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青衣白鹿
希儿含笑用手去指,田野近窗看去,一滩河水正在面前,月光恰映着那水波,粼粼清畅,确是都雅。希儿道:“来时我便瞥见了那河,没想到这夜里的景色更是分歧。”
田野近前几步问希儿道:“女人看甚么?”
希儿把那果子放在食案上,回身看田野还是侧身立在那,房门敞着,暗自好笑了一声,对田野道:“将军不欢迎妾来?”田野应了句:“怎敢!”闭上房门,转来对希儿道:“没想到女人也未曾睡。”希儿道:“本来在黄府时,都有姐妹伴随,今晚一人一室,怎睡得着。”说罢踱步窗前推开那窗,倒是风起,两扇窗棂被吹得吱呀。
希儿叹道:“将军已经极力,亦不必再为过往伤怀,只为此后筹算才好。”
且说田野带着亲兵五骑与青衣一行七人亦往山中奔去,急行了一日,人困马乏,又饥又累,眼看那红日西沉,明月即出,孔殷间寻不见一处人家落脚。转至一处河谷,见那远处有一茅庐正起炊烟,吃紧地近前去看,恰是一家山野酒坊,世人欢乐,上马进店。
二人一起向西去行,穿过一片竹林,看远处有一驴车赶来,及迩来看,恰是希儿和店家老夫,车后拉着两大坛酒,希儿瞥见了,仓猝跳下,跑来问道:“哥哥甚早,是出来寻我的吗?”田野道:“婆婆说你去沽酒了,我来看看,再顺道将些野物归去。”说着伸脱手来,希儿会色,搭停止翻上马背,两人纵着马向林子里奔去,赵显紧随厥后,老夫赶了车,自回店去了。
希儿觑了眼田野,含笑间暴露两个小酒窝儿,道:“没想到将军铮铮硬汉,另有这般柔肠。”
田野将马身细心看过一遍,并无大碍,卸上马头盔,往出骑去,兵士见状赶快来瞧,看时他已走远了,未几,又听那蹄声复转返来,立即到了门口,田野道:“把弓与我。”兵士从另一匹马胯上卸一把雕花硬弓递给他。几人觉得有事去做,都吃紧地引马出厩,田野道:“兄弟们暂歇就是,我去打几样野物返来下酒。”说罢拨马就走,那兵士中有一人名叫赵显,与田野干系最密,也兴冲冲的上得马去,对其他几人道:“诸兄稍待,我随将军去了。”甩开鞭子去追。
排闼一看,兵士几个正在楼下堂里用饭,那店里老妇见田野忙道:“将军好早!”田野点头回声,老妇带笑又道:“令室绝早就跟老头子去镇里给你沽好酒了,想是这会也该返来了。”几兵士见田野下楼皆赶紧起家,田野本想应对那老妇,倒是大师都闻声了,也未几作理睬,与那老妇回个礼,只让大师用饭,本身径直去院里看马。
田野回声勒住马头,把弓拉个满月,嗖的一声,凤羽回声而出,直将那物从崖顶上射翻,滚落入林中,一时候群鸟惊飞,热烈了一片林子,几人及迩来看,原是一头白鹿,箭插在后腿上,却还活着,跛跳着正要逃。
田野见状只得连口答允,又扶她起,她又推却,开口道:“妾本是扬州吴兴郡人氏,十岁时先父亡故,家道中落,有力哺育,跟从娘舅展转来到长安,后舅亲贫困将妾卖出,几经转手后十五岁上入得黄府,夫人见妾晓得乐律,吹得一手好笛,又兼礼数殷勤,逐陪侍蜜斯身边,现黄府被毁,蜜斯被掳,夫人亦不知去处,妾已无家可归,但妾非庸碌之辈,贱心尚存大义,感将军器海救身,只愿结草来报,奉侍将军摆布,山高天远,妾愿身故而随之。”说罢不觉两眼垂泪。
希儿只闭着眼道:“将军既是答允了,妾自当陪侍摆布,你只不作声,我权当你是我姐妹,好放心睡。我又听得军中常有兄弟之称,自此,我便称你哥哥,再者妾也是驰名姓的,哥哥今后叫我希儿才好。”
