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包二爷
凤姐恭谨地承诺了一声,分花拂柳地去了。走到再看不着蔡氏影子的处所,这才抿嘴一笑。
蔡氏却嘲笑了一声:“我的情意,岂是那般轻易顺利的?明日统统还是安插,我倒要在暗中相看那荡子燕青一番,若那厮公然是出挑儿的人才,我另有三分顾恤之意;若他只不过泯然于群氓,做大事的就是要干手净脚,当时我一声令下,射死毋论!”
如花凤姐本来吓得满身颤栗,但俄然间听到“拉出去配小子”的话,真如同拨云见日普通。她们两个丑丫头如果真被蔡氏硬做主发配给了男人,那真是因祸得福了。两婢高兴一时,脸上都暴露了绝处逢生的笑容。
如花则道:“夫人休怪小婢说――依大多数人看来,那荡子燕青岂止大名府第一美女?便是放到大宋大辽、西夏吐蕃,那也是首屈一指的豪杰仗!”
如花凤姐胆战心惊地点起灯烛,蔡氏拖把椅子正中坐了,如花凤姐跪在她面前,一声儿不敢吭。
如花从速顺着话音儿往上接榫头:“夫人愿发慈悲,卢俊义岂能记怨?不如便顺水推舟,明日让那荡子燕青领了这小我情如何?夫人被李固那厮蒙蔽了这几日,已经查访明白,天然要扶正消灭,还卢员外一个明净。卢俊义得了命,便是倾了家贡献夫人,也是该的。夫人倒是冰雪节操,不企图他卢俊义千万贯家财的谢礼,但人才可贵,便将那荡子燕青要进我们府来,汲引在夫人身边办事,也是为国求贤一场。”
如花从速道:“小婢大胆,有个计算在此。那燕青对仆人家是最尽忠心的,我们只消掌住那卢俊义,等燕青受了夫人礼遇,替夫人出了精力,我们再放了卢员外,必定万无一失!”
要知亲信事,须听背后言,蔡氏屏气味声,侧耳这么一听,本来那两个小蹄子说的都是男人话题,配角非别,就是打算中要谋算的阿谁荡子燕青。
蔡氏把这笑容都瞧在眼里,一怔之下,便悟到本身说错了话,心中大怒,恨道:“拉出去配小子,却便宜了你们!打断了腿,丢到城门外叫化子堆里才是正理!”
如花听蔡氏言语固然凶厉,但调子却已经绵细下来,心中已是雪亮。当下膝行了上来,抱了蔡氏的腿道:“夫人,奴婢大胆,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蔡氏渐渐站起,悠然道:“方才之言,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若哪一个睡觉说梦话的,本身在花圃里挖个坑,把头自家割出来吧!也省了我动家法的力量!”
梁府一角的僻静厅房里,梁伟锁正对燕青道:“我家老爷和尊仆人商讨的都是军秘密事,计成于深而毁于随,只怕小乙哥此来,一定便能见着尊仆人真容。如有所言,请书一纸,我替小乙哥通报。”
如花凤姐连连叩首:“小婢们免得!”
蔡氏喘气两下,嘲笑道:“小蹄子们大惊小怪,如许平常的人物,也敢拿来讲嘴!可知你们是在大名府土生土长,没阿谁福分见地下东都城中的乱世气象!”
如花便笑嘻嘻隧道:“夫人若不怪时,小婢便说了。那卢俊义倒是个诚恳头,他家被人谋,妻被人占,已经落魄到了十二万分,夫人常日里吃斋念佛,最是慈悲不过,莫非此时竟不掏个菩萨心肠么?”
第二日,燕青筹办了礼品,来梁府上求见“参赞军机”的卢俊义。梁伟锁早有筹办,波澜不惊地将燕青迎了出来。一起穿廊过厦,来到后花圃花木深处。
蔡氏目送着凤姐走远,转头向如花道:“花女人前面开路的干活,回房里我有话叮咛于你。”如花仓猝前导而行,回到房中后,蔡氏叫她附上耳来,敢不知面授了多少机宜。
如花凤姐一听唬得魂飞天外,两个满身一软,趴跪在那边簌簌颤栗,颤声道:“夫人……”
蔡氏铁着面皮,以手指导着如花凤姐骂道:“我把你们这两个狐媚小蹄子!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满口里胡吣的都是些甚么?我蔡家祖辈都是三贞九烈的家声,岂容你们两个玷辱了?明日一早,都拉出去,配小子吧!”
蔡氏听这丫头不说燕青,却提及卢俊义来,倒是颇出料想以外,想了想,却又渐渐点头道:“我想人生活着,便是攒下山大的财帛,若花用不着,亦是徒然。若那卢俊义真是冤枉的,我饶放他一马,又有何难?只是我现下已经将他关在了牢里,已经结了仇恨,若冒然放了他,岂不是纵虎归山?终有一日需求伤人!”
