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倾耳天籁生（二）
高石上之人，恰是曾思齐，他见西门庆和武松都是一表非俗的人物，不敢怠慢，纵身从高石上一跃而下。西门庆见他身形起落间，和昨晚孙天锦揭示的轻功一样，均不含一丝炊火气，但轻灵超脱处尤有过之，心中恍然：“本来孙天锦的轻功是丈夫教出来的！这位曾兄不但能文，并且善武，恰是文武全材的超绝人物！”一时候心中更增景仰。
孙天锦问道：“咱家先祖既然折了辽国的锐气，却不知那辽兵退了没有？”世人一听，顿时鸦雀无声。这恰是：
曾思齐正色道：“西门兄说那里话！‘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一联，对仗工致，浑然天成，若非地府还魂的当世怪杰，如何能对得出来？小可先祖，也是个极聪明极善对的，却被困于此一联，临终时犹感郁郁。本日得西门兄一联以解幽怀，生人逝者，皆感大德！”
曾思齐道：“本来，那封手札中却有一幅上联，那耶律家八兄弟大言不惭道，若我大宋有人能对出这个上联，辽军就此出兵，三年当中，再不踏入三关一步；若对不出来，便请杨元帅卷旗曳甲，让出三关，与他辽国领受！”
曾思齐深吸一口气道：“下联是——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站边，合手便拿！”
落地后，曾思齐躬身行礼，文绉绉隧道：“不敢叨教二位高贤贵姓大名？”
西门庆伸掌又在石上一拍，大喜道：“妙之极矣！我大宋之国境以外，有辽，有夏，有吐蕃、有大理，却不是四小鬼站边？只不过那大理崇尚梵学，和我大宋素无肮脏，这一回倒是躺着也中枪了！”
孙天锦在中间听着，倒是大吃一醋：“这死没知己的！枉我跟他做了多年伉俪，先祖的这些豪杰事迹，他却一桩儿也没说与我听！谁知碰上了一个三奇公子，倒把他的话匣子勾了出来！”
曾思齐嘲笑道：“那辽国习我中汉文明，有些小成，便对劲失色起来。那上联写道——张长弓，骑奇马，琵琶琴瑟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独战——这一测字联，却也难为他们这些只知骑马游牧的荒人了！”
西门庆仓猝抢上搀扶，心中倒是悄悄忸捏，那“此木为柴山山出”的绝对，凭本身是绝对对不出的，本身只不过是仗着多了一千年的见地，才气在前人面前狐假虎威罢了，若说到真才实学，面前的这位曾思齐也不知比本身高了多少倍，本身被他诚恳诚意一拜，真的是心中惭愧，脸上发热。
二人并肩坐下，曾思齐高傲的脸上便似有一层玉普通的莹光晖映了出来，大声道：“提起我家先祖，固然隐居知名，却也是心胸家国的高士。那一年辽国入侵，杨元帅在三关调兵遣将，两边相持不下。那辽国带兵者耶律八兄弟，皆有王爵，遂作书一封，送入杨元帅兵营，杨元帅翻开看时，倒是大吃一惊！”
西门庆见曾思齐提起先祖时，脸上都是敬佩之容，也不由得起了见贤思齐之心，便见礼道：“本来曾兄家学赅博，正如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曾兄可肯赐下贵先人之高雅，以解小子之慕否？”
西门庆正要谦逊几句，孙天锦已经从斜刺里杀了出去：“这两位的贵姓大名，说出来时，惊得你呆了！这一名温文如石的公子，就是目前江湖上申明鹊起的三奇公子西门庆！而这一名气吞熊虎的人物，就是江湖人称灌口二郎神的打虎豪杰武松武都头——你发了呆性，非要在这里坐一夜，却怠慢了高朋，现在多给我作几个揖吧！”
西门庆心头灵光一闪，恍然道：“沧海横流，方显豪杰本质！莫非此时，便是曾家前辈，闪亮退场之时？”
当下拉起曾思齐，西门庆拱手道：“唉！提及那幅绝对，倒是鄙人沾了起死还魂以后的宿慧之光，实在算不得真本领。曾兄硕博之士，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山风雅之所聚，远胜于我这名不符实的樗栎干才了！”
世人听着，无不横眉。西门庆伸掌在石上一拍，大喝道：“辽国好生无礼！竟然敢鄙弃我中华无人！曾兄，却不知那上联里说些甚么？”
离高石还稀有丈，却听那石上人俄然漫声长吟道：“天籁本浑成，却遽然有损，莫不是有高人前来入耳吗？”说话间，已是长身而起。
世人离得那高踞独坐的人影还远，孙天锦就神头鬼脸地做了个手势，蹑手蹑足起来。西门庆和武松也只好学着她入乡顺俗，偷偷摸摸象打狼一样向火线踅了上去。
看到孙天锦把腰一叉，摆出一副发兵问罪的预演架式，西门庆防微杜渐，仓猝抢步上前，拱手道：“见过曾兄！”武松亦跟着上前施礼。
待回身再向西门庆一礼时，那斯文之气却又深了几分：“此木为柴山山出一联，鄙人殚精竭虑，也未能对出，没想到却被西门大官人对出来了！鄙人见贤思齐，心潮彭湃之下便要和山荆下山拜见，谁知走到这里时，俄然有松风阵阵，倾耳时竟是别具一番境地，天籁自成，一时候忘乎以是，竟然怠慢了高朋，还望三奇公子恕罪！武都头恕罪！”
他这一转头，西门庆心中又是暗喝一声彩：“好一双清澈的眸子！”其人长相俊雅，和孙天锦郎才女貌，倒也罢了，但那双眼睛倒是澄净清澈，似太虚双镜，朗照万物，傲视间若秋水涵天安闲流，足见其民气性修为之高。西门庆当世所见之人，除了铁脚道人叶知秋以外，竟是无有其匹。
曾思齐大袖一扬，一股温和的袖风起处，早将一方青石拂得干清干净，拉着西门庆道：“西门兄请坐！”
孙天锦等人见曾思齐和西门庆两个酸丁竟然一见仍旧，话说得如此投机，竟将旁人视如无物，无不面面相觑。
豪杰义士人崇敬，奸贼败类留骂名。武松张青等人，听到曾思齐俄然提及当年杨家将的故事来，都是群相耸动，纷繁围上来便问道：“曾兄（姐夫），杨元帅为何吃惊？”
玉堂金紫无智士，草庐隐逸有高贤。要知辽兵是否言而有信，且听下回分化。
曾思齐固然没有象老婆说的那样，惊得呆了，但也是耸然动容，先拱手向武松深施一礼：“其间来往客人中，多闻武二郎名字，本日一见，幸何如之！”武松仓猝行礼。
西门庆诘问道：“那下联是——？”
曾思齐伸掌在石上一拍，大声道：“恰是！当时，我曾家先祖正在雁门关畔游历，听闻辽国欺人太过，遂星夜飞马求见杨元帅，当即送出回书，以慑群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