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薛涛巷的妓女蚕儿真心爱上造反的长毛头领

过两天，康福对彭玉麟说，"我这几天到城里各处逛了逛，见司门口贴了一张打消妓女的布告。正看着，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唾了一口痰在布告上，边走边骂：'该死的长毛，断了老娘的买卖。'""那必然是个开倡寮的鸨母。"鲍超插话。他对这些事最有兴趣。

这里已备下一桌丰厚的酒菜，康福、鲍超穿戴一新。康福见只要石祥祯一人来，便不戴眼镜。四人叙礼毕，坐下喝酒。大师谈谈笑笑，非常欢腾。过一会儿，彭玉麟喊道："蚕儿，出来给石将军斟酒。"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一小我来。石祥祯见来人虽是男人打扮，但极其纤小，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腰肢玩弄，就像一个女人。再看那人脸上，细眉秀目，嘴如樱桃，愈看愈不对劲。蚕儿见石祥祯目不转睛地看着本身，便径直朝他走来，嫣然一笑，两只眼睛水波粼粼地望着石祥祯，仿佛含着千种柔情、万般密意，把个石祥祯弄得心猿意马。斟完酒后，彭玉麟说："蚕儿，给石将军唱个曲子吧！"蚕儿回到里屋，抱出一个琵琶来，大风雅方地坐在酒菜边，将弦轻拢慢拨，清清喉咙，唱出一曲小晏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客岁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第二天上午，曾国藩仍在思虑攻城之策，彭毓橘出去陈述："大人，门外有个读书人求见。"固然此时曾国藩很讨厌有人打断他的思路，但传闻求见的是读书人，还是传令访问。

"被你说对了，确是个鸨母。"康福看了鲍超一眼，持续对彭玉麟说："我跟在她的前面，看她进了一条巷子。巷子口钉着一块木牌，上写'薛涛巷'三字。""这就是鸨母的住处了。"彭玉麟说。

"长毛头领石祥祯不过二十多岁，如许一条猛虎般强健的男人，身边没有一个女子，他如何打熬得过。"鲍超又笑着插话了："康福凑趣石逆可算到家了，我也是条猛虎般的男人，如何没想到送个妓女给我呢？""送给你有甚么用？我这是范蠡送西施之计。"彭玉麟说："这类美人计历代都有，但我向来鄙夷，实非君子君子之所为。"鲍超对此大不觉得然，说："雪琴大哥，像你如许陈腐，还办甚么大事！管他卑鄙不卑鄙，只要对我们有好处就干。我看此计要得，但要那野鸡断念塌地为我们做事才好，如果他们一日伉俪百日恩，把我们卖了，到头来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逗人笑话。"康福说："鲍大哥说了半天话，只要这两句才是端庄的。不过你放心，鸨母和妓女爱的是钱，送她们千把两银子，再奉告大兵压境的短长，谅她不会卖我们。"彭玉麟说："为了打武昌，就愿意行一次美人计吧！传闻长毛规律很严，男女不能稠浊，除开伪天王和东、北、翼诸伪王能够妻妾成群外，就是伉俪都不能同房，违者杀头。石逆如何能够公开娶一个女子呢？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康福低头深思半晌，想出一个主张来。

康福对着彭玉麟浅笑，仿佛说："如何样？鱼儿中计了吧！""石将军，"玉麟一声轻呼，把醉迷的石祥祯唤醒，"请喝酒。"石祥祯认识到本身失态，很不美意义地赔笑："好，彭懦夫请！""石将军，"彭玉麟又亲热地叫了一声，"蚕儿是外舅外姑掌上明珠，本年虽已到了十八岁，却并未字人。蚕儿自谨慎性甚高，非豪杰不嫁。明天我看她如此顺服将军之意，脱下男人装，换上女儿服，必然是看上了将军。蚕儿与将军，倒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彭某大胆问一问，将军可否愿与彭某结下这桩姻缘？"蚕儿听了这话，羞得满脸通红，回身进了里屋。灯光下，石祥祯见蚕儿这么一红脸，真如一朵娇滴滴的盛开芍药，那一缕灵魂早已跟着她去了。听到彭玉麟这句话，他大喜过望："我本年二十八岁，并未婚娶，令姨国色天香，好像仙女。哎，"说到这里，石祥祯俄然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石祥祯没有这个艳福呀！"彭玉麟故作惊奇地问："将军何故出此言？"石祥祯泄气地说："彭兄，你或许不晓得，我天国严别男女，男归男营，女归女营，男女不得连络。我身为一军统帅，岂能带头违背禁令。"彭玉麟一本端庄地说："将军，请恕彭某妄言，天国是事都好，就是这条规律，大大地分歧情面。前人说，伉俪之际，人道之大伦也。若男女不连络，岂有我人群生衍繁育？且天国在这件事上亦不公允，天王、东王、北王及介弟翼王能够王娘成群，而兄弟们却连个老婆都不能娶，这能服民气、慰众望吗？石将军，你一个七尺男儿，勇冠全军，莫非还不能堂堂正正地娶一个女人吗？我看此事大可不必顾虑。""国法不容情呀！"石祥祯苦笑，说完紧闭双眼，陷于极度的痛苦当中。康福对彭玉麟说："彭兄，蚕儿不是爱着男装吗，就让她穿戴男人的衣奉服侍石将军，岂不分身其美！"彭玉麟笑道："还是我这个伴计有体例，就如许吧。我彻夜就送给将军一个侍从小厮。"石祥祯高兴地大笑，当夜便带着这个身着男装的蚕儿回府了。

