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盐务改革
正万念俱灰的时候,梁伟锁影子一样悄悄地溜出去,低声禀道:“老爷,有大名府绅衿士庶,联名求见,领头的是那号称河北三绝的玉麒麟卢俊义。”
因而世人簇拥了卢俊义,一齐往梁中书府上而行。
但看了第二封信,梁中书不由得仰天长叹。蔡京在这封信里洋洋洒洒又将梁中书痛骂了一场,数落他全忘了蔡府汲引之恩,图浮名而弃实利,只顾在河北盐务一事上行小仁,却成了国之大贼。现在朝廷事繁,入不敷出,蔡京身为国之忠臣居于相位,已经操碎了心,河北盐务若能收私为公,必定能够给朝廷开一条财路,乃是天大的善政,此鼎新之举,势在必行!最后,蔡京勒令梁中书不得从中作梗,不然必有天外雷霆!
卢俊义又道:“留守夫报酬人,通国皆知,只消厚礼献上,便有唾面自干的胸怀,即使一时获咎了她,却也是有限的。说不得,我们本日只好做一回沽名钓誉的小人,且往留守大人府上一行,事成与否,各尽本心,返来后顶多往留守夫人座下办理一番――却不是摆布逢源?”
卢俊义不动声色,引着世人拜辞了梁中书,回家后就让管家李固从速备一份重礼,去往留守夫人门下馈送。
世人齐宣称是。这时却有卢俊义的管家李固道:“还望恩主三思而后行。小人重金密查明白了,这河北盐务之以是倒行逆施,却不与留守大人相干,皆因留守夫人瞄上了这一起横财,以是才风风火火地办了起来。如果留守大人之意,另有三分挽回的余地;但既是谋出于留守夫人之心,恩主与诸公还是莫去讨嫌的好,事做不谐,反遭人痛恨,非君子避凶趋吉之道也!”
李固办事是办老了的,世人听他说得有理,一时候面面相觑,都矮了半截,各有退意。卢俊义却点头道:“我等在坐者可算是河北绅衿魁首,盐务事一发,多少眼睛盯着我等。若在此处缩了头,布衣百姓倒也罢了,可鄙薄了那些绿林豪杰又当如何?他们只消聚起流民多劫我们几辆货车,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听到是卢俊义带人拜访,不消见也晓得他们的来意。梁中书籍待推病,但转念一想,还是叹了口气下了一个“请”字。
卢俊义慨然道:“自本朝定鼎以来,河北群众食自在之盐已有二百年,岂可废于一旦?我等都是河北人,当拜见留守大人,好生跪恳才是!若能幸运免此恶政,也省了河北百姓多少痛苦。只消百姓念着我们这一点微功,大家帮衬下,又做二十年赢利的买卖!”
一场为了求财的家宴,却以蔡氏受伤闭幕,那婆娘那里咽得下这口气去?本来贪欲就已经很炽烈,再被受伤的郁气一冲,更如火上浇油――蔡氏当天就传唤门下,星夜给蔡京和哥哥们写信,信中加油添醋,撒娇使痴,要父亲兄长出头替她作主。
本来,河北盐务鼎新的风声越传越紧,越传越真,满城的大财主、大贩子听了,有一部分想乘车发财的人就簇拥去走蔡氏的门路,但另有一部分人位卑未敢忘忧民,遂会合于卢俊义府上,筹议此事。
若不是卢俊义家财广有,不必为五斗米而折腰,有梁中书的汲引,他也早在大名府中做个武官多时了。
二人齐声大笑着,往大名府城中最繁华的翠云楼上去了。
世人入厅拜见了梁中书,卢俊义便代表世人把河北父老的民意申讲了一遍,最后道:“还望大人善念天心,能与圣长进言,免了河北百姓这一番灾害。”
梁中书是个晓得戴德的人,面对着这些人时固然他有满心的委曲,但还是守口如瓶,没有藉着抱怨将蔡京、蔡氏等一干人卖了出去。既然河北盐务的鼎新已是板上钉钉再回不了头,他干脆一肩挑起,反倒过来劝说这些人道:“盐务之事,朝廷自有明断,这里不必再议。倒是你们先未雨绸缪的好。我不日便要往青州去,在此之前,先把河北四镇来年的盐引都批给你们,有你们筹划着,即使食盐官卖,河北百姓也能少花几个钱儿!”
正悔不当初之时,五百里急递送到,翻开一看,头一封是枢密院行文,变更了八路军马往青州城下助力,帮着梁中书讨伐呼家将逆贼。不消问,这八路军马就是蔡京给半子弄出来的福利了。
蔡氏要逞妙手,非把河北盐务这桩事体漂标致亮地办下来不成!捞钱倒也罢了,却必然不能在梁中书那杀材面前折了蔡家的锐气才是正理!
