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川渡
“苏天怀既有天子亲题‘护国安邦’匾额,又是沐王府的半子,朝廷派沐王府的人来有甚么奇特啦!”
“钟爷,本年这青川渡口人仿佛格外很多,我瞧着昌隆堆栈的客房怕是不大够用了。”说话此人端倪粗暴,膀大腰圆,比起家边的‘钟爷’足足高了一个头。
钟蕴朗一笑,嘴上辩驳:“这青川渡人来人往的,哪的人都有,你安知她便是江南人。再说现在恰是豪杰大会召开之际,绿林豪客,达官权贵,南北商贩齐聚于此,这青川城内鱼龙稠浊,甚么样的人没有。没甚么可希奇的。”心中却道:“若论边幅,这位女人确切冠绝天下,当得上老五的奖饰。论武功,我也只略胜她半筹,若不是年长了几岁,多了这几年勤修苦练,焉知不是她强我弱?武林当中有如许的女子,确属希奇。只可惜,只可惜,入了邪教,染了这一身邪气。”
靠角落的一张小桌旁一名少女正自低头凝神。只见她身着淡黄色衣衫,手边放着一柄护身短剑,面若春花,肤如凝脂,当真是明丽动听。此时秀眉微蹙,更增风致。身边坐着一个小女人,看着甚小,只十三四岁年纪,脸上稚气未脱,是她的丫环。
是以各大派掌门商讨,来年仲春十八在望城观召开豪杰大会,拥立苏天怀为新任武林盟主。望城观是上任武林盟主刘海蟾修炼之地,占地广,阵势平,天下豪杰齐聚于此也包容得下。何况武林盟主继位,自有诸多物事需求交代,望城观弟子揽下这豪杰大会恰是再合适不过。商讨已定,望城观掌教披发豪杰帖,调集各路豪杰,齐赴豪杰大会。
正这时一个浑厚的声声响起,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踏入店门。
近些年真宗天子四周封禅,祈天拜地,或许是为了御驾来往安然,朝廷封了各大官渡,只留下这小小的青川渡。南来北往,必经此地,这渡口旁偏只要“昌隆堆栈”这一家客店。本年恰逢望城观豪杰大会,来往来宾更是络绎不断,这渡船也是日夜不息。掌柜的新雇了四五个伴计,忙里忙外的,还是号召不过来。
应五连声道:“瞧见了,瞧见了。本来钟爷也重视到了。都说江南女子甲天下,本日一见,果然如此。这女人可不是像从画中走出来的普通么?再看她装束,另有手边佩剑,均不凡品。没想到这小小的青川渡,竟有这般人物。”
两人并肩行着,走出数十步,钟蕴朗低声向应五道:“老五,刚瞧见里桌的那黄衫女子没?”
“好吧好吧,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啊。”小丫环说了这一句,杜口不言,静等蜜斯发话。候了半晌,蜜斯只是低头不语。
应五与那女子交过手,只不过当时她是蒙了面的。此时心中实是不能信赖,也不肯信赖本身竟被这么一个年青女子扇了耳光。但心中对钟蕴朗夙来钦服,此时再细细回想,钟蕴朗提到的这几人与那黄衫女子又确有几分类似,心中便信了几分。不由大觉惭愧,心道:“被这么个女人扇了耳光,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钟蕴朗嗯了一声,笑道:“路伯,你这买卖可好得很呐。昌隆堆栈果然买卖昌隆。恭喜恭喜。”目光在店内一扫,在那黄衫少女面上微一逗留,嘴唇微动,仿佛微觉惊奇。那黄衫少女瞧了他一眼,也不睬睬,转过甚去,不言不语。
身边这位壮汉是他的部下,名叫应五,乃是‘河间五虎’之一,排名第五人称“火炭虎”,善于八卦掌,也是名响铛铛的豪杰豪杰。
黄衫女子咯咯轻笑道:“小鬼头,终究暴露狐狸尾巴了吧。你本身想去看就去啊,干吗拽上我。”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了甚么,神采一变:“人家聘请的都是些王谢朴重,我们‘邪教’可不凑这个热烈。”
应五见他面色已知他口是心非,因而笑道:“成,钟爷说不希奇便不希奇。那钟爷现在提起她倒是为何?”