石祥祯每天忙着批示兵戈，白日几近没有工夫跟蚕儿说一句话。身着男装的蚕儿，也没有引发西征军总部别的人的重视。但相处七八天后，薛涛巷的妓女却处在一种极其冲突的表情中了。那天，蚕儿从康福手里接过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康福要她与石祥祯虚与委蛇十天半月，盗取他的军事奥妙，随时禀报。湘勇攻陷武昌后，必然赎她分开薛涛巷，回到天门故乡去。蚕儿是个薄命的孩子，七岁时就死去了父亲，母亲带着她和九岁的哥哥艰巨度日，十三岁那年，哥哥身染沉痾，奄奄待毙。为了救儿子，也为了给女儿寻一条前程，母亲狠了狠心，把蚕儿卖给一个来找丫环的中年妇人。谁知中年妇人并不是端庄人，而是武昌城里的鸨母。十六岁那年，鸨母便逼着蚕儿接客。蚕儿在泪水中过了一年多，直到近半年来，才渐渐安了心。她自认命苦，再哭也是空的，只望积储点钱，此后本身赎身再嫁人从良。承平军打消倡寮，突破了她的梦，她对承平军没有好感。康福送给她三百两银子，并承诺帮她逃出火坑回故乡，她感激不尽，愿为他效力。这几天来，蚕儿越来越感遭到，本身身边这个造反的长毛头领，倒是一个顶天登时的男人汉。蚕儿两年来接的客不下百个。那些名为男人的人，要么是花花公子、膏粱后辈，要么是糟老头子、混账地痞，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男人。但这个石祥祯分歧，他漂亮威武，堂堂一表，身材中有一股旺烈的阳刚毅气；他豪宕豁达，派头恢宏，城外数万雄师包抄，他视之如无物。他对本身材贴珍惜，把本身作为心上人，不是玩物。"这是六合间一个名副实在的男人汉。"蚕儿常常如许自言自语。蚕儿的少女情素第一次萌发，她从内心爱上了这个造反谋乱的头子。特别是每天深夜睡觉前，蚕儿倚窗看石祥祯在草坪上舞剑。星月下，寒光闪闪，身影健旺。那一副英豪萧洒的模样，直把蚕儿看得呆呆的。豪杰，这才是真正的豪杰！蚕儿感觉本身在石祥祯面前既纤细又卑贱，她真的情愿这一辈子跟着他，至心实意地奉养他。但他又是一个遭极刑、灭九族的背叛头啊！蚕儿想到这里，便惊骇得要命。康福说，内里有几万官兵包抄了，随时都会打出去，长毛一个都走不脱。哎，算了吧！石祥祯再好，也不能真正嫁给他，只要此后出了火坑，凭着本身的长相，必然能够找个诚恳浑厚的男人，平安然安过日子，虽苦也强过担惊受怕。想到这里，蚕儿换上一件承平军两司马的衣帽，迈着男人的法度，出了总部大门，来到中间的刘家宅院。

第二天傍晚，彭玉麟来到西征军总部，对石祥祯说："石将军，彭某本日备薄酒一杯，请将军赏光。"石祥祯问："明天是甚么日子，你请我的客？""本日是在轻贱诞，借将军虎威增色。""好，我向足下恭贺。"石祥祯开朗地笑着说。

