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蜜黄蜂糕 上
前后折腾了好半天,回到小屋时,阿喜已经吃光了蜂糕,正趴在桌上犯食困,余锦年唤了几声,小阿喜唔唔嗯嗯地耍赖就是不展开眼,他废了好大劲让阿喜多少喝了一小盏消食茶,又遣伴计上楼去给卢夫人禀了一声,这才将他横抱在怀里,任他眯眼打盹去了。
闵懋:“……奇特,跑甚么啊?”
季鸿安之若素,朝他招了招:“既是将军美意,锦年,莫要忙了。”
他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就颠云覆雨,却不知楼下来了不速之客。
他开初觉得那姓连的寺人是心机深沉,便派人去将他查了个底儿掉,可查来查去也就是那些东西,甚么诡计甚么心机没查出来,反而连枝这个名字在他眼底过了一遍又一遍,熟得他一合眼就能想起来。
摇摆的车轿内收回一声声的呐吟,每一声都是从细嫩的喉咙里被挤出来,涌到齿边,再被用力地咽下,是故每一声都被吞去了尾音,显得有些头重脚轻,意犹未尽。视野里是一截-乳-白的脖子,颀长地后仰着,那脖颈手感极好,似铺了蜜的银丝缎子,细得仿佛一握就断,他以手托住,将脖颈仆人的脸向后拨来,欲含弄对方唇舌。
闵雪飞霍地惊醒,失手打翻了面前盛满烧刀子的酒盏,粗陶迸在地上哐啷一声碎裂。他坐直了,惊吓中带着心焦意躁的怠倦,自从那晚过后,他总能想起马车里阿谁不知所谓的吻,以及一双仿佛犯了滔天大错的眼睛,忘不掉,又挥不去,折磨得他身心俱疲。
闵雪飞也当本身是到了年纪,久不纾解的原因,因而找了些图本来看,但是却更糟糕了,因为厥后一做起梦来,画册中的人物俱都成了那张脸,乃至于他连觉也不敢睡了,恐怕连枝入梦叨扰。
闵懋双手合十,将筷子顺手夹在掌内心,朝他拜了拜:“小菩萨,承你吉言!救救我家罢!”才放动手,又挑着脖子往外撒量,兴趣勃勃地问,“哎,季三哥来没来,我新得了一把扇,想叫他给提个字。”
闵懋哐哐点头:“可不是?现在到处都在传他是阉党,把我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真搞不懂他到底是要干甚么,之前他和那连枝最是不对于,今儿个反倒护起来了,莫不是被人下了蛊!”抱怨完,他才认识到甚么,抬开端来一脸的生不如死,“等等,你一个厨子都传闻啦?那完了,那岂不是传得满城风雨?我家可真成阉党了……”
他那夫人笑话他道:“老爷又提这陈年旧事了,可不就是老了。”
那人转过来,羊脂白似的脸,紧咬着的下唇,湿漉红透的颀长眼睛……又是连枝。
再不跑,就该失礼了。可还没等他溜成,就被一只苗条标致的手箍住腰身,一个翻天覆地,将他放倒在了屋内的小榻上,随之俯身落下一个吻,用一种颇具深切浅出的体例碾磨顶弄他的唇舌。余锦年早已适应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未几时就腿塌腰软,唇开口张,任他为所欲为,且涓滴没有反攻之心。
“他送你这急羽,便是许你一个恩典。若今后有事相求,便拿这急羽去见,凡他绥远军中人,定当极力互助。”
他把阿喜领到后院,另寻了一间和缓的小屋,到厨房新切了一小块甜甜的蜂糕,并之前洗好的桑葚一块端过来,给他开小灶,还拿来一把专门打造的小叉子。小阿喜用小叉叉着蜂糕啊呜一口塞进嘴里,撑得两腮鼓鼓像是只小仓鼠,两只小脚丫欢畅地在桌下晃。
待他们一家分开,余锦年边往回走边翻开了盒子,却见里头躺着支套着银角的翠羽,他翻来覆去也没再见盒中有其他值钱物件,更不明白这羽毛是何物,不由奇道:“甚么东西?”