小丫环憋不住,又道:“这正阳盟面子可真够大的,沐王府都来了人,这场热烈也够我们瞧的了。”
腊尽春回,忽忽数月。仲春初春时节,黄河两岸尚是北风凛冽,雪花飘飘。江南之地倒是春花早放,万物复苏。长江南岸青川渡口风景尤佳,南来北往的客人凡是来此,若无甚么要紧的事,总不免多耽几日,四周游赏一番。
官府如有追捕逃犯逃至正阳盟权势范围以内,未得苏宗主答应,官差不得强行搜捕。
“咦,苏天怀是沐王府的半子,我如何都没传闻过。蜜斯,这么热烈的场面你就不想去看看?你不是最爱凑热烈的么?”
路掌柜“嘿嘿”笑着,道:“两位明天别走了,我与二位把酒畅谈。”转过甚去号召伴计:“三儿,给钟爷和五爷上桌酒饭。”
再细细一想,心中感觉好些事情不太了然,因而问道:“钟爷,那你安知她会来青川县衙?她又不知我们住哪。”说到这蓦地转头望去,街上虽人来人往的,但并无黄衫女子身影。应五喃喃道:“也没见她跟来啊。”
此次望城观豪杰大会,钟蕴朗是接到号令,一起跟着沐王柴景峰同来,保护沐王府高低安危。虽说沐王亲身前来之事极其隐蔽,钟蕴朗的名头在江北一带叫的也响,算来一起上应是没甚么波折。但不知为何,路上偏遇着好些挑衅肇事之徒,有的明面上对抗,有的公开里使诈,竟都是冲着沐王来的。固然终究都被钟蕴朗摆平了,但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此时将沐王府高低安然送达望城观,有正阳盟相护,钟蕴朗才算是长嘘了一口气。
钟蕴朗也站了住,嘴角微扬,看了应五一眼,缓缓说道:“老五啊,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脸上挨的巴掌,这么轻易,就忘啦?”
“这是甚么?”应五伸手欲取,钟蕴朗却又揣回了怀中。应五猎奇心起,按耐不住:“钟爷,你给我看下能怎地?”
小丫环又道:“哎呀,蜜斯,你如何还在想这事啊!人家说我们是‘邪教’我们便是邪教了?要我说青鸾剑咱也别要了,那人……”
应五兀自不信:“怎会是她?”
钟蕴朗点头道:“恰是。”
钟蕴朗见他话音过分清脆,打了个手势,让他抬高声音,悄声道:“咱这会儿且假装没事,待到天气晚了些,那女人潜进青川县衙。咱俩一齐脱手将她绑了。”
路掌柜正忙着号召客人,转头一瞥见着钟蕴朗,忙上前问候:“钟爷,您来啦。”
应五这一下更是吃惊:“钟爷,您说那女人,她,她是一月前来盗剑的那小贼?”
这位“钟爷”名叫钟蕴朗,是河间府的铺头,技艺高强,铁面忘我,凡奸佞乱法之徒,必逃不出他的追捕。年纪悄悄,却已在江北闯下不小的名头。对待平常百姓却又极是驯良,赶上哪家那户有甚么难事更是倾力互助,河间百姓大家奖饰。江湖人称“善面韦陀”,捕快和百姓们为表示恭敬都称他‘钟爷’。
苏天怀自幼天赋过人,习武又肯下苦功,待到成年之时,全部中原武林可与之抗手者已不过寥寥数人。两年前又创出七十二路卷云雷招式,拳掌反击之际如同雷震,更令各路豪杰钦服,四方恶民气惊。这两年间,江湖上四桩惩奸除恶的大案:风沙六候命丧泉州,伏地龙周康魂断岭南,大刀秦以寒断气雁翎涧,笔魔圣手左瀚海毙命胡蝶谷,均是正阳盟做下。
钟蕴朗微微一笑:“她不必跟来,我刚在昌隆堆栈已经奉告过她处所了。”
本日因公事要去青川县衙交代,路过青川渡,因和路掌柜是旧识,便顺路过来打声号召。
朝堂之上,以帝王为首;武林当中,以盟主位尊。数百年来,武林盟主之位多是由江湖中威名最盛的大宗门之主出任。也偶有武功武功俱臻上乘之人,技压群雄,坐这盟主之位。
“蜜斯,本年这望城观可热烈了。大到少林和丐帮,小到铁剑山庄和金蛇崖,中原各门各派的人全来齐了。连朝廷都派了沐王府的人来。不知西域诸派可有人来,如果来了人,中原和西域来场大比试,那才叫风趣呢!”