"唱得好，真过瘾！"鲍超乐到手舞足蹈。蚕儿唱完这曲"哥哥mm"后，石祥祯终究恍然大悟了，他笑着对彭玉麟说："彭兄，蚕儿是个女人吧！"彭玉麟点头浅笑："将军慧眼，到底看出来了。蚕儿是贱内的满妹，本年十八岁，外舅因无男孩，蚕儿生下后，便一向作男儿打扮。长大后，蚕儿倒风俗着男装，不爱女儿粉黛了。"石祥祯哈哈大笑："风趣，风趣！我看还是女儿装为好，蚕儿擦粉抹脂后会更标致的。"彭玉麟对蚕儿说："既然石将军喜好，你就回房去换衣服吧！"待到蚕儿换了衣服出来，石祥祯感觉面前蓦地一亮，但见她刻画着两条颀长新月眉，经心敷着浅浅的眼影，洁白的两颊抹上薄薄的胭脂，小小的嘴唇上涂着红艳如火的口红；头上插着一支镶嵌八宝珠花，耳上挂着珍珠吊环；身着大红绣花紧身袄，下配翡翠撒花绉裙，浑身高低珠光宝气，光彩照人。石祥祯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不觉呆呆地凝睇，如醉如痴。

鲍超不平气地说："这要读啥子书。我想你们之前必然都在武昌城里嫖过妓女，以是记得这条巷子名，这会子倒又来耍弄我。""放屁！"康福不再理睬鲍超，对彭玉麟说，"我想找个妓女送一小我。""送给谁？"彭玉麟猎奇地问。

"为甚么薛涛巷就是倡寮呢？"鲍超奇特地问。

说着便和彭玉麟出了大门，来到刘家宅院。

五天后，从中路进军的塔、罗七千人马一起顺利地来到武昌城下。从水路进军的杨载福、李孟群一万海军，在城陵矶遭到曾天养的阻击，陈辉龙、褚汝航被打死。杨载福清算军队，趁曾天养得胜放松警戒的空地，夜袭承平军，杀了曾天养。海军冲破洞庭湖，而后，便逆流东下，没有碰到大的阻力。东路胡林翼、李元度带领的三千人马，军行敏捷，驻扎崇阳、通城一带的承平军没有推测这一着，几仗下来吃了亏，便丢下城池粮草，向武昌挨近。胡林翼一起战果最大：光复通城、崇阳两城，得粮食二十万石，马草无数，先行向朝廷报捷。十天后，这三支步队便会师武昌城下。海军在北，中路在南，东路在东，对武昌城构成一个三路包抄的局面。湘勇和承平军展开狠恶的争斗，两边互有胜负。因为从崇、通两城缉获了多量粮草，湘勇军心稳定，而承平军在获得这个动静后，内部呈现发急。

来人约摸五十余岁，一副老塾师打扮。曾国藩想早点结束此次不太应时宜的会晤，便以暖和的态度开门见山地问："老先生见鄙人有何事？"那人答复也直截了当："特向大人献攻武昌之计。"曾国藩喜出望外，忙问："老先生有何奇策？""大人屯兵武昌城外已二十余天，鄙人一向很重视大人与长毛之间的胜负。以这二十来天的景象看，若不取奇策，武昌能够难以攻陷。大人兵少，又从湖南远道而来，粮饷供应不易，宜速战而不能迟延。且长毛在长江下流另有几十万人马，倘若出兵来救，则大人处境危矣。"曾国藩微微点头说："老先生言之有理。""大人，前年年底，长毛来攻武昌，那还是常中丞、双提督在守城，长毛开首几天攻不下，厥后挖了几个隧道，每个隧道里塞了几百斤火药，这才把城墙轰倒的。今后隧道又被填平，人们也就渐渐健忘了。鄙人却记得，长毛挖了十多处隧道，另有一半多没有炸开，若把这些隧道口找出来，把之前的火药清出，再堆放更加的好火药，不愁武昌城墙不倒。"曾国藩问："时隔一年多了，那些隧道口还找获得吗？""找获得。鄙人当月朔一记下它们的位置，莫说只要一年多，就是十年后都找获得。"世上竟然也有如许的故意人。曾国藩正感欣喜，又俄然想起靖港被骗的经验，他不敢等闲信赖这个陌生人，乃至思疑这个塾师能够是承平军派出的特工。曾国藩换了一种令民气寒的锋利目光，把面前的老塾师谛视很久，然后渐渐地说："老先生，我军驻扎洪山二十来天，并没有一小我对我谈起隧道之事。你为何前年就记得那样细心，供明天攻城之用。老先生莫非有未卜先知之本领？"塾师见曾国藩不信赖他，心中甚不安闲，说："大人，鄙人并无未卜先知的本领，当初记下的目标，只是为了记下长毛的罪过。长毛到处烧毁学宫，唾骂先圣，企图以上帝耶稣来代替孔孟程朱，鄙人对这批乱世之贼恨之入骨，自思不能操刀杀贼，却能够秉笔挺书，将他们的罪过明示天下，奉告后代子孙。长毛挖隧道之事，也就被鄙人记了下来。大人若不信赖我，我现在就走。"曾国藩见他说得有事理，立即笑道："老先生不必活力，两军对垒之际，鄙人不得不谨慎。彻夜就烦老先生带领我们去找隧道口。"当夜，塾师带着曾国藩找到五六处未炸开的隧道，证明所说不误。曾国藩拿出五十两银子酬谢，塾师推让几次，也便收下了。

