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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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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蓁嘴里呷着茶,心中却藏了事,品出甚么味也浑然不知。半晌后,她问:“嬷嬷,霍郎君的腿当真一步都走不得吗?”

霍留行到了廊庑下,她才仓促迎上去,告了个罪,表示由本身先出来唤醒沈令蓁。

当初那位恩公的兜鍪只露了一双眼,她是以格外留意过,现在回想起来,与面前这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几近普通无二。

但霍留行却晓得,这事不是纸上谈兵能学好的。

季嬷嬷差人瞧着院里动静,却因初来乍到,不熟谙霍府环境,没推测霍留行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专为便当轮椅通行所建,特地未设门槛与台阶的偏门,是以慢了一步。

沈令蓁这才搭着嬷嬷的手腕,轻手重脚下了榻,悄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沈令蓁走上前去,见他面前的几案上摆放了各式胡桃木制的碗碟盘盏与酒爵。胡桃又称“百岁子”,意味的是吉利安康,百年好合。

当时沈令蓁才三岁,确切没甚么印象了,她体贴的也不是童年的事。

“嬷嬷多礼了。她这一起舟车劳累,我也非常谅解心疼。”霍留行温暖一笑,在季嬷嬷入里后,摇着轮椅跟进了卧房,转过屏风,一眼瞧见侧卧在榻的沈令蓁。

“倒是有的,这不,若换了平凡人,悠长不消腿,皮肉早都萎缩了,但黄医仙想了妙方,将针灸之术和药浴之法的绝学传授给了霍家人,叫他们养着霍郎君的两条腿,这么些年,总算不至于没了样。不过按说,腿脚是越坏越透,越不使越不能使,畴昔多年又重新好起来的,当是极少。”

虽不通人事,但光晓得须同床共枕也够女人家羞了,何况沈令蓁与霍留行才了解短短半日不到。

这也正合沈令蓁的意。她一身花钗大袖礼衣,搭上双层的霞帔与龙凤花钗冠,负累极重,再折腾下去,恐怕真快站不住了。

出了青庐,进到喜房,四下世人退散,屋里只留了沈令蓁从汴京带来的下人。婢女们替她除下凤冠霞帔,摘去多余钗饰,问她是否用些茶果垫垫肚子。

季嬷嬷弯下身,悄悄唤了沈令蓁两声。她蓦地惊醒,一睁眼就对上了霍留行投来的目光。

她摆手道:“我不怕苦。”

她羞恼道:“你笑甚么……?”

他这么看着她,俄然就让她想起了质地纯粹的羊脂美玉,温润细致,不张扬却精光内蕴。

“是老奴考虑欠周了。”

神医黄岂传言是华佗再世,沈令蓁畴前在汴京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来他说不能治,就是不能了。

“笑你脸皮薄成如许,一会儿该如何办。”霍留行收起笑意,微蹙着眉,像是有些头疼,“此前可有人教过你如何圆房?”

庆阳此地远不及汴京繁华,霍府虽在本地是大户,但如许的式微将门也算不上敷裕人家,眼下屋内的陈列非常简朴,除了她坐着的这张黄花梨架子床和一旁几个炕柜外,目之所及也就剩下一面五扇座屏风,一张搭了三足凳的圆桌和几方翘头案,瞧着空荡冷僻,叫她很不风俗。

她这才回过神,仓猝爬起来,摸索着去找纨扇。

“无妨。”霍留行的语气仍然和悦,目光却紧盯着她的神情,像要从中瞧出甚么端倪来,“只是听你意义,还在别处见过我?”

“传闻是如许。”

“无妨,去吧。”

*

沈令蓁便放心吃起了茶果,一边打量着四周。

“听谁说?”

沈令蓁曾在书上读到过,说合卺酒是苦酒,寄意伉俪二人今后风雨同舟,磨难与共。

“你们也下去吧。”沈令蓁朝后添了一句。

她这是成心迟延上榻的时候,想再多说说话,好与他熟悉一些。

沈令蓁摸索道:“你也不会吗?”

