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笑取郓州城
猛听四下里号炮连天,郓州知府听在耳中,真是惊心破胆,不知不觉间,满身便抖得跟筛糠一样,正踌躇要不要下跪乞命时,就听面前西门庆说道:“听这号炮声,我梁隐士马已经四周进城了,大人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还是从速办理府库,接待我们这些吞食六合的大肚汉才是!”
苍陌生散后,街道空旷起来,早有书办师爷将知府倚马才成的公文复写几十份,一一盖上大印,往四方急递。这郓州城的厢甲士等听到能够免了兵器,自上而下,无不念佛,称诵知府贤明不断。
知府便拍着胸膛上满捧的肥肉傲视自雄道:“虽说现在官员对百姓朝令夕改乃是常事,但说到公款吃喝,倒是如镌碑石,那是千万不能改易的!”
时迁听了,大笑着丢开手里踘蹴之毬,就腰里拽出闪亮短刀一把,将旗杆顶上挂着旗号的那根绳索只一割,那面大宋的威权之旗便飘飘零荡,直落到下方人群里去了。世人哄了一声,急躲时,倒是你拉我扯,将那面旌旗踩在烂泥里。
时迁听到知府之言,再居高临下一看,却见一队青衣小帽的豪奴丛中,簇拥着一个肥头胖耳,兽面人形的官衣人,便晓得这厮就是郓州知府了。时迁便矫饰身法,将毬往头上一顶,单盘腿,两手合什使个“孺子拜观音”,身子颤颤巍巍随风乱晃,却始终在旗杆顶上钉得稳稳的,和头上的毬一样就是掉不下来。
时迁听了,大笑起来,说道:“大人是朝廷命官,可要一言九鼎才是。”
扈三娘这一喝声色俱厉,知府有诸般贪婪、利心、妒忌心、计算心、望高心、轻渎心、暴虐心、殛毙心、邪妄心、好色心、知名隐暗之心、各种不善之心——万心俱备,却无米粒般大的豪胆,此时被扈三娘当头一叱,只吓得魂飞三千里,魄散九云霄,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知府一听,如梦初醒,内心悄悄叫苦道:“我只说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三庄共抗梁山泊,却被梁山打平了祝家庄,梁山劫夺以后,便扯呼而去,留下扈家庄和李家庄,恰好我们官府发财。谁知这两庄的人真跟梁山有首尾!早知如此,便是鬼打着我,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两家啊!”
黑狱积冤埋恶政,明刀挂血斩赃官。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西门庆哈哈一笑,承诺道:“也罢!若你诚恳,我梁山便留你一命,又有何妨?”
随扈三娘出去的栾廷玉听扈三娘情急之下,问得大失章法,便继道:“被尔等谗谄的扈家人、李家人安在?”
知府听了更喜,暗想道:“此人如此重交谊,我本日若汲引了他,明日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之时,还会薄待了我吗?”是以满脸堆笑,大声道:“既如此,懦夫的朋友,便是本官的朋友,就请一同进府衙饮宴如何?”
西门庆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你既已经降顺了,我梁隐士马又何乐多杀?你且四下里传令,让城中人马速速弃械投降,如有敢负隅顽抗者,莫怪我等不包涵面!”
时迁便道:“既如此,小人便叫我的朋友们一起都来,若人多时,大人却不成拒而不纳。”
知府便笑道:“岂有此理!你那些朋友便有吞食六合的襟怀,放着郓州府库在此,本官也是容得起,罩得住!”
知府听了,大气不敢喘一声儿。却听马蹄声疾,数骑飞奔而来,到了堂前不等马匹停稳,顿时一人早已飞身跃下雕鞍,直抢出去伸手揪住知府,叱道:“我兄长安在?!”
未几时,郓州事定,各路头领都到,西门庆便煞有其事地叮咛道:“传令雄师在城外安营,不成进城扰攘百姓!城中只留军法队巡查,如有人违令,先斩后奏!”吕方郭乱世人都恭声应道:“谨遵将令!”肚里倒是悄悄好笑。
这一声如春雷乍展,把郓州城中人都震得呆了,正不知所措之间,却见知府大人那边早抢过几条大汉,抢先一个青年公子,将手中折扇往知府大人肩上一搭,大笑道:“知府大人既然有志赐饭,梁山西门庆便来拜领!”
世人看时,只见此人蛾眉倒竖,好似穆桂之英;杏眼圆睁,好像花木之兰。来人非别,恰是扈家三娘到了。
正想到炽热处,却听四下里轰雷般一声喝采,倒是时迁耍了个高难度的行动,将毬高高踢起,却又稳稳接住,当真是惊险不容毫发之差。这等毬技,在高山上或许算不得一流技艺,但一到旗杆顶上,却绝对是化腐朽为奇异了。
若在平时,自发失了面子的知府大人非动知名之怒不成,但明天他却顾不得活力,只是直了眼睛,看着旗杆顶上的时迁把毬踢得不离身子。
时迁朗声道:“知府大人有命,小民不敢辞。但小人另有些朋友,此时就在郓州城中,若小人随大人去喝酒吃肉,却将他们丢在一旁不管,却叫我于心何忍?”
