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章 燕青
蔡氏已经打好了快意算盘――卢俊义即使是冤枉的,但机遇可贵,恰好借刀杀人,让李固出首,致卢俊义于死地,卢家的千万贯家财就姓蔡了。
李固回家,知会了贾氏,二人同一口径,只说卢俊义在梁中书幕下参赞军机,筹办随军进剿青州,将卢府高低瞒得铁桶一样,只等梁中书前脚去青州,后脚蔡氏就措置卢俊义,杀人夺产。
李固悄悄将燕青诽谤朝廷之言记在内心,筹办往蔡氏面前告密。贾氏却叹了口气说道:“卢家根在大名,倒是身不由己。”
李固在中间侍立,见燕青谨守仆下礼节,又跪倒在那边,胆气又壮了几分。
燕青起家道:“本来想请主母劝仆人,这梁山是剿不得的,不然空留千古骂名不说,咱家南边路上的买卖也莫想做了――不过仆人既然不在家,本日已迟了,小乙明日且往留守大人府上走一遭,请仆人诈病,回家深藏,恰是明哲保身之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朴了。梁伟锁以梁中书的名义,请卢俊义过府议事。卢俊义不疑有它,依约而来,悄悄松松就被蒙汉药放倒了。技艺冠河北的玉麒麟千万也没想到,官府动用起这等下三滥的贼寇手腕时,竟然更加的谙练,他一个循分守法的贩子,到此时便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却又往那里发挥?
数月前,卢家所属的海船要从登州放船到倭国去,诸事千头万绪,卢俊义便派燕青前去办理摒挡。李固本觉得燕青是少年浪性,乍离仆人家少了管束,还不在内里浪荡个猴年马月?谁知燕青这就返来了。早知他这般神速,李固一定便敢萌出谗谄卢俊义的胆量。
梁伟锁听了,承诺一声,下去妥当安排。李固听了明日这番斩草除根的安插,喜心翻倒,仓猝颠颠地跑回家,到贾氏面前报喜信去了。
贾氏妇道人家,只对风月蚀髓知味,那里晓得这等江湖事?闻言道:“甚么短长?”
帐目交代明白,贾氏发话道:“小乙远路辛苦,这便下去好好安息吧!”
蔡氏一不做二不休,这件事干脆连梁中书都蒙到鼓里去。梁中书一来要筹办再赴青州进剿呼延叛军,二来要对付河北因盐政鼎新冒出的民乱,一时候焦头烂额,那里顾得上蔡氏这里弄出的小行动?
燕青感喟道:“现在青州城下,以梁山豪杰为首,却不是好惹的。我探得青州鏖兵,梁山屡胜,数日前官兵队里虽来了曾头市的曾家五虎和史文恭,斗将胜了梁山数阵,但却被呼家将大驱连环马,大破官军一阵。何况我传闻留守相公亦在梁山西门庆部下屡战屡败,计穷于青州,身擒于马陵道口――这等强寇,咱家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够投身官府去招惹他们?”
贾氏李固听到燕青要往梁中书府上去,顿时庙里长草慌(荒)了神,勉强打发燕青下去安息,李固回身就往梁府后门里去报信。
燕青应了一声“是”,然后翻开随身的簿记,跟贾氏李固报帐。李固很想从帐目中揪出燕青的小辫子来借题阐扬一番,但燕青身正不怕影子斜,帐目天然十严,李固爬在帐本上,把鼻子尖儿几近磨破,却也没捉着半分马脚。
梁伟锁承诺了一声:“此事小的已办好!”
燕青点头道:“李都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梁山只知劫夺百姓,苛虐群众,我等天然要助力国度与其周旋到底;但梁山做的倒是替天行道的事,得民气,顺民意,轻捐薄税,商旅通行,地点大治,咱家亦赖其利。反倒是我亲目睹到,莘县百姓被大名赃官贪吏逼上了梁山,这几日河北路上吵嚷的都是盐务鼎新之事――如此倒行逆施,还想着剿除梁山,岂不是抱薪救火?仆人一贯见事极明,此番怎地卷进了留守大人的幕府?”
贾氏勉强平静道:“你莫慌,我们前面有蔡氏夫人撑腰,怕他一个小小的奴生子么?”
李固闻言,略安稳了些。贾氏一声令下,摆足了主母的姿势,命人专唤燕青进见。
当然,跟李固不能这么说。蔡氏温言承诺,只要李固共同着将卢俊义算计了,并献出卢家一半产业,就保举他接掌卢家另一半家业,还能与贾氏双宿双飞。李固刚在水牢黑狱里浸了一遭儿,已成惊弓之鸟,只恨不能早离了此人间天国,听到蔡氏安抚之言,一头扎在了地上,几近将脑门子磕碎,口口声声“愿为夫人效死”!
