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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挥椎师博浪 毁炮挫哥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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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完我道:“启禀皇上,臣已详细查过。明军带兵的总兵官姓水,名叫水鉴,技艺了得。实在真正兵戈的是李自成部下的一批逃亡之徒,叫何为么‘金蛇营’,那水总兵倒给他收伏投降了。”皇太极“哦”了一声,道:“他降了反贼,那太可惜了。你们去细心查明,能不能设法要他降我大清,瞧他是贪财呢,还是爱美色。此人能打败阿巴泰,那是小我才,我们决不能等闲放过了。”三名官员齐声道:“皇上圣明英断,那水鉴若肯降顺,是他的福分。”

只听皇太极道:“南朝军情这几天如何样?本日接到阿巴泰禀报,说先前在山东青州、泰安之间中伏,打了个大败仗,莫非明军竟然还这么能打?你们可知青州、泰安这一带的统兵官是谁?”袁承志心想:“本来他们正在说我们打的这场败仗,倒要听听他们说些甚么?”

皇太极微微一笑,说道:“老鲍性子直率,想问甚么,倒也直言无忌。你们三个,固然都是汉人,但早就跟先皇和朕办事,忠心耿耿,洪承畴怎能跟你们比拟?”范文程等三人忙趴下叩首,咚咚有声,显得感激之极。袁承志暗骂:“无耻,无耻!”

袁承志听了这些话,只觉句句入耳动心,浑忘了此来是要刺死此人,内心模糊似盼多听一会,但听他四人商讨如何整饬军纪,清兵入关以后,决不成残杀百姓,务须严禁劫夺。只见两名侍卫走上前来,换去御座前桌上的巨烛,烛光一明一暗之际,袁承志心想:“再不脱手,更待何时?”左掌提起,猛力击落,喀喇喇一声响,殿顶已断了两根椽子,他跟着瓦片泥尘,跃下殿来,右足踏上龙案,金蛇剑疾向皇太极胸口刺去。

袁承志大急,心想本日莫要给这鞑子天子逃了出去,再要行刺,可就更加不易了,连发两枚金蛇锥,却都给卫士冲上挡去,作了替死鬼。袁承志金蛇剑连刺,更不睬会众卫士来攻,疾向皇太极冲去。目睹距他已不过丈许,蓦地里帷幕后抢出八名军人,都是白手,同时扑到。袁承志右足弹出,砰的一响,踢飞一名,左足鸳鸯连环,跟着飞出,一名军人正在此时自左边扑到。袁承志左脚踢中了他胸口,他双手却已紧紧抓住了袁承志小腿。这军人口中鲜血狂喷,双手却死命抓住不放。这八名军人在满洲语中称为“布库”,擅于摔交擒拿,平时宫中或贝勒王公盛宴,例有角斗娱宾。皇太极访问臣下以后,临睡之前常要先看一场角斗。这八名布库军人现在正在殿旁服侍,听得有刺客,纷繁抢上来护驾。

袁承志悄悄心惊:“这鞑子天子当真短长,崇祯和他比拟可天差地远了。我非杀他不成,此人不除,我大汉江山不稳。就算闯王得了天下,只怕……只怕……”模糊感觉此人目光弘远,统观全局,想得通透,稳扎稳打,半点也不暴躁,闯王的才具与他相较,仿佛也很有不及,又想:“这天子的汉语可也说得流利得很。他还读过中国书,竟然晓得卞庄刺虎的故事。”

袁承志金蛇剑连刺两下,快速无伦。那羽士侧头避了一剑,拂尘挡开一剑,跟着千百根拂尘丝缓慢挥来。袁承志伸左手去抓拂尘,右手剑刺他咽喉。唰的一声响,麈尾打中了他左手,手背上顿时鲜血淋漓,本来他拂尘之丝系以金丝银丝所制,固然柔嫩,运上了内劲,倒是一件致命的短长兵刃。就在这时,金蛇剑剑尖上的蛇舌也已钩中那道人肩头。两人在空中比武三招,各受重伤,落下地来时已交叉易位,心下都惊奇不定:“此人是谁?武功恁地了得,实是我平生所仅见。”

宁完我道:“启奏皇上:我大清的满洲人少,汉人浩繁。皇上得了天下后,以臣鄙意,须得视天下满人汉人俱是皇上子民,不成像元朝蒙前人那样,把汉人南边人当作劣等百姓。只消我大清对众百姓一视同仁,汉人当中纵有倔强之徒,也成不了大事。”皇太顶点头道:“此言有理。元人弓马天下无敌,但是他们在中国的江山却坐不稳,就是为了虐待汉人。这是前车甚么的?”鲍承先道:“前车复辙。”皇太极浅笑道:“对了,老鲍,我读汉人的书,始终不易有甚么长进。”鲍承先道:“皇上日理万机,这些汉人书里的典故,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只要晓得书里的大事理,如何治国平天下,那就够了。”皇太顶点头道:“汉人的学问,很多是很好的。只不过作主子的,读书当学书里头的事理战略,不必学汉人的秀才进士那样,学甚么吟诗作对……”