几天后，曾国藩派彭毓橘潜入武昌城。颠末几番周折，这天深夜，彭毓橘俄然呈现在彭玉麟等人的住房--巡抚衙门中间修建讲求的刘家宅院里。彭玉麟见到彭毓橘，又惊又喜，二人互通了环境。彭毓橘说："湘勇老营就设在洪山脚下，曾大人孔殷想体味城里的环境。"彭玉麟说："石逆等人固然对我们很热忱，但我们没法打入他的内层，奥妙尚并不知。"彭毓橘说："曾大人但愿你们像孙猴子那样，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等候机会，先摧毁他们的巢穴，然后篡夺两道城门，里应外合，拿下武昌。"彭玉麟等人和彭毓橘筹议大半夜，商定每隔三天彭毓橘来一次，互换城里城外的环境，遇有特别事情，则随时通报。

彭玉麟倒了一杯茶过来："不要急，渐渐说。""明天一大早，我正在给石祥祯打扫房间，听他在隔壁跟另一个长毛头领谈兵戈的事。我只闻声他们说翼王的援兵已从江西解缆，四天后便会来到武昌城下。他们很欢畅地说，翼王的兵一到，城里城外夹攻，一举毁灭湖南来的人马。"彭玉麟暗自一惊，问："你听他们说援兵有多少？"　　"有四五万。"

"彭大人，有一件顶首要的奥妙。"蚕儿第一次干如许的大事，心跳得很短长，脸涨得通红，神情严峻。

"他们还说了些甚么？"

"厥后他们便一起到内里用饭去了，我也不好跟着，也不知他们再说些甚么。"蚕儿急着说，"我要走了，呆得久了，怕他找不到我生狐疑。""你归去吧！"彭玉麟拿出十两银子来给蚕儿，"你方才的话很首要。这几天你只要听到兵戈的事，便要来奉告我们。"待蚕儿出门，彭玉麟对康、鲍说："蚕儿讲的这个环境很首要，估计曾大人尚不晓得。武昌城必然要在石达开的援兵来到之前攻破。不然，我们便处于腹背受敌的窘境，就很伤害了。"康福说："我这就出城，向曾大人禀报，明天闭城门前必然赶返来。"

天亮前，彭毓橘再次潜入刘家宅院，商定二十二日半夜，表里夹攻，但愿彭玉麟等人从承平军总部杀出，如能杀掉石祥祯，则立下大功。

听完康福的禀报后，曾国藩感到局势很严峻。三路人马围武昌，已经有二十来天了。武昌城大，两万人马底子就不能把城围死，城内的承平军还是能够从内里获得粮草。湘勇攻了几次城，都被承平军打退。旷日耐久，已使曾国藩忧?，现在他们的援兵将到，湘勇全都集合在这里，这一仗若再打败，那就完整完了。为策划攻陷武昌之策，曾国藩一夜不寐，时而躺在床上，时而披衣盘桓，拿不出一个好主张来。

歌声清澈委宛，绕梁不断。石祥祯出世二十八年来，向来没有听过如许美而雅的歌曲，他完整被蚕儿的人和歌声所沉醉。鲍超嚷道："蚕儿，方才阿谁曲子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大好懂。石将军是刀枪堆里的豪杰，谅他也不爱听这类文绉绉的曲子，你就来一首俗一点的吧！石将军，你说呢？""好，好！"石祥祯一双眼睛一向盯在蚕儿的脸上，随便地承诺着。只闻声蚕儿又唱开了：傻酸角，我的哥，合块黄泥儿捏咱两个。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捏的来一似活托。捏的来同床歇卧。将泥儿摔碎，着水儿重合过。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哥哥身上也有mm，mm身上也有哥哥。

"这你就不懂了，打完仗后跟我读几年书吧！"康福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