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五柳嫂
院内院外俱堕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高就忽地笑了，说道：“实在九爷那边，也非是没有你们不成。只是这般关头，大师都又是一条船上的人，再不好做那背信弃义的事。再过上半年吧，待到这海上风平浪静了，你们若想下船从良，我想九爷也是不会强留的。”
小院儿浅薄，高就等人出了屋子也只能在院里的一颗病歪歪的老槐树下立着说话。
这赤裸而丑恶的实际，让五柳嫂子神采一凛。
五柳嫂子见他又说丈夫，又说孩子，也知他言下敲打又奉劝的意义，略一思考，便开口道：“待这孩子好些能下床了，天然是要归去的。”
五柳嫂子听他这般一说，面色当即有些泛白。她也不是全没有想过这个题目，可总感觉官府没有需求用如许的体例，又花这般大的工夫利诱他们。何况，非论如何，受惠的老是百姓就是了。
她说的高就经不住笑了笑：“是，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只不过，若你们当真留了下来，被官府的人发明你们这些年在海上的作为，你说他们会装聋作哑吗？你这些邻居亲朋也能视而不见吗？”
五柳嫂子没说话，高就却朝她微微点头：“让孩子歇着吧，我们出去说。”
费事人家的孩子，哪有几个见过糖的？
“果然不会放过吗……？”她皱着眉头问道。
高就自是并无在乎此处，只朝五柳嫂子问道：“孩子的病可好了几成了？老吴念着你们，让我问问甚么时候能归去？”
可现在轮到她被问及归去的题目了，心中却也对这个不冷不热的小院产生了沉沦之情。
这一包五六颗黄溜溜的糖，还没能放进嘴里，那孩子便已是闻到了苦涩的气味，眼睛眨巴着，眼看着口水就流了下来。
五柳嫂子不敢替旁人作答，叹了口气，不想再来回兜圈子，说道：“我与先生明人不说暗话，我不说旁人如何，只说我本身。在岸上过了这些日子，便好似又回到了往前没有上船的时候，若说一点儿不恋着这土这地，您也不信不是？”
因此五柳嫂子想了想，说道：“咱是妇道人家并不比先生策画万千，官府那些真真假假我们是分不清楚，可拿到手里的粮食、棉衣和药，倒是实实在在的。”
他又说道：“我在此处另有旁的事情，倒也不好多留。你无妨把我的话也转给旁人，想来他们也能同你这般通透。”
“我自不会扯谎话的。”高就见她这番模样，心知本身给出的这个说辞，恰是击中了他们的心机，不由也松下口气来。
五柳嫂子这里略一迟疑，高就便明眼看了出来，不过他也不说破，只道：“孩子现在病的害，下不来床也就罢了，过几日好些了，见天儿被困在这院子里，定然要烦厌的。”
五柳嫂子又听他问起旁人，心中不由的便是一阵苦笑。本身在这群人里还算是有些胆识的，经了官府这份恩德都免不得心生踌躇，更不消说旁人了。
这都是些逃亡之徒，如果能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们才敢放心的交出性命，摆脱秦九那群丧芥蒂狂的倭匪。
那孩子一听“爹爹”二字，本性便让他眼中放了光，那亮光闪了五柳嫂子的眼睛，她眼角扫太高就，心中悄悄品着这句话的要义。
高就见状暗自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又道：“好孩子，好好养着，伯伯看你过不了几日便能好了。好好吃药，病好的快，你爹爹在船上还念着你们娘俩呢！”
藏在墙角下的徐泮，倒也跟着二人的话，当真的思考了一番。他想操纵这群人是真的，施恩施惠确切是手腕，可现在被高就一针见血说道要处，徐泮也明白过来，只给些棉衣米粮的好处，是远远不敷的。
高就闻言挑了挑眉，又端庄打量了五柳嫂子一眼，点头说道：“弟妹说的不错，人之常情么。可你有没有想过，官府往年是多么的嘴脸，本年俄然这般大变模样，当真是顾恤百姓？果然又没有旁的筹算吗？”
他们住的这个院儿，虽是流派浅薄，倒也是正端庄经的四方院，除了五柳嫂这娘俩，还住这位年愈古稀的老婆婆。老婆婆是船上一名船工的祖母，她年老了，上不得船，便被安在了此处，靠着左邻右舍照看过日子。
高就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一同来的其他几位嫂后辈妹，俱如何作想？”
五柳嫂子晓得他这是要说要紧事了，低声哄了小孩几句，便跟着高就等人出了房门。
这话说得很有些意义，不管从道义上还是道理上，都甚是说得通。五柳嫂子没想到事情另有这番转机，赶紧似抓住了拯救稻草普通，急着问道：“先生说的但是真的？”
风吹的高就鬓发飞起，略一着意，倒能够瞧见那鬓发中异化的几根银丝。
他这话音落了，心头忽的警声高文，多年同官府兵将打交道的直觉奉告他，事情不妙了。
那孩子虽体虚有力，可眼里有了糖，倒也使出了力量，竭力喊道：“谢过伯伯！”
五柳嫂这娘俩，恰是打了这位老婆婆的远房亲戚的灯号，才住过来安下身的。
他这一口气喊完，失了力量，人又蔫儿了下去。
一日为匪，毕生为贼，高先生不再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安稳过日子的旌旗，反而一把将它扯开，暴露了事情本来的脸孔。
上回船高低来三五大汉接人归去的时候，她看着那些病好的差未几的孩子妇人，归去得很有些心不甘情不肯，当时还暗自称奇，又心道他们被官府这点小恩小惠迷了眼睛。
“还不快谢过伯伯！”五柳嫂子见状赶紧嚷那孩子道。
那些妇人大多都是被迫跟着自家男人上的船，眷恋这岸上的一亩三分地，早不是一日两日了。到底在海上流落，靠天用饭，又或者被迫做贼多行不义，到底不是悠长之计。他们这辈子做了水匪倭贼也就罢了，莫非还让本身的子子孙孙，都去做这见不得人的活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