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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嗟乎兴圣主 亦复苦生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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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问道:“他们向那边去的?”店小二道:“向西南,去良乡。五小我走了未几会儿,叫化婆又回转来,在墙边钉了这两件怪东西,给了我一块银子,叫我好好服侍这两只毒虫,别让人动了。这几日四下大乱,我们掌柜的说要收铺几日,别做买卖。老板娘必然不肯,这才开市,倒让我赚了一笔外快……”他还在唠唠叨叨的说下去,袁承志已抢出门去,跃上马背,叫道:“快追!”

温方达、温方山觉得戋戋几个毛贼,兄弟必可摒挡得了,待得闻声温方悟呼啸连连,忙抢出去看时,只见他双手在本身脸上乱抓乱挖,才知不妙。温方达将他抱住。温方山纵身出外检察敌踪,一无所见,回进店房时,见兄长抱住了五弟的身材大哭,本来温方悟已然断气而亡,须眉脸颊,俱已中毒腐败。

四老见了她悲伤欲绝的神情,确非作伪,一齐围观,只见绢片上写道:“此生不能再见,我父重宝,均赠送你,请自往挖取,不必等我。青妹泣白。”

只见那桌面有个小孔,店小二拿起一根筷子插入小孔,方才合式,说道:“那老儿提起筷子,就插进了桌面。这手工夫可不含混吧?我是不会,可不知你白叟家会不会?”崔希敏道:“我不会。”店小二道:“本来你白叟家也不会,那也不打紧。老乞婆晓得敌他不过,一声不吭,怪眼一翻,就奔了出去。厥后那青年相公跟着四个老头子一起走了。本来他们是一起,摆好了步地对于那叫化婆的。”

青青哭道:“四位爷爷,我做错了甚么?你们饶了我,我今后都听你们话。”温方义骂道:“你还想活命?”嚓的一声,拔出一柄匕首。青青哭道:“二爷爷,你要杀我么?”温方悟道:“你这叫做该死!”青青道:“三爷爷,我妈是你亲生女儿,我求你一件事。”温方山乌青着脸,说道:“要活命那是休想!”青青哭道:“我死以后,求你送个信给我那姓袁的朋友,叫他独个儿去找宝贝吧,别等我了。”

这日两兄弟带了青青,宿在一座古庙的破殿当中。温方达年纪虽老,仍具神力,搬了两只大石臼,一只撑住前门,一只撑住后门,这才放心睡觉。睡到中夜,佛像以后俄然悉悉数声,两人顿时觉醒,只当是老鼠,也不觉得意。

温方悟惊怒交集,抓起店小二往地下猛力摔落,喀喇两声,店小二腿骨立断,晕死了畴昔。温方山抢出去,一把抓住掌柜的胸口,用筷子挟起蜘蛛,喝道:“好大的胆量,竟敢谋财害命,这是甚么?”那掌柜吓得魂飞天外,连声道:“小店……小店是七十多年的老店,厨房最洁净不过,怎……如何有这……这东西……”温方山左手在他脸颊上一捏,那掌柜下颏跌下,再也合不拢口。温方山筷挟蜘蛛,塞入他口里,半晌之间,那掌柜便即毙命。这时店中已经大乱,温方达右手拿住青青手腕,防她逃脱,左手抱起兄弟尸身。方山、方悟两人乒乒乓乓一阵乱打,不分青红皂白,将住客和店伴打死了七八个,随即在客店中放起火来。旁人见他们逞凶,四散逃命。

青青含泪不语。温方山道:“你好好说出来,或者就饶了你一条小命。”

青青笑问:“四位爷爷去那边?”温方达道:“你去那边?”青青道:“我跟那姓袁的朋友约好了,在这里会晤,那知比及他这时候还没来。”

袁承志心中大急:“温方山那老儿和她赶上了,青弟怎能逃出他毒手?”

四老听到“找宝贝”三字,心中齐震,同声问道:“甚么?”青青哭道:“我归恰是死,奥妙是不能说的。我只求你们送这封信去。”说着从湖色衫子上撕下一块绢片,又从怀里针线包内取出一根针来,刺破手指,点了鲜血,在绢片上写起来。四老不住问她找甚么宝贝,她只是不睬,写好以后,交给温方山道:“三爷爷,你也不消见他,托人捎去宛平城里刚才我们相会的那处酒楼,这就得啦!”她虽是造作,但想起袁承志无良,当真流下泪来。

这日来到山西界内,五人奔驰了一日,已非常疲累,在一家客店中歇了。温方义人最细弱,食量最大,连声急叫:“炒菜、斟酒,煮面条儿!”等店伴端了饭菜上来,他就战役常普通,抢先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三老和青青正要跟着动筷,温方义忽从面汤中挑起一物,惊叫一声,顿时直僵僵的不动了。四人大惊,看他所挑起的,鲜明是一只极大的玄色蜘蛛。温方达一摸兄弟的手,已无脉搏,神采发黑,鼻孔里也没气了。

