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高先生
当初她上船为匪，也是因为过不去了，她的丈夫老吴是个诚恳人，只晓得打个鱼种个菜。厥后也是因为被水匪抢了家，五柳嫂眼看着孩子哭的哇哇叫，丈夫又只晓得哀声感喟，才拍了板子，带着一家子人展转上了秦九的船。
五柳嫂子的儿子才五岁，病殃殃的躺在床上，见人来了，也没力量下床说话。
有人穿了粗布短褐打扮成平常百姓，便也有人能脱了金甲皂靴，假装来往货商。
大门咚咚咚的响了几声，长是非短的透着特别的号子，五柳嫂子闻声不敢担搁，拧着眉头，替他们开了门。
五柳嫂子本在内心将他亲身过来一事，揣摩策画了一遍，感觉他这个时候过来，约莫是要传来秦九的意义，说些软硬兼有的话，吓住她们。可当下见他并没有发兵问罪之意，反而态度非常天然，五柳嫂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来意了。
徐泮知他为何如此，心中却连连猜想他会如何应对，只一心想跟着他听个明白。
“我们家那小子此番病的短长，我见天儿服侍他都来不及，院里甚么东西都没有，先生可别嫌弃。”五柳嫂搓了搓手。又问道：“先生可用饭了？要不要我再去做些来？”
用句刺耳的话说，有奶便是娘。这些小民有甚么大寻求，不过就是图一个温饱安居罢了。高就越听心越沉，更没想到身后另有双眼睛自上往下的盯着他。
高先生原名高就，父亲是个南北行商，母亲倒是个秀才的女儿。他本也是要走宦途这条路的，可惜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这边刚考上秀才归了家，父亲却因为出门行商，获咎了本地县令的衙内，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活活打死了，而他的母亲散尽家财也有救出本身的丈夫，一气之下便投了江。
高就赶紧摆手：“不必费事弟妹了，我们已经用过，先去看看孩子吧。”
徐泮见他初初用饭，另有几分闲适的文人做派，但是越是吃到了最后，反而有些食不下咽的意味了。
她说话有分量，又是个志愿入匪的，高就这才直接便找了她。
秦九倒也晓得一二，总感觉拿了钱，这些人也就安宁下来了。却不想落叶归根、安居乐业的思惟，是上千年从老祖那边传下来的，那里是几个臭钱能够消弭的？
高就赶紧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笑了笑，带着人侧身进了小院。
家破人亡的高就，连父母的尸都城找不返来，俄然就对宦途心灰意冷了。他扯下了四方巾，便投了强盗，今后孤身流落，四周与官府作对，仗着一脑袋的战略，想做那算无遗策的智多星。
这些人住在镇子上的淮口街，这条街住的人鱼龙稠浊，小商小贩，船工纤夫都有，最合适藏匿行迹不过，船高低来的人也不敢俱都住在一处，怕被官府瓮中捉了鳖，只围着一个姓刘的妇人，零散住着。
钱花了，也充公到效果。秦九这才慌了起来，说甚么都非得让高先生亲身走这一趟，两边儿都劝一劝。越是关头时候，越不能闹了内哄，自乱阵脚。
他越听心中越感觉不好，他实在没能想到青州的官府竟是那般爱民如子。这爱民爱得突如其来，往年不见半分慈悲，本年却装起了佛陀。
动静传到海上，高先生不过是一个错眼的工夫，秦九便拿出了杀伐果断的态度，一挥刀便是好几条性命。温热的血溅了出来，却寒了人的心。那些下边的人明面儿上消停下，实则更加不忿，憋在胸中。
“甚么台端不台端的，我就是来看看孩子们。”高就笑了笑，面上又露了几分昔日的气定神闲，眼睛转了转，将小院扫了一圈。
高就见他身子虚的短长，非常垂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包糖，放到他的床头：“伯伯给你带了几块糖，如果药苦得短长了了，便吃一颗，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朝廷广布恩泽广得民气，妇人、孩子本就一心神驰安宁，难忘故乡。现在在朝廷官府处得了好处，心中扭捏自是不能停下。
这位刘姓妇人夫家姓吴，大家都喊她五柳嫂子。她三十岁高低的年纪，夺目强干，是个能领人的人。
高就一行用过饭，胡乱在贩子上转了几转，便着意掩了行迹，往船高低来的妇人孩子处去了。
高就得了秦九的拜托，这厢领着三个壮汉，边吃早点，边听些贩子里的传闻。
秦九是个糙人，年青时另有几分策画在心中，如本春秋大了，又带了一方人在海上称王称霸，混得风生水起，算谋不如畴前，残暴却更胜昔日。
高就当然不信，他感觉这就是一场诡计。但是，架不住官府这里放的粮，施的布都是真刀真枪，百姓不管甚么诡计不诡计的，只晓得本身受了惠，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徐泮见他们这般沉稳行迹，心中更是肯定来人八成便是那高先生，他更加谨慎起来，并不敢随便抛头露面，捡了个茶社的二楼坐上去，从上往下的俯瞰着那群人。
徐泮得了耳报，说今次从海上登陆的人，并将来得及往那妇人小孩处去，反而找了个早点铺子吃起早点来了。
高就说完就让五柳嫂引了路，五柳嫂子也不好违了他的意义，嘴上客气了几句，便带他去看孩子了。
那边关紧了院门，五柳嫂才又诧异地问道：“先生如何来了？怎地劳您台端？”
五柳嫂子上船做寇，倒也有两年多的工夫了，在现在这一众妇人当中算是时候久了。她做活利索，说话掷地有声，又会为旁人考虑，大家都情愿听她的。此番她恰是因为五岁的小儿子生了病，才带着人下了船的。
来人不是高先生，也没有了旁人。
门扉甫一翻开，五柳嫂子便抢先吃了一惊：“先……先生？”
徐泮带了邵班傅平前去，掺杂在人群中埋没了行迹，不消多时，便摸到了那群登陆养病的妇人小孩的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