这饭吃得难堪,卢尉和季鸿好似都有话说,可又都不肯率先开口。卢尉更是没话可聊,只不断地感激余锦年救治阿喜,又叫阿喜给他叩个头。余锦年吓得立即禁止,清咳两声,用新筷夹了新出屉的蜂糕,给阿谁乖得不可的孩子,哄他道:“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行这大礼但是要折我寿了。来,阿喜吃这个,热乎着呢,又香又甜!”
余锦年还记得他当初想叫季鸿给提甚么“葱油饼赋”的事来,立即后背生寒,没等他取出扇来就回他道:“他在也不会给你提的,死了这条心罢!”
闵懋嘿嘿笑着坐下,看他哄孩子别故意得,又忍不住在贫嘴:“你如果真生了一个,必定是要把孩子惯坏的。”等伴计给他布好菜,他当即拿起筷子毫无形象地扒。
余锦年想了想,摸索地问道:“我传闻,他给一个权宦讨情。”
第一三七章蜜黄蜂糕
闵雪飞随便进了家酒馆,要了一壶烧刀子,可即便是吃闷酒,他也是吃出了世家风采,用小盏一杯杯地斟,与馆子里其他吆五喝六的粗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没不足锦年那般的海量,没多大会就觉酒意上头,闭上眼歇了会,就又梦回某夜。
雅间里暗香袅袅, 新酒淡淡, 卢尉用小瓷盏舀了几勺羊杂羹的汤水, 泡上撕碎的软饼子,递给一旁灵巧坐着的三岁小儿。虽说那杂羹中的物料已被余锦年措置得邃密洁净, 几无腥臭, 但羊肉本身总还是带着一点膻味的, 那小儿被爹娘夹坐在中间, 一手捧碗,一手持勺, 一口一口渐渐地扒着里头泡软的小饼吃,乖极了。
“屁话,你能生?!”余锦年瞪他一眼,“这是卢将军家的公子。”
恍恍忽惚好一阵子,季鸿才将他放开,抵着额头唤了声“锦年”,身下少年衣衿半开,茱萸红结,无认识地舔去溢出唇角的口涎,吟哦似的悄悄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急喘。贰心中一动,又低头啮住少年瘦薄的锁骨,在齿间玩弄,呢喃道:“我的小福星。”
两人互损了一会儿,楼上传出动静来,紧接着便闻声卢夫人唤阿喜的声音,余锦年忙抱着孩子出去,将睡熟的小阿喜在楼梯下亲手交给了那位夫人。卢将军见状又忍不住说了句“孩子不懂事”,但眼睛却诚笃地追上去瞧了瞧阿喜的睡颜,脸上不自发地透暴露了慈父般的笑容。
先前卢尉进门,余锦年才将他引到楼上,季鸿便不知打哪儿得了风声,驱车而回,不请自来,莫名其妙地就要插手这场庆生宴。余锦年猜想他是想与卢尉修好,凑着上菜时还贴在他耳旁缓慢地笑了他一句“狗鼻子”,后便感觉他有本身的考量,也就不消他多管,他不便利多说多话,就只当个跑腿的就是。
小阿喜立即从对他来讲过于高了的凳子上跳下来,小短腿摇摇摆晃朝内里跑去,余锦年也随后起家:“我领阿喜去罢。”说罢,余锦年转头朝季鸿眨了眨眼,意义是你们有话快说,便一大一小两个牵动手溜出去了。
一见是他,余锦年便知是来混饭吃的,不必他张嘴,就让后厨随便端些菜出来。
“……就来。”余锦年将用不着的琐细杯碗交给伴计,叫他退下,也只好从善如流地走了畴昔,此时小桌旁另有三两空位,一则是那卢将军身侧的,一则是季鸿手边的。他想了想,还是闷头挨着季鸿坐了,又将股下木凳朝男人处瞧瞧挪了挪,也不夹菜,只捧着一碗杂羹清汤啜饮。
卢尉固然心疼他,但到底是个粗人,养孩子也并不邃密,低头看了他一眼就说:“本身去,莫出门乱跑。”卢夫人也要起家,卢尉便责了一句,“这么大的孩子,不能总惯着他,叫他本身去。”
“去去去!”余锦年呿了他几声,“如何,你哥是饿着你了么,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谨慎噎着。”
虽是夏季,季鸿身上也并不热,只温温地有些暖意,反观余锦年这个小火炉,衣裳早褪了好几件,只薄薄穿戴里外两层,且也是轻浮的丝罗,被男人捎带笔茧的大掌一顿揉搓,肌肤瞬息红了一片,他口中洒出的气流更是浸得余锦年脖颈发软。
但因为蜂糕毕竟是面食,孩子吃多了不免胀腹,便早早叮咛了厨房用焦三仙煎些药茶。约莫有一刻钟,他从厨房取了药茶返来路上,俄然老远就闻声有人在前厅当中叫“年哥儿”,他在背面亮嗓应了一声,斯须,闵懋便畴前后相通的小门里钻了出来。
季鸿和那少年,哪个都行,总之能与他喝酒谈天就成。
闵懋:“……”
店外仍然白光恍恍,有伴计来打扫碎片,被闵雪飞叫住:“我在这坐了多久?”