田野虽则疆场上老道,但也是那弱冠之年的少年豪杰,未经风尘,何曾有过男女同处一室的故事,遇此景象,不觉心下里非常慌乱,低声不语,只得躺下听那风吹窗棂,吱呀作响声,一夜难寐。
店内也无过往客商,只要大哥佳耦二人,酬酢一番后,世人分礼坐定,传上饭食,不过是些山珍水异,蔬果野味,又有烧酒两坛,解渴消乏。杯盘交叉之际田野将那救来女仔细细去端,心下倒是一惊,只看她薄罗轻衫,花貌玉肌,虽无珠光宝气之华饰,却丰韵娉婷,艳媚生香。心想我二人同驱一骑,马未停蹄,人未下鞍,只顾着赶路,本来救下的倒是个青衣美女。
希儿听得满口答允,已然欢乐,收了眼泪,将茶水倒下敬给田野,又起家到席侧将那被褥铺铺平整,将一薄单铺在大席中间,侧身躺睡下去,田野瞥见心下吃惊道:“我已承诺了女人,何必如此,不如回房睡去。”
田野听到此处倒是一脸苍茫,跪坐在席旁,愁眉舒展,沉默不语。希儿缓缓转来,向着田野又是一拜,田野去扶,希儿却将他一把推坐下,急道:“将军不必扶我,若要奴家起家,务必应下奴家一桩事体。”
次早,田野起家看时希儿已不在屋里,洗漱茶水早餐却已预备下了,那席末放着两件衣物,一件皂色短褐,一条胡服筒裤,兴兴的穿上一瞧,却也称身,又将早餐胡乱吃了几口,就要下楼。
田野虽是那武将脾气,但此时也颇觉伤感,心想前程漂渺,无根无据,如此好女子岂不随我虚度了,但话已至此,也不好劈面回绝,只得口中先去答允,将她扶起。
假睡过一阵,忽听门响,起家去看,倒是希儿盛了一盘果子立在门首,未等开口,希儿倒是一跪,田野慌乱间急将她扶起,两人劈面站定,四目相接,田野突觉失礼,忙低头侧身门首,让希儿步入房内。
田野看了一遍,对希儿道:“这河水向东奔去,也不知会流到甚么处所,确是水不成倒流,工夫不成逆转。”
田野道:“只是感喟人的运气多舛,也不知黄将军当今那边,回府后又是多么伤感的景象。”
赵显去捉,田野止手道:“将箭拔了,且让它去。”赵显急道:“为甚?”田野也不回他,只拨了马又向前去,赵显非常不解,追来又问,田野回道:“先父曾说,白鹿乃百兽之灵,是吉祥之始,今将它射翻已是错事,怎敢再捉它。”赵显憨笑道:“那是神兽了,不敢捉了,不敢捉了,还是哥哥明个理,我去就是了。”再去拔那箭矢,白鹿已不见了,还是牵了马来,跟了田野身后。
田野开口道:“仓惶之间,礼数多有不周,还望女人包涵。”青衣回道:“失主贱奴,敢烦将军动言,感救拔之恩,正不知何故为报。”田野道:“救人只是常理,更何况是一家男女,敢问女人芳名?”青衣答道:“妾张氏,小字希儿。”说话间,希儿斟酒先向田野敬了三杯,又与几位军哥各有敬回,酒过三巡,皆已熟络。
三人二骑在林子里奔走了一阵并不见甚么野物,干脆将慢速率缓缓去行,四下里傲视间,眺见那青崖顶上似有一物,通体乌黑,似马非马,似犬非犬,正要再猜,赵显大喊一声:“哥哥快射,那物要走了。”
未几夜深,兵士几人就在楼下东厢入寝,又楼上有静室两间,田野和希儿各自去住,老夫传过了灯火,世人回房歇息。田野撤除一身细甲,看身上衣物早已血迹恍惚,细看臂腕胸腹间刀剑划伤了足有七八处,幸亏都是皮外之伤,并不碍事,洗净身材,又将些刀疮药敷上,躺在竹席上不觉思惟这前后事件,身心难静,久久难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