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湖北巡抚做了彭玉麟的俘虏
刘蓉附在曾国藩耳边,说出一条战略来。曾国藩笑着说:"人称你为小亮,果然名不虚传。"说着,二人一先一后回到厅里。曾国藩皱着眉头对青麟说:"墨卿兄的处境,实在令人怜悯。不过,"他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省会丧失,不管出于何种启事,巡抚罪当斩首。"青麟神采惨白,盗汗直流,抖抖地说:"我亦知皇上不会饶过,还望诸君为我将真相奏报,即便皇上不能网开一面留下青麟残躯,但能为国度保存这一千忠良之士,我死亦值得了。"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两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茶碗。
"青麟已犯极刑,何险可惧?涤生兄,你尽管说。"青麟说的是实话。
一队穿戴各色衣服的百姓,在通往武昌的大道上疾行,他们恰是曾国藩派出的化了装的三百湘勇,为首的是海军统领彭玉麟,帮手是康福和鲍超。鲍超是个卤莽男人,曾国藩遴选他,是因为看重他高超的技艺,危难之际,他一人可顶十人用。
这天中午,在纸坊客店里吃罢中饭后,彭玉麟对青麟说:"中丞,请你老委曲一下,戏要收场了。"青麟晓得他的意义,说:"你脱手吧!"几个湘勇上前,用一根粗麻绳将青麟的上身捆得严严实实,押着他,向武昌城走去。
"我有一个主张,也不知可用不成用,说出来,尚请骆中丞和季高兄润芝兄指导。我想以三百精干湘勇,作老百姓打扮,装成半路上抓住墨卿兄的模样,然后把墨卿兄送到武昌长毛头领那边,以此博得长毛的信赖,埋伏在武昌城里做内应。到时里应外合,光复武昌就轻易多了。""此计甚好。"左宗棠说:"只是要有几个胆小心细会办事的人去干,要打入贼窝子里去。传闻打武昌的长毛头,就是不久进步犯我湖南的那小我,湘潭光复后,他仓猝带兵返回湖北,攻陷了武昌。"胡林翼说:"此人是长毛伪翼王石达开的胞兄石祥祯。派去的人,要长于临机应变,弄些灵巧体例出来,把此人拉下水。"骆秉章也说:"这个主张可行。季高说得对,要选几个靠得住的人。"青麟想:把我送回武昌交给长毛,万一长毛先把我正法,如何办呢?但这层意义他不敢说出,只得硬着头皮说:"统统凭涤生兄安排!"
曾国藩出门后,悄声问刘蓉:"孟容有何见教?"刘蓉说:"光复武昌,就在青麟身上。" "此话怎讲?"
酉初时分,彭玉麟一行来到武昌望庙门。为防特工混入,武昌各门扼守周到。巡查望庙门城防的是周国贤,他和康禄一样,也已升为师帅了。康福眼尖,一眼看到站在城楼上的,竟是野人山上的仇敌,忙把帽檐拉下,并钻进人堆里。周国贤严肃地发问:"城下是何人在喧闹?"彭玉麟走上前,靠着城墙根,以一口纯粹的安徽话承诺:"将军,我等本是武昌城里的良民。前几天被青麟裹胁出城,半途间我们杀了青麟的亲兵,把青麟抓了起来,现送给将军发落。"周国贤问:"你既然是武昌人,为何口音不对?"彭玉麟对此早有筹办。在路上时,彭玉麟就想到,长毛最担忧的是湖南派湘勇救济武昌,这一队人从南边来,如果讲衡州话,就会引发他们的思疑,既然不会讲武昌话,不如讲安徽话,消弭他们对湘勇的防备。彭玉麟不慌不忙地说:"鄙人本是安徽人,十年前来到武昌城里开茶庄,口舌拙,学不来湖北话,只会讲故乡土话。"周国贤听彭玉麟讲得有理,不再查问了,大声说:"你们把青麟推出来!"彭玉麟把五花大绑的青麟推到前面,城楼上有认得青麟的,奉告国贤,捆绑的恰是前湖北巡抚。国贤不再思疑,翻开城门,放彭玉麟一行进了城,并要彭玉麟押着青麟去见石祥祯。彭玉麟对三百化了装的湘勇说:"各位都回本身家去吧!"湘勇便按路上所筹议好的,三三两两地散开去。康福戴着一副大墨晶眼镜走到彭玉麟身边。彭玉麟指着康福、鲍超对国贤先容说:"这二位都是敝庄的伴计,康大、鲍四,擒拿青麟,首要靠鲍四的工夫。鄙人名叫彭忠。"国贤将他们带到设在原巡抚衙门的西征军湖北总部。石祥祯非常欢畅地欢迎他们,亲热地说:"可贵三位懦夫对天国一片忠心,擒拿妖头。"