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奇困神将
史文恭手按在腰间的弓箭上,一时心乱如麻,只想俄然暴起发难,若能一箭射倒西门庆,便死也够本儿了。但想像只能是想像,他早过了那种少年血勇的年纪。但是要谋条活路,却又进退两难,此时一身无主之下,却叫这个负担着两千条性命的朴重硬汉该当如何是好?
史文恭又想了半天,还是问道:“三奇公子,你究竟想要干甚么?”
曾家五虎虽是外族,但归化了中原,受了汉化后,垂垂也晓得了农耕天下的官方痛苦,他们的一片赤子之心,比起堂上的很多父母官更要热些。
而蓦地间,远方一道红光窜起,把半个天幕都染红了。曾家五虎异口同声地惊道:“青州大火!”
一急之下,世人连连催马,舍了命地往外抵触。看看谷口已近,忽听一声炮响,谷口山壁上灯火齐亮,万人呼喊声中,滚木雷石如天塌地陷普通砸下,曾头市世人纷繁勒马不迭,目睹只是瞬息间,山谷便被堵得水泄不通,更难以翻越,众后辈兵胆气虽雄,此时却也不由得面上变了色彩。
就在这紧急关头,俄然四下里多少人异口同声地“咦”了起来,然后无数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叫唤道:“总教头,你快来看!”
史文恭目眦欲裂,大声道:“西门庆!是豪杰豪杰的,堂堂正正决个胜负,使这般坑陷人的战略,传到江湖上,也落万人的嘲笑!”
曾头市人马心中都大跳起来,顿时想到传说中的梁山西门庆是转世天星,有经天纬地之才,入迷入化之计,面前这些构造,必定是他布下的骗局,若此时从山谷上方的山崖投下火把来,这些粮囷子都象爆炭一样一引就着,自家两千人挤在黄粱谷这葫芦肚里被火一烧,只怕要全军淹没!
曾涂渐渐点头,心中却想起了另一首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如果彻夜一战后真的能打平了梁山,青州百姓真的规复了出产,一年辛苦下来,会不会少些人饿死呢?
看到史文恭呆立无言,西门庆开门见山:“史文恭,我们来做个买卖!”
西门庆嘲笑道:“我西门庆纵横江湖,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是不是豪杰豪杰,还轮不到你史文恭一口定夺!再说本日你我两下对阵,并非梁山与曾头市私家的恩仇,而是你曾头市甘为官军喽啰,与我们梁山放对来着!既成两军对垒,天然是有勇施勇,有智施智,哪一方力穷计拙落败,江湖上豪杰也只会嘲笑其少读兵法,不习战策,徒以自封的豪杰豪杰来挤兑人,反惹人轻视!”
史文恭两膀一扬,曾参曾索踉跄向后直跌了出去。史文恭“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光一道,遥指山崖上西门庆,叱道:“三奇公子,一诺令媛,史或人信得过中间言诺!替我拜上师兄,就说做师弟的身后有感,还要去寻他较量技艺!”
西门庆悠然道:“不错!恰是青州城外官军大营中,有烧尽统统腐朽的地火烈焰冲天而起!”
当下大喝一声:“后队作前队,大师退回谷中,依险而守,等梁大人的援兵!”
史文恭一摆手,军声皆寂,静夜中模糊有喊杀声传来,高一阵低一阵,仿佛邯郸坡、南柯峪、槐阴陂处都在苦战。
西门庆道:“我要你留在黄粱谷中三日,三日以后,我得救放你出去,当时你持续跟我们梁山作对也好,回你们的曾头市也好,随你的便——你意下如何?”
屠刀下的订婚,让曾涂脑袋都晕了,一时不知所措;曾魁曾升也是惊诧莫明;只要曾参曾索听史文恭言辞萧索,竟是交代后事的语气,不由得大惊,双双抢上,要抱史文恭的两臂:“徒弟!千万不成轻生啊!”
火光映照下,那些淡墨的笔迹也仿佛活了过来,如长枪大戟,森然相向。史文恭心道:“我几时入了迷途?既没入迷途,又如何能返?”大喝一声,挥起一枪,直挑向一座粮囷。
一听此言,曾头市世人面色更加丢脸,此番入谷两千曾头市后辈兵,若真的冒着箭雨往前搬石,此消彼长之下,只怕用不了一时三刻就得折损得干清干净!
此时的史文恭,心如芒刺。若不承诺,两千曾头市后辈兵性命不保;若承诺,又对不起推诚相待的梁中书。前狼后虎之下,史文恭一声长叹,拉过曾涂来道:“孩子,我晓得你与我女儿相好,本日我便许了你们的婚事,只望你今后好好待她,哄她少愁多笑,便算你对徒弟的孝心虔了!”