无数人正骇怪时迁为甚么俄然发疯之时,却见时迁又从怀里取出另一面大旗,顶风抖开,明黄的缎子上四个大字光鲜夺目,倒是“替天行道”!众目睽睽之下看得清楚,大师心中正“突”的一翻个儿时,就听时迁猛喝一声:“梁山泊豪杰全伙在此!”
这时城中赶热烈的百姓,都已经从震惊中觉悟过来,在梁隐士马的批示下,各自分流,住在城中的百姓自回自家,城外的百姓则聚在城中古刹寺观当中,大师七嘴八舌,都群情梁山豪杰临城之事。这里离梁山甚近,梁山名声甚高,百姓也不惊骇,只是有人嗟叹:“来何迟耳?”又有人捶胸顿足:“那位西门庆头领既承诺饶了赃官,我等就是有冤,也没处报了!”
知府听得清楚,满身高低再寻不出一丝勇气,膝盖一软间,已经跪倒在地,叩首如捣蒜:“梁山各位爷爷饶命!”
时迁在中间道:“哥哥休怒!现在这世道就是监狱,这些狱中之狱,已不敷为奇了!”
扈三娘心念哥哥安危,顾不得阴气森森,秽味扑鼻,抢先抢进缧绁里去,栾廷玉和扑天雕李应有旧,也随后跟了出来。西门庆喝令着把那些狱卒禁子赶在一边,也出来了。走不得十数步,忍不住便嗔目道:“天下竟有如此黑狱?!”
知府见时迁朝他施礼,心中大喜,又扬声道:“懦夫,现在你在旗杆顶上脸已露足,等闲的踘蹴之人,那里入得了你的眼去?莫如就此干休,从旗杆高低来吧!下官是交友朋友之人,本日就做个小东,为懦夫洗洗旗杆上风尘如何?”
知府听了,没命地挣挫起来,连滚带爬地在前带路。不一时,引世人到了一处缧绁以外,颤声道:“扈家人和李家人,都在这里了。”
垂垂的,知府大人感觉旗杆已经在蓝天中消隐了,四周的人群也已经淡化为虚无,只要光辉的阳光在天空中薄薄活动,铺出一层金以的织毯,而时姑息在那似幻非幻的毯上凌虚微步,缥缈如神人。
此情此景,固然如梦如幻,但知府大民气中的一个动机倒是越来越清楚——若谦虚皋牢了此人,将他教诲以礼节,然后奉上京师官家面前,谁敢说此人不会成为第二个高俅高太尉?若此人得了繁华繁华,本身是他的举荐者,岂不是水涨船高?还怕不青云直上吗?
“下官这就办!下官这就办!”宋朝重文抑武,知府一权柄重,是处所文武官员之首,各处军马都受他节制。此时知府要在梁山豪杰面前表示,一变态日里人浮于事的风格,文不加点,瞬息便将一纸公文一挥而就。粗心是有梁山义士会猎于郓州,其行义字为先,不惊百姓,为免产生曲解,知府大人公文到处,各处厢军禁役捕快人等,均要营归营,寨归寨,不得妄动肇事。如成心图幸取一己私利的悍将骄卒,敢不奉令者,百口放逐雷、琼等远恶军州,遇赦不得放还!
乘着时迁歇气的工夫,知府大人仓猝扬声道:“旗杆顶上的懦夫,公然是神仙手腕!下官执掌郓州,本日能有幸得见懦夫的神技,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西门庆听了,想起本身穿越前去事,更是肝火如沸。这恰是:
世人看得清楚,忍不住都笑。西门庆便道:“你这官帽实在酥脆得很,可见是冒充伪劣产品了——有这叩首的工夫,还不快带我们往缧绁那边去?若再略迟些儿,苦主恼将起来,要打要杀时,倒是没人救你!”
知府听了大喜,仓猝又磕了两个响头,恭声道:“多谢爷爷恩情。”受恩深重之下,声音却已经哽咽了。
想到胆怯处,知府膝盖一软,重新跪趴在地上,大力叩首。只是几下,就把官帽磕裂了。
当郓州知府来到门外时,时迁已经开端在旗杆的赤金顶珠上单膝颠毬了,旗杆下固然千人瞻仰,但倒是鸦雀无声,连知府大人前呼后拥地出来时,都没能让人们转过甚看一眼,更不消说声喏施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