袁承志左足力甩,却甩不脱这军人,金蛇剑挥出,削去了他半边脑袋,但那军人双手兀自紧紧抓住袁承志小腿。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道:“好大胆,竟敢犯驾?”说的是汉语。袁承志全不睬会,左脚带着那名死军人,跨步上前去追皇太极,只跨一步,头顶风声飒然,一件兵刃袭到,劲风掠颈,有如利刃。袁承志一惊,晓得仇敌武功高强之极,危急中滚倒在地,一个筋斗翻出,舞剑护顶,左手扯脱脚上的死军人,这才站起。

皇太极两侧抢上四名卫士,不及拔刀,已同时挡在皇太极身前。嗤嗤两响,两名卫士已身中金蛇剑而死。皇太极技艺甚是敏捷,从龙椅中急跃而起,退开两步。这时又有五六名卫士抢上反对,宁完我与鲍承先扑向袁承志身后,各伸双手去抱。袁承志左脚反踢,砰砰两声,将宁鲍两人踢得直掼出去。便这么一缓,皇太极又退开了两步。

只听得最前的一名斑白胡子的老官说道:“臣范文程见驾。”其次一名身材魁伟的官员道:“臣宁完我见驾。”最后一名官员脸容尖削,说道:“臣鲍承先见驾。”袁承志心道:“这三个官儿都是汉人,却投降了鞑子,都是汉奸,待会顺手一个一剑。”又想:“他们跟鞑子天子怎地又都说汉话?”

1、唐朝安禄山造反时,玄宗命大将哥舒翰守潼关,哥舒出败北死,潼关失守,长安不久便即沦陷,本回回目借用此史事,唯比方不甚贴切。

皇太极又道:“只是袁崇焕为人愚忠,不识局势,谅来也是不肯投降的。”又叹了口气,问道:“洪承畴迩来如何?”袁承志晓得父亲当年曾任蓟辽总督,厥后洪承畴也做蓟辽总督,崇祯天子委以兵马大权,兵败被擒,降了满清。洪承畴沦陷之初,崇祯还觉得他已就义,曾亲身昌大祭奠。厥后得知降清,天下都笑崇祯无知人之明。

袁承志心想:“这个大汉奸,仿佛确有几分爱民之心,却不知是做戏呢,还是至心。”皇太极道:“很好,很好。你们汉人骂你们是汉奸,今后你们好好为朕办事,也就是为天下百姓办事,总得狠狠的挣一口气,让千千万万百姓瞧瞧,到底是你们这些报酬汉人做了功德呢,还是崇祯部下那些只知升官发财、搜刮百姓的真汉奸做了功德。老宁,你有甚么条陈?”

皇太极道:“洪承畴此人,本领是有的,但是骨气就说不上了。先前我已待他太好,若再赐他高官厚禄,此人还肯着力办事吗?哼,崇祯封他的官莫非还不敷大,当时他做的是甚么官?”范文程道:“启奏皇上:当时他在南朝官封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蓟辽军务,麾下率领八名总兵官,实是官大权大。”皇太极道:“照啊。我封他的官再大,也大不过崇祯封他的。要他经心极力办事,便不能给他官做,把他吊在那儿,叫他摇摇摆晃的摸不着边儿。”三臣齐声道:“皇上圣明。”

袁承志越想越有事理,感觉他这把握人才的法门实是高超之极,现在听到这番话,宛似当年在华山绝顶初见《金蛇秘笈》,此中所述法门无不匪夷所思,固然绝非正道,却令人不由得不平。

他呆了一阵,却听得皇太极在和范文程等商讨,今后获得明朝天下以后如何管理,此时如何先为之备,倒似大明的江山已是他掌中之物普通。袁承志心下气愤,悄悄又揭开两张琉璃瓦,看准了殿中落脚之处,却听得皇太极道:“南朝以是流寇四起,说来讲去,也只一个事理,就是老百姓没饭吃。我们得了南朝江山,第一件大事,就是要让天下百姓大家有饭吃……”袁承志心下一凛:“这话对极!”

