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章 大交兵
宋江阵上听得这边乐声震耳,还觉得这是祝家庄上鼓励士气之举,却也不觉得意。谁知就听远处天崩地裂般一声炮响,然后就是杀声大起。
邹渊听了心道:“若老子受了招安,那才叫返了迷途,弃明投暗!”嘴里却笑道:“常言说: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要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我叔侄二人毕竟不能永久居住绿林,因而听孙新兄弟良言相劝,便受了招安,随孙立哥哥来郓州剿除梁山泊,若建功时,也混件锦袄子穿!现在这世道,旁人是先仕进,再做匪;鄙人叔侄倒是先做匪,再仕进!”
栾廷玉皱眉道:“我就是在担忧,阿谁三奇公子西门庆究竟去了那里?不见其人,我心不安!”
祝家庄上,孙立便赞道:“公然是上山虎碰到了下山虎,云中龙对上了雾中龙——师兄教出来的弟子,都恁地了得!”
分担那一起的探马点头道:“扈家庄上只是聚众自守,却没扯起筹办驰援的灯号。”
“小将军张仲熊来也!敌寇还不束手就擒?”
栾廷玉点头道:“只盼兄弟奇策得成,能毕其功于本日一役。”
蓦地间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罩黑袍,束皂带,披乌油甲,双手横着黑缨枪,背插竹节钢鞭,阵前显百步威风,恰是小尉迟孙新。孙新一马抢先,便来冲梁山的阵脚,梁山队上措手不及,顿时一阵大乱。
孙立听着,暗道:“想不到这祝家庄里竟然也有这等细心人!”正要想个善法儿讳饰,却猛听邹渊哈哈大笑起来。
连续三日,除酒宴叙话外,孙立等人都在庄上闲行,公开里早看熟了各处流派出入的路数,乐和觑个空儿,又和囚室里的秦明等人通了构造,世人便都凝神静气,只等时候发作。
正说着,四下里号令声起,庄上探马来报:“宋江兵马,又来到庄前了!”
四下里听了邹渊之言,都赞道:“这话说得在理!”因而狐疑尽释。祝氏三杰便叫杀牛宰马,做筵席管待世人。
祝朝奉恍然大悟,心道:“还没有芥豆粒儿大的不入流没品武官,也敢在老夫面前矫饰!”口中却恭维道:“本来两位豪杰受了招安,已经为朝廷着力,这恰是迷途知返,弃暗投了然!”
三日过后,梁隐士马卷土重来,宋江一骑抢先,口口声声只叫祝龙说话。
说着话时,阵前石秀祝龙都已经各自回马。战了这半日,两下里人马皆倦,宋江队上,便有小喽啰横七竖八地躺卧了下来,另有人将战马的嚼环肚带也松了。
中间祝朝奉道:“孩儿们谨慎!”
一边放着硬话儿,一边急仓促地退兵了。
祝氏三杰都承诺了,各自上马,出到庄前门外,早听到梁山阵上鸣金擂鼓,骂阵磨旗。小李广花荣拍马横枪,抢先出阵,喝叫道:“哪个敢来?”
两家阵前争龙虎,全军队里展战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孙立便笑起来,说道:“那三奇公子西门庆便是匿于九地之下,也防不得我们动于九天之上!我兄弟孙新,去了已经三日了,遵循路程推算,大计必定定矣!”
猛听一声大喝,一员骁将拍马抡刀,便来战祝龙,倒是冒死三郎石秀。祝龙认得此人恰是烧了自家店子的首恶,心下恨他不过;石秀也怒祝家庄捉告终拜哥哥病关索杨雄,正要寻他的倒霉,两下里都是朋友借主,天然是一场好斗。但只见枪扎一条线,刀扫一面扇,石秀祝龙各逞豪杰,又战三十余合,还是不分胜负。
栾廷玉却叹道:“唉!有本领的人活得都伤害!”
宋江便扬鞭指着堞楼上的祝龙喝道:“祝龙!本日是我宋江主事!三日之约已过,若尔等不将我梁山兄弟好好送将出来,再肉袒牵羊的赔罪,休怪我梁山翻脸无情!”
栾廷玉目光一凝,说道:“敌军已经疲了!”
宋江公然被祝龙之言激到手脚冰冷,一口逆气堵在胸腹间,好像便秘普通难受。喘气半天,才暴叫道:“给我四周打击!打进庄子去,鸡犬不留!”