闵雪飞在街上乱走,心中郁结,久不伸展,几近要成了压-在心头的一块芥蒂,转了一圈走至金幽汀,听门房说园中一个主子都不在,便又信步摸到了三余楼里来。进了楼,厅里人声熙攘,酒香菜美,他却偶然咀嚼,便回绝了伴计的美意,本身上楼来找人说话。
闵懋跟出去,嗬得一声:“你甚么时候生的!这么大了?”
“因是急中之急,便被人叫做急羽。厥后西北安定,急羽不再用作告急军令,但业已是卢氏军的意味,成了卢家的信物。”季鸿说至一半,闻声怀里人小声哼哼两下,正神采微红地从他身上偷偷地往下溜,他不客气地将人抓了返来,摁在怀里。
果然是此事令人乱么。
卢将军饮了一口酒,又用了些盏蒸,立时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久没吃过如许好的盏蒸了!想起前次吃盏蒸,还是在三汤关,才咬了第一口肉,便闻敌袭之声……可惜了、可惜了,以后竟再也没想起去吃那盏蒸。”
余锦年晓得绥远军,却仍然不解这羽毛有何意义,季鸿牵他上楼,将他抱在身上悄悄揉弄着,才渐渐解释道:“当年绥远军高出西北疆场,战线极长,军令繁多,传送只能分轻重缓急来一一理办。一则以朱笔于信口书封字,视为普通信笺,可酌情措置;二则以火漆封口,快马加鞭,视为告急信笺,须立即措置;三则便是在信前附此翠羽,意为十万孔殷,重中之重,视为军中甲等要务。”
他如果不提,余锦年早就忘了诊金的事,更何况明天季鸿横插一脚,与卢尉宴谈,他天然更不成能再管人要钱了,正要回绝,季鸿又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替他接过了木盒,还轻声斥备他道:“还不谢卢将军?”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余锦年咕哝道,“何况也不必然。”
烁星、长街、马鸣。
走进人群,闵雪飞才觉本身表示得过于狠恶,实在他方才也没瞥见甚么太刺激的东西,便是一只绷紧的裸脚,几根扣抓在桌沿的指节,和几声是非整齐的喘气。可他下认识便觉得是阿谁了,且他难以信赖,阿谁紧紧咬着少年肩头嫩肉的人,竟然是阿谁如霜似雪的季叔鸾。
闵雪飞闭了闭眼,感觉如许总不是体例,因而放下银两,拂袖起家:“不吃了,去找人。”
卢尉是虎帐出身,没有那些娇矜风俗,边陲的腥风血雨吃多了, 天然不爱饮茶, 只爱吃酒,且对酒的品相也没甚么要求, 独一个利落滑喉罢了。余锦年便给他打了一壶今春才酿的新酒, 虽不敷老辣, 但滋味醇美甜美, 既能过了酒瘾, 也不至于叫酒气熏坏了孩子。
这蜂糕乃是用他之前发好的鸡蛋糖水湿面团,一股脑地倒进铺好棉纱布的屉子里,铺匀了,上面装点些葡萄干、金糕丝之类,阖盖去蒸。笼屉下头的热水气会将面团内部顶出一个个精密幼小的空泡,同时也将面顶得疏松,好像蜂窝状,以是叫蜂糕。
卢夫人只好又坐了下来,仍一脸忧愁地看着孩子。
余锦年回过神来,忙低头去谢,卢尉只深长地看了季鸿一眼,意味不明地撂了一句甚么“这是我送先生的,世子可不要鸠占鹊巢”,便登上马车,告别而去。