史文恭大呼一声:“不好!我等公然入彀了!世人快快退出黄粱谷!”
言罢,史文恭长剑一横,霜锋已向铁颈。这恰是:
西门庆笑道:“史文恭,常言道人怕落荡,铁怕落炉,本日你进了这黄粱谷,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你也休要想着有官军来救你,你且静下声来听听,便知我西门庆不是空言谎你!”
史文恭放火令下,曾头市的后辈兵四下里分分开去,取入迷火将军魏定国配制的引火之物,散财孺子们一样满天下抖洒起来。
史文恭听后辈兵们的声音里充满了骇怪之意,心中暗道:“又出了甚么古怪?”照夜玉狮子如风般抢走,刹时巡了一圈儿,也不由得触目惊心——本来那些屯粮的囷子上,却没写粮谷数量,而是标着七个大字——史文恭迷途知返!
却听西门庆笑道:“史文恭,我敬你是条豪杰,以是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上前搬石,我这里已伏下强弓硬弩数千张,当时箭落如雨,倒要看看,曾头市的豪杰男儿有多少人是刀枪不入的铜头铁臂!”
西门庆撇嘴道:“我要做甚么,莫非还要向神将你报备不成?你给个痛快话,承诺吗?承诺,黄粱谷没掺毒料的农夫山泉有点甜,囷子里有几座丰足的粮草堆,你带你的两千后辈兵在这里丰衣足食歇马三天,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承诺,我一声令下,现在就万箭齐发,火把乱掷,铁火交集上余,曾头市家家挂孝,户户举哀,都是拜你史文恭一意孤行所赐!”
当下用力点头:“我们虽截了梁山的粮道,但西门庆麾下兵多将广,若真舍命攻过来再抢归去,岂不是徒劳无功?倒不如一把火烧了的洁净。梁大人早平乱一天,青州的百姓就能多一天规复活产,来年歉收了,又是这堆积如山的粮食。”
进又不能,退亦不成!史文恭气炸胸中肺,挫碎口中牙,怒喝道:“西门庆,士可杀不成辱!你本日恁的刻薄,欲待怎的?”
乐生恶死,人之赋性。听到按兵不动就有活路可循,谁不心动?当下曾头市后辈兵两千道目光,都集合在史文恭的身上。
被西门庆这么一辩驳,史文恭一时语塞,四下里扫视,只见一张张熟谙的脸庞上均是惶恐茫然之色,史文恭不由得心如刀绞,悄悄咬牙:“本日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将这些后辈们救出这绝地!”
史文恭暗叹一声,这几个徒儿到底还不是职业甲士,不晓得两军争锋,为了寻求胜利,向来是不择手腕的。
不一会儿,曾头市练习有素的后辈兵分拨引火之物已毕,史文恭再一声令下,一支支火把高高掣起,照亮了黑暗中的黄粱谷。只要史文恭再一声令下,火把齐齐一抛,目睹就是一场燎天的烈焰乱舞!
一腔义气披肝胆,万点热血照春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一听此言,史文恭瞳孔急缩,猛喝一声:“西门庆!”其声如雷,只震得山鸣谷应。
史文恭抢上前来,大声喝道:“大师上马!搬石!开一条路出去!”曾头市后辈兵齐齐应和一声,一跃上马正筹办上前,却听山崖上一声长笑:“神将到此时,还要做困兽犹斗吗?”
过了半晌,史文恭涩声道:“甚么买卖?”
枪落囷碎,世人都是吃了一惊——这囷子里那里有半分余粮?苇席以内,清楚就是引火的松枝柴炭,在那边杀机暗伏,磨牙霍霍!
曾涂踌躇道:“徒弟,真要烧吗?都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粮秣若留下来,能活多少饥民啊!”他的四个兄弟固然不说话,但此时望着史文恭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要求之色。
但见上方某处灯火齐辉,晖映有如白天。灯火下左有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右有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中间一人轻盔软甲,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扫视曾头市千军,傲视间杀气凌厉,恰是梁山领甲士物三奇公子西门庆。
曾头市后辈兵精力略振,齐应一声,正筹办回身,却听西门庆又是一声长笑:“史文恭,我西门庆明人不做暗事,再忠告于你——你若敢重回山谷,那边的粮囷子里都是裹了硫磺鱼油的积薪,只消千万支火把掷下,我倒要看看,曾头市的豪杰男儿有几个是活佛罗汉,能在烈火中炼出丈六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