极力保你今后前程。”
那仆人吃了一惊，道：“我和这位孟公子谈过几次，此人确切有些见地，如何会如此不晓事，惹出这类祸端来？”
胡应龙怒道：“他奶奶的！欧阳北要你当个步弓手？那何不让诸葛武侯去扫大街？又为何不叫张子房去挑大粪！”一时痛斥连连，如同猛虎狂啸。
他缓缓走出校尉府，此时欧阳北尚未回府，孟东庭自知此番拜别，恐怕再也不会返来了。
他见到街旁有个小酒铺，里头冷僻清、空旷旷，正合了他此时脾气。孟东庭坐了出来，筹措了一壶酒一碟花生，苦衷重重的自斟自饮起来。
胡应龙见孟东庭似故意结，不肯多说的感受，当下便道：“孟兄弟，归正你便是要走，也不急于一时。你跟我来，我让你见地些新奇把戏，到时孟兄弟如果要走，我也不拦你。”说着回身出门，表示孟东庭跟来。
孟东庭分开校尉府，单独走在街上，一起想着本身的苦衷，不知不觉中，却又颠末武家大宅门口。贰心中一惊，暗道：“我就这么放不下武家二蜜斯吗？莫非我直念着她，就怕再也见不到她？我……我到底如何了？”
胡应龙这杯酒下肚，却又俄然满脸笑容起来。只听他长叹短叹，说道：“唉！这欧阳北定是上辈子修了和尚庙，能有你相随摆布。却不知你在欧阳北那做的是甚么差事？但是骁骑营兰翎长？还是兵部参军？”
孟东庭拢了拢略有些昏黄的醉眼，只见那大汉看起来三十来岁，长得是高鼻鹰目，膀大腰圆，神态威武，不是那游击将军胡应龙却又是谁。
孟东庭心下一凛，暗道：“本来胡将军这些天竟然到了火线，却不知为何这么快又回到京师？”当下说道：“胡将军就别卖关子了，且说来听听。”
胡应龙二目电光一扫，脸上尽是剽悍神采，说道：“你这小子还晓得好久不见，如何？见了老朋友就忘了新朋友了？”
孟东庭听他言下之意是替他打抱不平，心中不由打动万分。只是此人行事出人意表，实在不知他接下去会干出甚么事来，孟东庭张大了嘴，却不知该往外说甚么。
那管家哼了一声，说道：“这年初好人不易啊！传闻老爷高低办理，想把这小子送入杨侯爷府中仕进。谁晓得这小子傲慢高傲，竟然敢在将军府的将军们面前胡说一气，害老爷被狠狠刮了一顿，你说可不成笑？”
想起过往经历，始终没有一个真正的厚交老友。与欧阳北虽曾共历磨难，但两人今后境遇相差过大，已有话不投机之感。
孟东庭听他们在背后窃保私语，固然偶然密查，但一句句对答倒是硬生生的突入了本身的耳中，想不听都不成。
“她……她还记得我吗？当年我也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小厮，又不是她甚么亲人……京里那些贵公子谁不是强我百倍，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就算她还念着我，现下的我又能如何呢？一个贫困得志的逃犯，不过是惹她悲伤罢了。”孟东庭心中一酸，叹了口气，缓缓走开。
孟东庭几杯下肚，以手支额往对街望去，只见武府的楼宇在夜色中模糊可见，酒入喉头，一时自伤出身，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日孟东庭又喝得像只醉猫普通，浑身酒气的回到欧阳北的校尉府中。此时天气已晚，孟东庭却不想安息，单独拿个酒瓶，一人坐在院中，痴痴的入迷。
胡应龙呸地一声，道：“兄弟你这等经天纬地之才，就不要跟我这谦善了！杨侯爷府的那群王八蛋，理他做甚？”
俄然“拍”地一声，一把刀重重的摔在桌上。
胡应龙嘿地一声道：“那日在杨侯爷府上，你说熊总兵布下的居高临下、傍水立寨的阵形自寻死路，你还说此阵形不出两月必定为敌所破，对不对？”
他转念一想：“我如何能留在此处？欧阳大哥对我仁至义尽，我又何必再给他添费事，让他为这些蝇头小事心烦？”
胡应龙呸了一声，道：“少找借口，真故意还怕找不到！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这很多，我刚从熊万敌总兵麾下赶返来，你猜如何着？”说罢，胡应龙脸上暴露带着匪气的一笑。