他挨个房间瞧了瞧,见开端一间房门紧闭,便快步走了畴昔,抬手放在门框上,唤了声:“叔鸾,你在……”谁想那门并未关牢,被他悄悄一推就敞开了一条细缝。他也不是成心去看,只是视野刚好落在那缝里了,就不成制止地目睹了一场春光,刹时嗓音哽塞,发展三步。
余锦年笑了笑,卸下最后的一盘蜜黄蜂糕,也不由朝季鸿看了一眼。
那伴计奇特地看了他一眼:“客长,您也就坐了一刻摆布。您还要点别的甚么?”
蜂糕金黄软绵,又易消化,小儿是最爱吃的,一会儿就吃去了一小碟,末端还意犹未尽,许是家教严格,贰心中虽馋,却也不敢张口再要,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余锦年。余锦年笑着看他,又向门外瞥了一下,那孩子古灵精怪,很快与余锦年对上了暗号,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拽着卢尉的衣角,小声地唤:“父亲,父亲,阿喜想去换衣……”
余锦年恰好从后厨来,闻声本身的技术被人歌颂了,他天然也欢畅,忙又端上一份盏蒸,并一碟新炒出来的肉沫茄丝,他正要回谢,那桌上便有人替他答了:“将军如果喜好,就多吃些,今后常来。”
“唔唔……他?他三天两端往宫里跑,鬼晓得今儿个又去哪儿了,那里还管得着我。”闵懋咽下一块馒头怒斥道。
闵懋叼着鸡骨头问:“甚么意义?”
他调头往下跑,闵懋吃饱喝足抹了嘴出来,看闵雪飞俄然从楼上冒出来,正叫了声“二哥”,却见他哥跟见了鬼似的滑下了楼梯,火烧屁-股般地冲出了三余楼。
余锦年说:“你哥能成阉党,那权宦天然也能做闵派。”或许你那二哥哥努尽力,还能给你挣个二嫂嫂返来呢,只不过这后半句他只是腹诽,并不会真说出来罢了,毕竟谁晓得八字到底有没有一撇。
这孩子乳名阿喜,生得也喜人, 现在病愈, 神采白里透红, 敬爱得紧。
余锦年两手托着下巴看他,掐着桑葚吃着,时不时叫他慢点吃。
余锦年将他们送到马车前,卢尉从下人手里拿过一只扁窄的木盒,递给了他:“承小先生的恩典,前次吾儿急病,还将来得及与先生付诊金,本日又享先生一场美宴,这盒中之物便当作先生的报酬罢。”
心如擂鼓。
何如宴会的仆人并不承情,只想与他这个“跑腿的”话旧,反而感觉某千娇万贵的国公世子才是个大大的费事,恨不得他下一刻就起成分开才好。
余锦年心下诧异,竟是这么短长的玩意!可他又实在想不出本身一个小郎中兼厨子,能有甚么大事能求到绥弘远将军头上去,内心揣摩着,腰间被人歹意捏了一把,他口中禁不住泻出一声呻-吟。
季鸿道:“绥远军的急羽。”
卢尉好轻易提起来的食欲,又被打回了肚子里,一脸厌倦地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抬起眼睛朝桌劈面看去,道:“季世子,本日是卢某的家宴,缘何季世子却在此处?”说罢又转头瞧了余锦年一眼,“余小先生不必忙进忙出,快一起坐下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