温方义把青青一摔,推在地下,骂道:“无耻小贱人,本日教你撞在我们手里。”

两人想到当年金蛇郎君来静岩报仇的暴虐,不觉栗栗危惧,当下把温方悟的尸身安葬了,筹议了半天,决计先上华山,掘到宝藏以后,再找五毒教报仇,只是惊骇他们暗中侵犯,不但饮食特别谨慎,早晨连客店也不敢住了。

四人商讨已毕,兴高采烈的返来威胁青青。青青起先冒充不肯,厥后假装实在受逼不过,只得说出藏宝之地是在华山之巅。她是要四老带她去华山,找到父亲埋骨的地点,乘他们在荒山中乱挖乱掘之时,本身便可把母亲骨灰和父亲的骸骨合葬一起,然后横剑自刎。不料她这句大话一说,四老却更坚信不疑。当年温氏五老擒住金蛇郎君,他也是将他们带上华山。宝藏没找到,还死了崆峒派的两个朋友,金蛇郎君又俄然失落,在他们脑海当中,却已深印了宝贝必在华山的动机。当日张春九和那汪秃顶以是上华山来搜刮,便也是以。

店小二又道:“那老爷子坐了下来,要了酒菜。他刚坐定,又上来一名老爷子。那真叫古怪,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个,都是白头发、白胡子、红面孔,倒像是一个模型里浇出来的普通,要找这四个一模一样的老爷子,那可真不轻易得紧了。这四人有的拿着一对短戟,有的拿着一根皮鞭。他们谁也不望谁,各自开了一张桌子,四个老儿把那位年青相公围在中间。”袁承志听到这里,心想:“那晚温方悟在宫中为惕守所伤,中了她铁钩,但惕守又给了他解药,想来解了毒,是以仍有四人。”只听那店小二续道:“我越瞧越透着邪门,再过一会儿,那老乞婆就来啦。掌柜的要赶她出去,那知当的一声,嘿,你道甚么?”崔希敏忙问:“甚么?”店小二道:“这叫做财神爷爷着烂衫,人不成以貌相。当的一声,她抛了一大锭银子在柜上,向着那四个老头和那相公一指,叫道:‘这几位吃的,都算在我帐上!’你老,你可见过这般豪阔的叫化婆么?”洪胜海逗他说话,接口道:“那倒没见过。”

这日在宛平打尖,竟不料与温氏四老及何红药相遇。温方山露了一手内功,何红药自知不敌,迳自退开。青青已抱必死之心,倒也并不惊惧,怕的是四老当场把她正法,那么母亲的遗志就不能推行了,转念之间,战略已生,走到温方达跟前,施了一礼,叫声:“大爷爷!”然后一一贯其他三老见礼。温氏四老见她安然不惧,倒也颇出不测。

四老走到一旁,低声商讨。温方达道:“看来宝藏之事倒也不假。”温方义道:“逼她带路去取。”三老都点了点头。温方山道:“先骗她说饶命不杀,等找到宝贝,再来好好整治这小贱人。”温方悟道:“我有个主张:我们掘出了珍宝,就把这小贱人埋在宝窟当中,等那姓袁的小牲口来掘宝,一掘掘到这个死宝贝,岂不是好?”三老同声大笑,都说:“五弟这主张最高。”

店小二越说兴趣越好,口沫横飞的道:“那知他们理也不睬,自顾自的喝酒。那老乞婆恼了,叫了一声,一张手,一道白光,直往那拿拐杖的老儿射去。”崔希敏道:“你别瞎扯啦,莫非她还真会放飞剑不成?”店小二急道:“我干么瞎扯?固然不是飞剑,可也是几成儿不离。只见那老儿伸出筷子,叮叮铛铛一阵响,筷子上套了明晃晃的一串。我偷偷蹩畴昔一张,嘿,你道是甚么?”崔希敏道:“甚么?”店小二道:“本来是一串指甲套子,都教那老儿用筷子套住啦。我刚喝得一声采,只听得波的一声,你道是甚么?”崔希敏道:“甚么?”店小二拉着他走到一张桌子旁,道:“你瞧。”

三老将温方义的尸身带到田野葬了,又哀思,又忿怒,猜不透一只蜘蛛怎会如此剧毒。青青见过五毒教的伎俩,深思:“本来那老乞婆暗中蹑上我们啦。”

青青道:“就是那批珍宝里的。我和袁大哥照着爹爹留下来的那张舆图,挖到了十只铁箱,内里都是珍奇宝贝。东西实在太多,带不了,我只拣了这对鸳鸯来玩。我们说好,此主要去全都挖了出来,那知你们……”说着又哭了起来。