卢俊义便牵头道:“既如此,去来去来!”
梁中书固然回师大名府,但他身上还受着讨伐呼家将的诏命,大名府不得久待,还得往青州去。但恰好蔡氏不消停,接二连三地折腾出一个比一个更大的漏子来,让梁中书焦头烂额,兼顾乏术。
梁府看门的都认得李固是北都城里卢大员外部下第一个得用的大红人儿,又落了他的钱,以是殷勤接待。李固在门口的红漆凳子上坐不到一刻,梁伟锁早已得信健步而出,大笑道:“李兄,一贯稀行!”
世人听了,无不料外。他们此来,明知不成为而为之,早已做好了铩羽而归的筹办,没想到不但没有撞一鼻子灰,还获得了盐引!若此举也在卢俊义算中,那卢员外真乃陶朱公再世的奇才了。
皆因彼苍生鬼怪,方使大地走虫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梁伟锁鄙陋地笑着,将一胸新染的酒渍油腻拍得山响,慷慨激昂道:“李兄和我是过命的友情,有事固然叮咛,我若牙崩半个不字,雷打击我(鸡窝)!”
卢俊义这小我,梁中书是很赏识的,倒不是因为此人年年给蔡氏进供,理所当然得拿人财帛,替人消灾,而是因为卢俊义这小我有才气,梁中书暗中拜托他往北地契丹私运过几次军马,每回卢俊义都仰仗深厚的人脉、高超的技艺履险如夷,美满完成任务,梁中书以此信重他。
梁伟锁听了,心中大奇,却不知李固卖的是甚么关子。这恰是:
蔡京信中,语气虽厉,但一字也没提到蔡氏,实是公而忘家的表率。倒是大舅子蔡攸的信中,委宛客气地就他们伉俪的家事劝和了几句,最后话题一转,说妹父在青州替官家主挞伐,任重事繁,河北盐务只怕一时顾问不来,本技艺下有两员干吏,一个叫吴天良,一个叫穆有德,若梁中书能对他们破格任用,河北盐务必定万无一失。
河北百姓不晓得蔡氏才是幕后主使,只把肝火倾泄在梁中书的头上,仿佛一夜秋风来,匿名帖子俄然间就贴遍了河北,乃至贴到了大名府留守司的衙门上。这些帖子诗词春联都有,有做得极尽精美的笔墨,更多的是粗鄙痛快的谩骂漫骂,梁中书只略看得几眼,便心如芒刺。
李固吐了一口长气,渐渐隧道:“不可,这事扳连太大,非我所敢言,我要再饮美酒三升,以助胆气!”
听了卢俊义之言,世人如梦初醒。
梁伟锁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梁中书当然坚信大舅子保举的人必定万无一失――都被他们贪污了,另有的“失”吗?掷信于桌后,梁中书长叹道:“河北百姓终将食贵盐矣!只可爱梁或人在河北一腔心血,虽多有善政,本日悄悄断送于……之手!”
“罢了!罢了!我梁世杰为官一任,终究造腐一方,此生当代,是永无翻身之日了!”梁中书寂然坐在书房中长叹短叹。当年他一榜进士出身,在放榜的时候被多少王公富宦在榜下捉婿,到底还是蔡京将他这个金龟钓了去。梁中书只说今后能够少斗争十年,谁知到最后却混了个遗臭万年!早知本日,当初本身就不该动心于蔡京的权势而鬼迷心窍,娶了这么个祸害返来……
世人听了都喝采:“公然是做大买卖的卢员外,恁的好算计,我等不如也!”
李固拿了礼品,来到梁府后门,给把门的人递了常例钱:“请管家梁爷来此说话。”
李固便拍着桌子,浮了一明白,叹道:“公然瞒不得梁大人!”
梁伟锁被他看得心中发毛,仓猝催促道:“李兄有话便说,看我怎的?”
李固又灌了本身一碗酒,盯着梁伟锁,却不说话。
上楼拣个僻静的齐楚阁儿坐定,小二哥奉上酒菜,李固梁伟锁只是说些闲话,待都有了几分酒意了,这才开端推心置腹起来。梁伟锁便道:“李兄此来,必有深意!”
此动静早漏了出来,由大名府不胫而走,向河北四镇缓慢传播开去。梁中书的官声本来就已经因蔡氏的猖獗剥削而摇摇欲坠,这一下雪上加霜,终究跌到了谷底。
李固笑道:“正因稀行,这一贯疏阔得紧,本日特来清算平常家风――却不知梁大人可肯赏面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