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倾耳天籁生（三）
孙天锦面色更变，本来曾思齐人已经翻上了峭壁绝顶石梁处，双腿勾挂在石梁上，使一势“珍珠倒卷帘”，正探长了手臂，去摘取下方石罅中的那一朵山花。
世人正欲松一口气之时，曾思齐偏又道：“但是――正因为这耶律八王心中不平不忿，以是退兵以后，他们又将一封手札送入杨元帅兵营当中。”
看着大师等候的眼神，曾思齐点头道：“辽人虽勇悍凶蛮，但于信之一字，却也有其可取之处。那耶律八王，见了杨元帅回书，即使心中不平不忿，却还是出兵而去。”
曾思齐叹了口气，很遗憾地说：“先祖条记中，前文说得甚详，但到了此处，也只是短短数句――‘元帅携余会敌酋于朔雪当中，双枪起处，辽将束手归心，真平生快事！’除此以外，就甚么也没说了。”
曾思齐击掌道：“恰是如此！因而朔雪飘飘当中，杨元帅便和我家先祖并骑出了雁门，二马双枪，邀斗那耶律八王于关外深谷之畔！”
孙天锦挣扎几下，孙二娘便道：“大姐，你若再乱动，打翻了汤罐，却不要怨我！”
西门庆和武松都是喝一声彩：“好俊的技艺！”孙天锦倒是又羞又气，只是咬着牙想道：“这个不要脸的！当着这很多人，就失色起来了……啊哟！不对！他倒是要做甚么？”
豪杰对敌须慷慨，超脱倾情更和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张青也和孙二娘含笑牵手，向着另一个方向踱出了一段间隔，把这一片六合，尽数留给了曾思齐和孙天锦二人。
曾思齐听西门庆对自家先祖如此推许，心中大喜，当下客气几句，惺惺相惜之下，言语中相互便深相笼络起来。
曾思齐走上前来，笑道：“多谢二妹！”然后悄悄从孙天锦臂上摘下放着早餐的竹篮，又把孙天锦闹别扭的身子窜改了过来。
山头劲风吹面如割，曾思齐衣袂飘飞，好似薄弱得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只见他双目精光绽放，屏着呼吸，指甲凝力一划，将花枝堵截，然后将花枝衔在口里，腰上使力，身子渐渐向上方卷起，最后双手将石梁悄悄一抱，当真是捷若灵猱普通。
孙二娘早已将她抱住，温言道：“大姐，姐夫一片深心为你，你怎可孤负了他的这一番情意？”
曾思齐淡淡隧道：“厥后，那耶律八王悄悄北归，今后再不敢正眼觑我中原，杨家枪法威震契丹！”
大师一向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到这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西门庆、武松、张青都是大声喝采：“好技艺！好工夫！”只要孙天锦目中含泪，默不出声，孙二娘却心道：“技艺工夫，又算得了甚么？姐夫对姐姐的这一番情意，才是最可贵的啊！”
曾思齐道：“本来，那耶律八王自知文才方面不是我中华之敌手，便以私家身份向杨元帅提出了应战，商定在雁门关外深谷之旁，大师比试一番，看看契丹懦夫和大宋豪杰，究竟谁高谁下！”
待得过了半晌，大师重新汇合后，只见那股鲜花已簪在孙天锦鬓畔，一时候花人相媚，也不知是鲜花给红颜增了姿容，还是红颜给鲜花添了鲜艳。这恰是：
“哦？”大师将松未松的那口气又紧了起来，西门庆便问道：“那信中又有些甚么古怪？”
世人热血如沸，纷繁扬声道：“比试便比试！莫非还怕了他们不成？”
西门庆和武松见曾思齐这家伙又发了呆性，当着外人的面便把出这等真名流自风骚的脸孔来，都是好不难堪。西门庆便把武松一拉，大声道：“二哥，你看那边山明水秀，真是一派好风景。不如，我们这就过那边去随喜随喜？”
斯须，曾思齐从那座峭壁上飞身而下，捧了那枝鲜花，笑吟吟来到世人面前，只是向旁人略一拱手，便把目光凝在了孙天锦的脸上，目中温情无穷：“娘子，这朵花，让为夫来替你簪上！”
孙天锦见两个酸丁说得鼓起，只怕旁人就是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他们的话题里去，便飞起铿锵玫瑰的一脚，直踢到曾思齐腿上去，叱道：“你昨晚灌了一肚皮冷风，便是现在有无穷的风话要说，也先把我厨下辛苦煲好的鲜汤趁热喝了，再和三奇公子畅谈不迟！”
孙天锦恨恨地窜改了身不睬他，只是哽咽着抱怨道：“亏你还是读老了书的人，常日里发楞，煲煲耳机也就算了！本日里却如此建议疯来，为了一朵花，便冒那般大险！我……我不要它！”说着顿脚便要跑走。
曾思齐回过神来，一见爱妻臂上挎着个竹篮，篮子中贮汤的瓦罐被保温的棉套子庇护得密不通风，心中感念她的和顺不尽，当下拍拍她的手：“辛苦娘子了。汤且慢饮，待为夫去去就来！”说着身形一晃，三下五除二，人已经攀到了松林之畔的峭壁之上。
那花开在险峰峭壁人踪难至之处，承日月之露，凝六合之华，受高处不堪之寒，迎极顶绝阴之气，一朝绽放，其娇其艳其傲，可想而知。曾思齐早已留意，本日现在，恰是那花期最盛之时，若不顺势采撷，岂不孤负了天颜与人相媚之意？是以轻衣磊落，直上险峰，要为老婆把这朵花摘下来。
这一言却似捆仙绳普通，顿时就把桀骜不驯的孙天锦降伏得服服帖帖了。
“厥后如何？厥后如何？”世人听得鼓起，连声诘问。
西门庆悠然神驰：“功成而不自居，真如神龙见首而不见尾，虽只是峥嵘一现，百年以后，犹不足威照人！”
武松定睛一看，只见那边怪石嶙峋，阴沉可怖，倒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山明水秀。不过武松心中雪亮，顿时主动呼应西门庆的胡言乱语：“妙极妙极！三弟之言，正说到了武二的内心儿里去！”两小我一吹一唱，一搭一档，一摇三晃的去得远了。
“啊？只是如此！”这成果固然早在大师预感当中，但曾思齐说得这般简朴，却怎不叫民气痒难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