横了二婢水汪汪的一眼,蔡氏啐道:“那燕青便是天下第一美女人又怎的?明日过不得中午,就要他在我乱箭之下做鬼!”
如花凤姐悄悄在她身后挤眼儿。待梁伟锁带着燕青去得远了,如花这才嗫嚅着问道:“却不知夫人情意如何?”
凤姐战战兢兢隧道:“夫人容禀,这荡子燕青大名府第一美女人的大名,却不是小婢们生安白造的,这几年来满城多少人齐声推崇,夫人若不信,明日一访便知。”
蔡氏这才道:“夜了,你们都好好安息去吧!”说着自回绣房中安睡。
燕青晓得梁中书常日里治军甚严,闻言倒也信觉得真,拿出早已写好的手札,连着一帕子金珠递了畴昔,请道:“小乙素知留守大人间之儒将,军纪最明,但小人有买卖上要紧事不得反面仆人筹议,还请管家大人成全。若得一片橘皮吃,岂能忘了洞庭湖?”
这回如同一桶冰水从顶梁骨上淋了下来,如花凤姐心惊肉跳,扑倒抱住蔡氏的脚哀恳:“夫人开恩啊!念小婢们常日里对夫人忠心耿耿,且宽过主子们这一回吧!”
凤姐嘲笑道:“他燕青强杀,在卢俊义府中也不过是一个家生的主子;进到夫人门下,只消阿谀得夫人欢心,指日便能升官发财。这般斑斓出息,燕青千伶百俐的人,哪儿有考虑不过来的?明日必定能遂了夫人的情意!”
如花凤姐深深伏拜于地,不敢稍有喘气。
凤姐走的是绵密防备的门路,如花采纳的倒是狠恶扩大的战术,她们二人一正一奇,互为表里,六合交泰,水火既济,阴阳共同间丝丝入扣。蔡氏春睡方醒,静夜中恰是芳心难遣之时,被两个小蹄子这么一摇撼,顿时心旌动乱起来,脸颊便先红了。
这时如花凤姐却那里敢冒然去睡?二婢拣了两条大手帕,相互使尽了拴骆驼的力量,把嘴巴紧紧地捆扎住,这才睡倒。如此一来,想说梦话也说不出来了。
却听如花凤姐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燕青常日里多少好处,最后如花发花痴道:“这般美女人,若能跟他睡上一夜,明日陪他死了亦是甘心!”
蔡氏将应变事安插安妥,自去安息。起夜之时,却听如花凤姐更阑不睡,猫在一起喁喁细语。
蔡氏把脸板得玉洁冰清,抬在天上半晌不落下来,直等如花凤姐哭求了半天,这才转圜道:“若不是你们这两个蹄子另有些用处,本日岂能轻放了你们?都与我站起来发言!我且问你们――你们嘴里的阿谁荡子燕青,聒噪起来时捧得他花团锦簇,这等神仙一流的品德,本该受用在天庭之上之对,若说落到了大名府里,我第一个就不信赖!”
风骚常伴红娘子,淫奔岂独蔡夫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如花凤姐闪电般对望一眼――莫不是夫人这几日孤枕孤单,想要在蔡家三贞九烈的大门上打个小洞透气?
正想得入迷,却听厅外窗下有个柔滑的喉咙儿“扑嗤”一笑,然后一人转进厅来。燕青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这恰是:
梁伟锁笑道:“小乙哥既如此客气,我便上去踅摸一番,得个缝儿,便替你用力。”在燕青的千恩万谢声中,梁伟锁施施然去了。
蔡氏阴恻恻隧道:“掌起灯来,我与你两个不识羞臊的小蹄子说话!”
燕青独坐厅中,四下无人,只是静思道:“这番回到家中,家下人等看我的眼色,俱都变了。却不知我不在的时候,家中出了甚么变故?昔日里诸般勾心斗角虽有,但却不似本日这般闷人。哼!这些大胆的主子,仆人只是略放他们个空儿,他们便猖獗起来,莫要叫我暗访了出来,当时家法无情!”
凤姐正随声拥戴间,却听屏风后冷冰冰一声咳嗽。
如花凤姐一听,心凉了半截儿。这时却听蔡氏又道:“凤丫头先去传令,让鄙陋儿且慢脱手。那些强弩蒙汉药甚么的,使出来时没的失了我蔡家的面子!”
蔡氏扶着如花凤姐,蹑在菊花影里守株待兔,只不过向外张了一眼,蔡氏心中就有几十只小鹿蹦跳起来,比起新婚之夜来,更要狠恶多了。
蔡氏听了浅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想得明白。不过那卢俊义若至心倾家贡献我,我也不能拒人以千里以外。倒是那荡子燕青,他若不肯受我礼遇,岂不失了面子?”
蔡氏如有若无地蹬了她一腿,嗔道:“臭肉!你有话便说,乔装出这些张致来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