自打从武府寿宴返来后，孟东庭竟似变了小我，整日都在茶社酒坊里厮混，连校场也不去，每月饷银倒未曾少领分文，尽化为美酒落肚。欧阳北看在眼里，自是忿怒，只是他整日公事缠身，得空其他，偶然忍不住责备他几句，但见了孟东庭那幅吊儿郎当的神情，也晓得说了不必然有效。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可晓得，那天在杨侯爷府上，我们老爷但是给那些将军老爷们下跪，叩首讨情哪！不然那姓孟的小子口出大言，那些将军老爷还能容他活到这时候吗？”
孟东庭一怔，正要说话。
但此时孟东庭早已心生倦怠，甚么事都已不在乎了，听得胡应龙提起此事，固然有些吃惊，半晌间又平静如常，笑道：“我那日见牛大人不知兵法，却仍大言不惭，一时之间失了分寸，张口就说了几句。自小我就是这幅臭脾气，对错是非，眼里容不得沙子。”
胡应龙道：“开初我也当你是发了失心疯，信口开河，哪知等侯爷派我到了火线，十余天便端的被那哱拜老儿破了盗窟。过后回想顿时满身凉了半截，想不到人间另有如此精炼观点！你小子未赴战地，单凭戋戋一张图，便能洞悉军机至此，真乃世所罕见！他妈的，我们再喝一杯！”说着竖起大拇指，又替孟东庭斟上了酒。
孟东庭听得惊诧，没成想成果还真跟本身所料不差，楞了半晌，跟着叹了口气，黯然道：“孟某一贯是口无遮拦，获咎的人还少？”
胡应龙愣了半晌，渐渐目光中蕴起肝火，忽地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记，只震得木桌四分五裂，碗盘掉落满地。
胡应龙不由奇道：“你要分开京师？为何？”
孟东庭站在院中，清算一下衣衫，一股傲气由但是生，心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京师便又怎地？我即便归去摆摊写状纸，却又如何？”顺手把酒瓶一扔，大踏步地朝大门走去。
孟东庭尚未答复，那大汉独自坐了下来，道：“明天夜色不错，我来陪你喝个两杯！”
孟东庭听他说得竭诚，又对本身倍加推许，想起之前本身舍人而去却没有只言片语交代，心中尽是惭愧。
正醉生梦死之际，忽听配房里有人说话，倒是管家与仆人在那闲谈。
配房中仆人说道：“听老爷说这个孟公子与他乃是过命的友情。老爷这么放纵他，怕是碍于昔日的情分。”
孟东庭赶紧拱手谦让，道：“胡将军错爱了。”这回终究举杯起来，二人一干为快。
胡应龙抓了一把花生仁丢嘴里囫囵说道：“我连夜赶回侯爷府，传闻你到了欧阳北那，又仓猝赶到他那儿。谁知他家管家说寻你不到，怕是出京去了。我想说甚么也不能让你走了，散开了脚丫就在都城里四周寻觅。天幸让我在这儿堵上你啦！”说着哈哈大笑，又喝了一杯酒，神情说不出的欢畅。
猛见胡应龙单手一扯，刷地一声，拔出鞘刀，刀上竟带着莹莹的火光，黑夜里格外夺目。
面前这个胡应龙豪放不拘、浑身高低豪杰气势实足，以朝廷游击将军之尊，尚且夤夜来寻访本身这个小小的步弓手，岂能再如前次那般一句话不给就自找欧阳北去？
孟东庭听他这般赞成本身，不由得一时怔怔入迷。
孟东庭听他所言，都是些有了品秩的官位，本身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芝麻粒大的小职位，连“官”字两个口中的一个都没有，忍不住苦笑道：“承蒙欧阳校尉厚爱，我现在在他身边任步弓手。”步弓手不过是步军小卒，底子都入不得流，领得只不过是兵卒的饷。
孟东庭歉然一笑，道：“胡将军，实在对不住，那天在杨侯爷府上出来后就再没见到你，想和你打声号召都没有门路！”
管家哈地一声，嘲笑道：“他有见地？我奉告你，这小子本来是在街边摆摊替人看相的神棍哪！你此人还真是有眼无珠了！”
只是此时孟东庭连手札也不想留下，萍水相逢，磨难一场，这般的朋友交的也算值得，又何必再去添扰人家？就如许走吧！
孟东庭脸上一愣，吃惊地问道：“胡将军，好久不见，你安知我在这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