彭玉麟说:"青麟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大家悔恨。敝茶庄的一点积储亦被清兵抢去。鄙人与两位伴计被裹胁的那天,就筹算在路上擒拿他们,只是一起无动手机遇。走到蒲圻时,青麟的护兵大部分逃散,只剩下百把人了。我见机遇已到,便暗中通同灾黎在半夜起事。可贵鲍四好技艺,康大亦一旁帮手,杀死几十名卫兵,把青麟活捉了。"石祥祯打量着鲍超、康福,连声说"豪杰,豪杰",并叮咛亲兵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彭玉麟忙站起推让:"将军,我等缉捕青麟,并不是为了赏银,实是为民除害,为敝庄雪耻,如果赏银子,倒是看轻了我们。"石祥祯是个豪放的人,见彭玉麟如许说,更加喜好:"豪杰不要银子,就算了吧!既然茶庄停业,如果情愿的话,和我们一起灭清妖,打江山吧!我看三位均非等闲人,天国正需求你们如许的豪杰。"彭玉麟一听,正中下怀,忙又离座答道:"蒙将军错爱,彭忠等愿随将军马后!"石祥祯大喜,号令亲兵将青麟带上来。
曾国藩说:"有一个别例,或答应使墨卿兄将功补过,调换皇上的宽恕。""涤生兄有何高见?"就像一个即将毙命的落水者看到上游漂来了木头,青麟眼中闪出但愿的光芒。
青麟被押了上来。他瞧见彭玉麟等均是座上之客,内心放心。他不慌不忙地走着,站在石祥祯面前,并不下跪。石祥祯气愤地喝道: "狗官跪下!"
青麟仍不动。亲兵上来,一脚扫畴昔,青麟立即扑倒在地,想起豪杰不吃面前亏的俗话,只得勉强跪着。
"目前湘勇已分三路北进,本日将达武昌,倘若墨卿兄为湘勇光复武昌着力,则前过可补。只是很有一点伤害,不知老兄愿为否?"曾国藩摸着胸前的髯毛,两只三角眼盯着青麟那张典范的尖细泛白的旗人脸,仿佛在核阅着他的胆量。曾国藩出自对吴文镕的怜悯,当然怜悯青麟的处境,但实际上是瞧不起这个怕死鬼。
"狗官,报上名来!"石祥祯虎目怒睁,吼声如雷。青麟吓了一大跳,好一阵才停歇下来,低声答复:"丙申科进士前翰林院侍讲学士,现任礼部右侍郎,差委湖北学政,湖北巡抚青麟。""妈的,死光临头了还要神情,甚么侍郎、巡抚,十足都是妖孽,都要斩尽扑灭!"青麟跪在地上,不敢回嘴。石祥祯又问,"狗官,你知罪吗?"青麟抬开端,望一眼彭玉麟。彭玉麟向他丢了一个眼色。青麟像喝了一口参汤似的,精力抖擞起来,说:"本抚院无罪。""妖头,你还嘴硬!这些日子,武昌百姓抱怨申冤的接连不竭,待我数几桩给你听听,看你有罪无罪。妖头,你仔谛听着:自从客岁正月,我天国将士撤离武汉三镇,向小天国进军时,你们簇拥进城,猖獗倒算,殛毙与我天国有来往的无辜百姓三万余人。这是不是罪?这一年半来,你们在这里对百姓肆意打劫,横征暴敛,数万百姓家破人亡,四周逃荒。这是不是罪?你部下的官吏欺诈讹诈,贪污中饱,你的几千兵卒明火执仗,掳掠财物,杀人越货,强奸妇女,无恶不作。这是不是罪?说!"石祥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个茶碗被震得跳下来,摔得粉碎,固然有彭玉麟等人坐在上面,青麟还是吓得心惊肉跳。略为安静后,他为了不在彭玉麟面前落空面子,强作平静地答复:"刚才所说的,有的不是罪,有的言过实在,即便所说皆实,也是本抚院前任的事,非本抚院所为。"石祥祯大怒:"我不管是你干的,还是你的前任干的,总之都是你们这些妖头狗官的所作所为。吴文镕已被我天国正法,崇纶逃脱了,一旦抓获,决不会让他活着。天理昭彰,三位豪杰把你抓来了,我明天岂能容你!"石祥祯猛地站起来,大声号令:"把狗官推出,给我砍了!"青麟一听,吓得瘫倒在地,晕死畴昔。彭玉麟也没推测这一着,他仓猝起家,对石祥祯一拱手:"将军暂息雷霆之怒。青麟之罪,十恶不赦,不过,依鄙人看来不如临时关他几天。传闻曾国藩就要率湘勇前来攻武昌,待活捉曾国藩、塔齐布等人后,再调集武汉三镇父老公判他们,岂不是一件大快民气的功德。"石祥祯说:"彭兄说得有理,就让他再苟活几天吧!押下去!"亲兵过来,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把青麟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