这燕青除了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他从小跟卢俊义各路军州跑买卖,亦说的四方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于聪明工致外,更苦练得一手好弩箭。箭到物落,万无一失。若赛锦标社,那边利物,管取都是他的。这么个风骚俶傥的人儿,大名府中无人不爱,因此人们口顺,都叫他做荡子燕青,因他排行第二,又叫他小乙哥。
当然,巧取豪夺,吃相过分丢脸。妙在有李固这个原卢府都管在,杀了卢俊义这腔肥猪后,贾氏主内,李固主外,恰好由这对奸夫恶妇卖力将卢俊义名下财产接办运作起来,蔡氏只要抓着他们的把柄,每天放心数他们贡献上来的财帛就行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卢家的财产也就被蔡氏的亲信人侵润得差未几了,当时再一脚把李固贾氏踢到一边,替屈死的卢俊义蔓延公理,当时这河北百姓,还不交口奖饰留守夫人贤明吗?
“怎的好?怎的好?”李固打发了仆人下去,在贾氏面前团团乱转圈子。
贾氏却也不敢过分无礼,赐燕青起家坐了,然后在窗里说道:“今有留守大人礼贤下士,请老爷入府随军参赞军务,共剿青州,已数日未曾着家了。登州商船事件,你便在这里与我和李都管说了吧!”
燕青风尘赴赴地出去,跪倒在贾氏窗前,恭声道:“小乙见过夫人!”
李固终究捉着了理,号令道:“小乙哥!你这话却不对了!国度兴亡,匹夫有责!咱家固然是买卖人,但轮到为国着力的时候,却也不能畏首畏尾啊!”
反倒是燕青悄悄点头:“李都管没有因我是仆人靠近人而废事,如此细心,实是仆人之福。”
李固和贾氏一听,唬得面色更变,从丹田里直滚上怵惧来。卢俊义府中第一个得用之人却不是李固,而是燕青。此人是卢员外府中奴婢的家生儿子,父母已双亡,卢员外从小将他养大。为见他―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妙手匠人,与他刺得遍体花绣,却似玉雕栏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
贾氏李固狐疑生暗鬼,一见燕青面色慎重的模样,都是心上打鼓,贾氏壮起胆量道:“你待怎讲?”
这一日李固正和贾氏白天调笑于画窗之下,忽有亲信仆人来报:“主母,李都管,不好了!燕青燕小乙哥!他他他……他返来了!”
燕青却道:“却不忙安息,小乙有当紧事,要同主母筹议!”
先见了梁伟锁,说了备细,梁伟锁不敢怠慢,又去禀过了蔡氏。蔡氏夫人嘲笑道:“卢家戋戋一个主子,竟然也敢来我府上拿大!真真是不知死字怎写!鄙陋儿!我传令调来护院的强弩,你给胆小善射的家人分下去了吗?”
蔡氏奸笑一声,叮咛道:“明日你派小厮接引阿谁甚么燕青入府,先在厅上让他喝一杯下了蒙汉药的茶,若其人真如传说的那般乖觉,药不倒他,就派家人四周丛射,叫他乱箭穿身便是!老爷面前,自有我去担负,就说其人刚从山东路上勾搭梁山贼寇返来,图谋行刺,大师杀得此人,有功无罪,老爷另有犒赏!”
这一夜,贾氏李固都是无眠,只恨不能点手挑起扶桑日,呵气吹散满天星。却不知燕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燕青道:“小乙这回在山东道上,倒见地了好一番大热烈。呼家将背叛,梁山援助,青州三山豪杰群起呼应,朝廷进剿,几路人马在青州城下搅得天翻地覆,连我大名府都牵涉了出去――主母可识得此中短长吗?”
李固晓得燕青生就的九转琉璃眼,七窍小巧心,有他在府里,自家奸谋败露是指顾间的事。那燕青倒是真正的对卢俊义忠心耿耿,当时他翻了面皮,本身的人头保准要被割下来挂到大名府最高的旗杆上,天王老子来了也挽救本身不得。
做出这恁大的事体后,李固先惶恐了两天,但看到本身竟然将万人坦白得密不通风,就垂垂浮滑起来,白日是李都管,早晨就钻进贾氏的屋子里享起员外爷的福了,宅里虽有些下人闻到些声气,但贾氏大把财帛洒下来,大家得了好处,十足成了聋子瞎子。
贾氏听了,亦是合掌念佛:“必须除了此人,你我这伉俪才做得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