沈令蓁因他俄然的靠近倏尔昂首,瞧见他近在天涯的一双眼睛,不由一怔。

也就是说,要病愈是不太能够了。

倘若沈令蓁现在神态腐败,或许会发明这道目光半是阴鸷的打量,半是冷酷的核阅,绝谈不上和睦。

她点点头,又摇点头:“我还没同郎君喝合卺酒。”

他朝她招了招手,还是笑得暖和,仿佛一点没有在乎方才的插曲。

她整小我伸直成了一团,眉头紧蹙,额间沁着密密细汗,仿佛在做不好的梦,一双葱白玉手紧紧扒着被衾一角,看上去不幸兮兮,瞧着有点像……他小时候捡回府的那只叭儿狗。

“我……我还挺精力的……”

她说:“或许就是小时候留的印象吧。”

沈令蓁曾见二房的堂姐在出嫁前跟着嬷嬷学东学西,但轮着她备嫁,日子却过得相称安逸。

“多谢郎君体恤,那就有劳郎君等一等我了。”

两名婢女这才退了出去,只是也没走多远,就站守在一门之隔的外间。

但她仍不断念:“可都畴昔十个年初了,黄医仙的医术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精进?”

沈令蓁原还筹算撑一撑眼皮,但一想到余下的合卺与圆房两道礼,担忧现在勉强,稍后反倒精力不济,便点了点头:“那嬷嬷必然及时唤醒我,可别失了礼数。”

霍留行暴露难堪的神采。

沈令蓁摇点头:“想是为了便当轮椅来往,免除磕碰,才成心减少了安排,嬷嬷切莫只顾我一人。”

沈令蓁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面前的男人端倪漂亮,容仪清雅,被一身正红的喜服衬得面若傅粉,瞧上去与西北地界浩繁粗暴的儿郎气质差异。

霍留行又笑起来,只是这回不是纯真的和煦。沈令蓁感觉,他仿佛有几分逗弄她的意义。

屋里模糊漂泊着一股药香气,有些苦,但不难闻,想是他刚泡过药浴。

下人们奉了阿爹的号令,对传言中有些凶悍的西北霍家人有所防备,即便入了霍府,也只服从她一人调派调派。

霍留行一愣之下笑起来,将轮椅转了个向,背过身去。

他缓缓眨了眨眼,抬起拇指,如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唇。

沈令蓁稍稍一滞。

霍留行仿佛不大信赖,将酒爵递给她时微微扬了扬眉,待与她把臂喝酒,公然见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吞咽得吃力。

霍留行点点头:“我十五岁参军,以后两年一向展转于疆场,至于十七岁今后……”他垂眼淡笑,“这腿哪还出得了远门。”

沈令蓁沐浴后换了一身轻浮的烟粉色齐胸襦裙,从净房返来时,见霍留行也已拾掇结束,穿戴广大的红色中衣,坐在窗边就着灯烛翻阅一卷佛经,另一只手慢悠悠拨弄着一串菩提子念珠。

霍留行看了眼她无处安设的手,温声道:“那先去沐浴洗漱缓缓。”

她遭掳一事传出去多少惹人遐想,有损名声,既然家里操心吃力地对外坦白了,霍留行也不是她的拯救恩公,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与他申明为好。

“未曾。”

“是该圆房了。你不困?”