袁承志目光只向他一瞥,又转去瞧皇太极,只见已有十余名卫士挡在他身前。袁承志蓦地跃起,急向皇太极扑去,身在半空,蓦见那羽士也跃起家子,拂尘劈面拂来。

范文程道:“启奏皇上,洪承畴已将南朝的真相甚么都说了。他说崇祯刚愎自用,行动恰当,信誉奸佞,殛毙忠良,四方流寇大起。我大清雄师正可乘机进关,解民倒悬。”皇太极点头道:“崇祯的性子,他说得一点儿也不错。但我兵进关却还不是时候。这时候进关,并无必胜掌控。总须让明兵再跟流寇打下去,两边精疲力尽,两败俱伤,大清便可收那渔翁之利,一举而得天下。你们汉人叫做卞庄刺虎之计,是不是?”三臣齐道:“是,是,皇上圣明。”

烛光辉映下,只见面前站着一其中年道人,眉清目秀,神采白润,右手固执一柄拂尘,嘲笑道:“大胆刺客,还不抛下兵器受缚?”

范文程等歌颂了几句。皇太极道:“要老百姓有饭吃,你们说有甚么体例?范先生,你先说说看。”他似对范文程非常客气,称他“先生”,不像对鲍承先那样呼之为“老鲍”。范文程道:“皇上未得江山,先就念念不忘于百姓,这番情意,必得上天眷顾。以臣鄙意,要天下百姓都有饭吃,第一须得轻徭薄赋,决不成如崇祯那样,不竭的加饷搜刮。”皇太顶点头道:“我们进关以后,须得定下端方,世世代代,不得加赋,只要库中不足,就得下旨减免赋税。”范文程道:“皇上如此用心,实是万民之福,臣得以投效明主,为皇上粉身碎骨,也所……也所甘心。”说到厥后,语音竟然哭泣了。

2、当时满清国君皇太极未称“天子”,只称为“汗”,但汉人风俗上称之为“天子”。

只听皇太极道:“那洪承畴还说些甚么?”范文程道:“洪承畴向臣露了几次口风,盼望皇上恩情,赏他个差使,他得觉得皇上效犬马之劳,仰报天恩。”皇太极哈哈大笑,道:“这差使吗?渐渐再说。”鲍承先道:“皇上,臣愚鲁之极,心中有一事不明白,盼望皇上指导。”皇太顶点点头。鲍承先道:“洪承畴先前不肯归顺,皇上大赐恩宠,亲身解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他身上,又连日大张筵席请他,连我大清的建国功臣也向来没这般殊荣。众臣工都不明白。皇上开导说:我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比年交战,为的是甚么?众臣工启奏道:为的是打南朝江山。皇上谕道:是啊,但是我们不明南朝内幕,比如都是瞎子,洪承畴一归顺,我们都展开了眼啦,那还不欢乐么?众臣工都佩服皇上圣明。这些日子来,那洪承畴将南朝各地的城守职官、民情民风,都说得详详细细,公然尽在皇上算中。但皇上却不赏他官职册封,众臣工可又都不明白了。”

注:

皇太极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当年使反间计杀了袁崇焕,朕过后想来,常觉非常可惜……”袁承志听他提到本身父亲的名字,耳中嗡的一声,满身发热,心道:“他们使反间计,使反间计!我爹爹公然是他害的。此人是害死我爹爹的大仇敌!”只听皇太极续道:“倘若袁崇焕能为朕用,南朝的江山这时候多数早已是大清的了。”袁承志悄悄呸的一声,心中骂道:“狗鞑子打的好快意算盘!我爹爹忠肝义胆,岂能降你?”

袁承志绕到殿后,伏身在地,见殿周四五十名卫士执刀守御,心中一喜:“此处保卫森严,莫非鞑子天子便在殿中?”在地下渐渐爬近,拾起一块石子,投入花丛。四名卫士闻声畴昔检察,其他侍卫也均谛视。袁承志展开轻功,已抢到墙边,使出“壁虎游墙功”沿墙而上,瞬息间到了殿顶,伏在屋脊侧面,聆听四下无声,本身踪迹未让发见,悄悄推开殿顶的几块琉璃瓦,从裂缝中往下瞧去。见满殿灯烛光辉,那三名官员正跪在地下,行的是三跪九叩大礼,袁承志大喜:“公然是在拜见天子。”

缓缓移身向南,从裂缝中向北瞧去,只见龙座上一人方面大耳,双目炯炯有神,唇留微髭,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猜想便是父亲当年的大敌皇太极。深思:“今后发射金蛇锥,当可取别性命,只是隔得远了,并无实足掌控,倘若侍卫当中有妙手在内,别要给挡格开去,还是跳下去一剑割了他首级的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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