这边囚室中大师心照不宣的时候,那边孙立正叮咛顾大嫂和乐大娘子妯娌两个进后堂拜见宅眷,又唤过孙新、解珍、解宝来拜见了,说道:“这三个是我兄弟。”又指着乐和道:“这是我的妻弟乐和,因唱得一口好曲儿,人都称他铁叫子。”又指着邹渊、邹润道:“这两个是从登州随我来郓州的军官。”
祝虎见了烦躁起来,提刀上马,闯到阵前,大声喝叫宋江决斗。话音未落,宋江队里早有一骑飞来,倒是宋江的结义兄弟混江龙李俊,手里横一条三股托天叉,便来抢祝虎。祝虎固然刀法精熟,但李俊这条叉上山戳翻虎狼穴,下海荡破水晶宫,实在了得,二人战三十余合,又没胜负。两下里便鸣起锣来,李俊祝虎各归本阵。
孙立笑道:“他有千条奇策,我有必然之规。我们只消守稳了这铜帮铁底的祝家庄,看他能怎的!”
因孙立的干系,栾廷玉本日也顶盔贯甲,随众出阵,见祝氏三杰嘲笑中很有轻视之意,便道:“宋江那厮怯懦,固然退去,稍下定有兵来,我等切不成粗心。何况另有那三奇公子西门庆隐在幕后不出,必定有诈。”
黑旋风李逵暴喝一声,火杂杂抡着大斧便要抢过庄外的护城河。合法这时,却听四下里炮响连天,喊杀声四起。宋江被扈三娘穷追过一回,早成了惊弓之鸟,唯恐此番又中了埋伏,便拖转李逵,指着祝家庄堞楼上叫道:“姓祝的!你等着!若破不得你这庄子,我宋公明誓不为人!”
绰枪上马,祝龙大喝一声:“本日在孙大人面前交兵,岂能折了锐气?待我亲身冲他一阵!”说着一骑绝尘而出,叫骂道:“杀不尽的梁山草寇,认得祝家庄祝龙么?”
看了看一边只顾用心观战的祝朝奉,栾廷玉又在孙立耳畔抬高了声音道:“有了点儿本领便生傲气的人,活得更伤害!”
庄前梁山阵上,众喽啰尽皆惊起。祝龙正要乘机命令抵触时,却见小李广花荣将手一招,早涌出一队箭手来,怀中尽抱强弓硬弩,比住了祝家庄这边,祝龙便不敢鲁莽。梁隐士马趁此机遇,缓缓引军而退,但此时却已是行列不整,人马交相混乱。
孙立喜动色彩,向栾廷玉道:“师兄,你我不趁机缉捕宋江,更待何时?”这恰是:
祝龙便问:“那边扈家庄上,可有响动?”
孙立也笑道:“如此草寇,焉能不败?”一挥手,祝家庄阵上,鼓吹立时高文。
小郎君祝彪受了大哥白眼,恰是要将功补过的时候,当下大喝一声,纵马摇枪,便闯上阵来去战花荣。二将双枪并举,四臂环摇,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花荣拨马便走,祝彪欲追时,忽想起花荣神箭,心下打鼓,便回了马不赶。
祝龙长笑道:“能和明白人打一架,反面胡涂人说句话!若三奇公子不来,谁来理你这假仁假义之徒?”说着,祝龙拂袖而退,心下不由得暗笑:“如此一来,宋江那厮和西门庆之间必生嫌隙,正便于我祝家庄从中取事!”
合法世人被笑得莫明其妙的时候,邹渊将笑声一收,抱拳道:“这位尊价好眼力,认得我侄儿独角龙邹润,鄙人鄙人,便是登州云台峪里另一悍贼出林龙邹渊,现在是郓州兵马提辖孙立麾下勇毅副尉,我侄儿是果毅副尉。”说着,勾起了嘴角,脸上很有得色。
祝家庄人马正待上前助力,却听炮响连声,又撞出三队人马来。为首的三员小将,尽皆戴着青铜面甲,一个个喊声如雷。
“梁山草寇休走!张随云在此!”
孙立亦拊耳道:“师兄莫非还是不看好本日战事?”
祝家庄一个管家俄然指着邹润叫唤起来:“我认得他!他是登州云台峪里的悍贼,驰名独角龙邹润!若不信时,除了他的头盔,有脑后肉角为证!此人甚么时候变成登州的军官了?”
冷哼了一声,祝龙转头向孙立道:“便请孙大人与徒弟在庄上押阵,小人带兄弟们出马交兵,再捉他几个贼头返来!”
祝龙上了堞楼,见宋江骑了匹善马,左有戴宗,右有花荣,身边都是靠近兄弟相护,群雄烘托下,更显得这黑厮鄙陋不堪,心下不由更加鄙夷,便扬声道:“三奇公子西门庆安在?”
祝家庄上看着宋江气急废弛的样儿,世人都笑。祝虎便啐道:“纹面小吏,到底上不得台面儿,大哥只是三言两语,便挑逗到他的毬毛上了!”
祝家庄堞楼上,孙立大喜道:“公然来了!”却听远处无数人齐声号令:“背叛之贼,速速投降!”
“认得二将军张伯奋吗?”
孙立眯着眼打量天上日头,又笑了笑:“小弟敢说,本日之战,必叫师兄大开眼界!”
祝龙听了,便转头横了祝彪一眼;祝彪则把脸往天上一抬,佯装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