下嫁有下嫁的好,沈令蓁权贵的出身摆在这里,即便欠些礼数,霍家又那里会指责她的错处,不过季嬷嬷还是答允道:“女人放心。”

“如何?”他问。

沈令蓁被瞧得不美意义,局促地翻开被衾,见他的目光跟下落向她未着鞋履,只套了丫头袜的脚上,像被甚么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又缩回了被窝。

沈令蓁考虑着说些甚么和缓蔼氛,霍留行却善体人意地解了她的围:“来。”

应当是因为霍留行叫她记起了拯救恩公,方才入眠时,她又梦见了凶恶重重的那天。

季嬷嬷看她描述倦怠,劝道:“女人不如和衣歇一觉,等郎君来了,老奴再唤醒您。”

戳人伤处并非沈令蓁的初志,既已获得他的亲口确认,她也就不再诘问了,歉意道:“是我冒昧了。”

霍留行去厅堂接待来宾了,哪怕他说了“尽早返来”,有四皇子与礼部尚书如许的大人物在,酒菜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

“想是在汴京吧。我十五岁之前随父亲入过几次宫,与很多世家大族的孩子打过照面,或许你也在此中。不过你当时还小,竟留了印象吗?”

搁下酒爵,他抬起一根食指,悄悄点了点她紧皱的眉心,笑着质疑:“不怕苦?”

霍留行也没再多问,点点头,一指床榻:“去那儿吧。”

如果说声音类似是偶合,那么连眼睛也很相像呢?

她是以懵懵懂懂,只约莫晓得,圆房是男女间同床共枕的密切事。

屋内眼下有四名下人,这个“都”字用得含混。

沈令蓁泄气地点了点头,想那大抵只是声音相像吧。

他拿起酒爵,亲手往里斟合卺酒,一边说:“这酒有些苦,你抿一口图个寄意就好。”

他话音一落,本来服侍着他的两个立即回声分开,但从沈府来的,跟在沈令蓁身后的两个却垂着头没有动。

“那郎君教我吧,我先跟着学一学。”

可她刚摸着扇柄,霍留行却笑着摆了摆手:“繁文缛节,何必拘泥?”他来到脚踏前,微微倾身,体贴道,“刚才魇着了?”

沈令蓁感觉有点难堪。

偏她还未醒神,只是迷含混糊地瞧着他。而他眼中的敌意一闪即逝,再等细看,便不分了然。

因男方腿脚不便,婚仪诸礼都是从简了来。

“郎君要歇下了吗?”

“好歹长你这么些年,比你总归懂很多,只是我这景象比较特别,单是我懂,该当不管用。”

第四章

见沈令蓁仿佛在奇特来人是谁,季嬷嬷在旁小声提示:“女人,是郎君来了。”

沈令蓁立即摇了点头。

霍留行的后脑勺天然没长眼睛,可正火线翘头案上的一面铜镜,却将她充满切磋意味的目光十足归入了他眼底。

季嬷嬷猜到她心中所想,说:“等过几日,老奴差人重新安插寝间,将这里拾掇得有人气一些。”

按端方,她该举着纨扇等霍留行出去,由他行“却扇”之礼。

她问起此事时,阿爹气鼓鼓地说:“我家的女人用不着学那些服侍人的本领,就这么嫁畴昔,已是霍家二郎八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我看郎君有些面善,仿佛在哪儿见过。”

闻声沈令蓁进门的动静,霍留行慢条斯理地搁下书卷,朝一旁仆人叮咛:“都下去吧,夜里不必留人服侍。”

也许是他靠得太近了,酒气入鼻,沈令蓁不由地严峻起来,攥着纨扇的手用力一紧,小声答:“是做了个恶梦。”

霍留行像是没筹算躲避,就在近处谛视着她行动。

沈令蓁再次堕入了思疑,一瞬不眨地盯着霍留行。

但到目前为止,她的这位夫君言语去处皆无可抉剔,与“凶悍”二字全然搭不上边,对她更是体贴备至,如此驳了他的面子,倒显得沈家仗势欺人了。

“你刚发了汗,喝凉酒伤身,我们晚些再行合卺礼。”

她问:“那郎君以后就再没去过汴京了吗?”

他发笑道:“恐怕不可。真要学,你得跟我到榻上去。”

“当初霍郎君出过后,陛下曾派神医黄岂前来替他诊治,神医说他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髀部往下都使不上力了,痛痒知觉也都没了,这腿实在没法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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