固然自古以来都是朝廷不问江湖事。但这四桩大案撤除了各方恶霸,可保一方承平,无益江山安定,社稷安康,实是朝廷之福。宋真宗御笔亲题“护国安邦”四字匾额赐赉正阳盟。并定下端方:
明面上是诚恳了,内心却只要更吃惊:“没想到这女人竟是邪教中人,幸亏我没和她结下太大的梁子。”转念一想,却又欣喜:“这么看来,被她扇了一巴掌倒也不算是太跌面子。”
“小女人不晓事,尽说些傻里傻气的话,这是中原武林推举武林盟主,西域的人却来凑甚么热烈?”
应五也不笨,立时想到:“哦,本来钟爷和路伯说我们回青川县衙,便是说给她听的。”但心中仍有疑问,又再问道:“就算她晓得了我们的位置,你安知她必然会来呢?”
凡正阳盟门下镖师护镖,各地官差须从旁相护;
“嗯,路掌柜估摸着是忙不过来,咱两也就未几叨扰了,打个号召就走吧。”这位‘钟爷’身材也不矮,官服官帽,腰间却无官刀,但双目炯炯,还是威武非常。说话间两人已迈步进了店内。
钟蕴朗拱手道:“路伯,你这另有买卖要忙,就别送了,我俩这便要去青川县衙啦。告别。”
“这是烟霞家声火令,你还要看么?”钟蕴朗这句话一说出,应五倒是诚恳了,摇了点头,缩回了手。
公元1004年,契丹大兵南下,北宋朝野震惊,宋真宗亲征澶渊(今河南濮阳),宋军士气大振,契丹南下受阻,不得不罢兵言和,辽宋两边互致誓书,“共议戢兵,复论通好”史称“澶渊之盟。“澶渊之盟”签订以后,大宋君臣深觉得功。真宗天子为向天下明示本身乃天命之君,装神弄鬼,四周封禅,劳民伤财,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自此,不管是在江湖还是朝堂,无人不晓苏天怀,无人不知正阳盟。
两人出了店门,向青川县衙而去。
应五闻言一惊,停下脚步:“把她绑了?这是为何?那女人怎地会潜进县衙?”
河间府正阳盟,本是黄河道域的一个小宗门,门下各堂除四周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外,偶也做些护镖的买卖,以保持门人生存。但自现任宗主苏天怀接任以来,正阳盟在江湖上的名号垂垂叫得响了。
凡正阳盟门人寻访江湖仇家,各级官府不得禁止;
自上一任盟主刘海蟾道长仙逝,数十年间各宗各派均气势陵夷,又无甚么出类拔萃的侠义英才,每次豪杰大会各门各派均互不相服,是以这武林盟主之位一向空缺。
钟蕴朗摆手道:“路伯,不必了。此次我可不是特地来看望你的。你这买卖繁忙,我两也另有公事,就未几耽了。”路掌柜知他公事繁忙也不再留他,三人又再问了几句近况,便即道别,路伯起家相送。
“想要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并且她另有东西在我这,应当是非得取归去不成。”钟蕴朗从怀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东西,方刚正正的,像是一块令牌。
钟蕴朗道:“不但是一个月前那次,除夕那天夜闯河间府衙的阿谁蒙面人,另有客岁春季,在长岭碰到的阿谁贼眉鼠眼的店家,都是她。这一算来,她跟在我们前面可有小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