当下四老带了青青,连日马不断蹄的赶路,就只怕袁承志追到。

次日四人在客店用饭,逼着店伴先尝几口,等他无事,这才放胆吃喝。

袁承志插口道:“那老乞婆钉毒物之时,另有谁在一旁吗?”店小二道:“那天的事也真透着希罕,先是一个青年斑斓相公独个儿来喝酒……”袁承志急问:“多大年纪?怎生打扮?”店小二道:“瞧模样儿比你相公还小着几岁,生得这么俊,我还道是唱小旦的伶人儿呢,厥后见他腰里带着把宝剑,那可就不知是甚么路数了。他好似家里死了人似的,愁眉苦脸,喝喝酒,眼圈儿就红了,真叫人瞧着内心直疼……”世人晓得这必是青青无疑。崔希敏怒道:“你别口里不干不净的。”店小二吓了一跳,抹了抹桌子,道:“爷们要上道了么?”袁承志问:“厥后如何?”店小二望了崔希敏一眼,说道:“过了一会儿,俄然楼梯上脚步响,上来一名老爷子,别瞧他头发胡子白得银子普通,可真透着精力,手里提着根龙头拐杖,腾的一声,往地下一登,桌上的碗儿盏儿便都跳了起来。”洪胜海又塞了块碎银给他,要他详细说来。

青青自见袁承志把阿九抱回家里,越想越不对,阿九面貌斑斓,清秀敬爱,己所不及,何况她是公主,本身倒是个来源不明的私生女,爷爷与父亲都是江湖上匪类邪人,跟她天差地远,袁承志非移情别爱不成。若不是爱上了她,怎会紧紧的抱住了她,轻怜密爱,含情脉脉?回到了家里,在世人之前兀自舍不得罢休,莫非又是假的?厥后又听人说道,李自成将阿九赐了给袁承志,权将军刘宗敏喝醋,两小我几乎儿便在金殿上争风打斗,说到动武打斗,又有谁打得过他?天然是他争赢了。崇祯是他的杀父大仇,他念念不忘的要报仇,但是阿九只说得一句要他别杀她爹爹,他立即就乖乖的听话。“我的言语,他几时这么服从了?只要他来骂我,那才是常事。”思前想后,终究硬起心肠离京,内心伤痛非常,决意把母亲骨灰带到华山之巅与父亲骸骨合葬,然后在父母骸骨之旁图个他杀,想到孑然一身,个郎薄幸,落得如此了局,不由自伤自怜。

行了数日,一晚客店中俄然人声喧闹,有人大喊偷马。温方悟起家检察,将到马厩时,黑暗中俄然嗤的一声,一股水箭劈面射来。他急缩身闪避,已然不及,顿时喷得满脸都是,只觉奇腥刺鼻,晓得不妙。他眼睛已经睁不开来,听声辨形,长鞭挥出,把偷施暗袭之人打得背脊折断。另一人喝道:“老儿还要逞凶!”举斧劈来。温方悟长鞭倒转,将那人连人带斧卷起,用力挥出,那人一头撞到墙上,脑浆迸裂。

温方义喝道:“甚么宝贝?莫非你真晓得藏宝的地点?”青青哭道:“我甚么都不晓得,归正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温方悟道:“呸,压根儿就没甚么宝贝。你那死鬼父亲骗了我们一场,现在你又想来搞鬼。”

四老听得袁承志要来,大家心头大震,那敢再有半晌逗留?温方义喝道:“跟我们去。”青青冒充道:“我要等人呢。”温方义手一伸,已隔衣扣住她手腕,拉出店门,两人共乘一骑。四老尽往偏僻无人之处驰去,目睹离城已远,这才跳上马来。

袁承志越听越急,心想:“温氏四老已经难敌,再赶上何红药,可如何得了?”

温方达泣道:“二十年前,那金蛇恶贼从我们手里逃了出去,当时他筋脉已断,成为废人,身边毒药也早给我们搜出,但是崆峒派的两位道兄却身中剧毒而亡,莫非当时就是五毒教救了他……”温方山道:“不错,本来五毒教暗中在跟我们作对。此次大师同受曹化淳之聘,图谋大事,目睹已然胜利,那五毒教教主何铁手俄然反脸,乃至功败垂成。直到现在,我仍不知是甚么原因。”温方达深思半晌,忽地跳了起来,叫道:“金蛇恶贼所用毒药如此短长,看来他就是五毒教的?”温方山恍然大悟,说道:“必是如此。”

青青低头不语,悄悄伸手入怀,解开了一对翡翠鸳鸯的丝绦。这本是铁箱中之物,当清算珍宝金银之时,她见这对翡翠鸳鸯玉质晶莹,碧绿通透,雕镂精美灵动,就取来系在身上,那是记念她与袁承志共同得宝之意,十箱珍宝不计其数,也很多了这对小小鸳鸯。她俄然站起,叫道:“这信送不送也由你们了,这就杀了我吧!”只听叮叮两声清脆之音,一对鸳鸯落在地下。青青俯身要拾,温方悟已抢先捡起。四老数十年为盗,岂有不识宝货之理?见翡翠鸳鸯如此珍奇,眼都红了。四民气中突突乱跳,齐声喝道:“这是那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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