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人生如戏
夙夙……鸾夙打了一个激灵,被臣暄这个“爱称”唤得周身发麻,待看清四个丫环手中所捧之物,更是羞怯不已。臣暄见状哈哈一笑,一手揽过鸾夙腰肢,对四人挥手道:“出去领赏吧!”
她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鸾夙不敢问臣暄要如何歇息,她已知他有伤在身,没法对她做出肌肤相亲的事情来。鸾夙迟疑半晌,想要体贴的话语毕竟没有说出口,只缓缓摸黑翻开帘帐,蹑手蹑脚上了床榻,和衣入眠。
鸾夙点头:“你我无谓缠累一说,世子记得本身本日的承诺便好。”
鸾夙垂眸看着臣暄手中的杯子:“只怕我做不来这戏。”
臣暄见鸾夙模样,主动对门外的丫环道:“出去吧。”
这等移形换影、蹑云逐月步,即便鸾夙这个内行看来,亦觉目炫狼籍,恐怕当真破钞了他很多力量。
这一句话虽说不好听,但是在鸾夙心中,倒是对臣暄的至心夸奖与佩服。
鸾夙顿觉难堪,支支吾吾道:“我……我……”
帘帐以内软玉温香,帘帐以外仍旧暗淡。那心志弥坚的镇国王世子如何歇下,鸾夙不得而知。
房门回声而开,但见四个身穿藕荷色衣衫、边幅平平的丫环鱼贯而入,各个面带喜气对臣暄与鸾夙道:“恭喜世子,恭喜女人。”
鸾夙忙将案上净水倒了一杯,又试了试杯壁水温,道:“有些凉了,我唤人去烧热水来。”
鸾夙面上毫无忧色,臣暄却顷刻变对劲气风发,唇角抿笑:“夙夙害臊,你们将东西放下便出去吧。”
而后二人皆不发一语,屋内氛围稍显难堪。半晌,臣暄却俄然不住咳嗽起来。鸾夙见状不免有些担忧:“你的伤势不是都好了吗?”
臣暄再轻咳两声,却已能止住,回道:“伤势如何,我有分寸。”
此时他二人仿佛又回到了臣暄在此养伤的时候,相互之间不知姓名、不问身份,唯凭着这一段拯救友情,相互辩论调侃。
只需清楚本身心中想要甚么,就不怕失了本心。鸾夙清楚本身是想要为凌府一百二十条性命报仇,为本身无端沦落青楼当中讨回公道。只要心中存了此念,人间纵有千种曲本、万般角色,也不过是手腕罢了。
臣暄单手把玩着方才饮水用过的茶杯,再道:“我心中已有全面之计,你不必担忧。只是今后少不得要委曲你在人前与我做戏,何时娇嗔,何时和顺,你须得有个拿捏分寸。”
幸亏她只是浅显女子,既没有父亲的陈腐为民之情,亦没有臣暄的胸怀天下之志。她只需父仇得报,便能够隐姓埋名安然归去了。而这江山之争、权势之谋,还是留待如臣暄这等的豪杰人物吧!
夜声喧闹,唯闻呼吸之音。她彻夜劳累不堪,逐步支撑不住,缓缓阖上双眸堕入安眠。
四个丫环闻言喜不自胜,又说了一番添福添喜之言,便又鱼贯而出。四人走后,臣暄马上将手收回,敛去笑容道:“女人恕罪。”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一阵拍门声响起,未等鸾夙出口相询,但听门外丫环已娇滴滴道:“鸾夙女人,坠妈妈命我四人来奉侍您与世子寝息。”
鸾夙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本技艺中已空,不由蹙眉道:“你也不怕凉着胃。”
她对臣暄,毫不会假戏真做。
“噼啪”的烛火声俄然传来,打断了鸾夙的纷繁思路。屋内刹时变得暗淡,本来是案前的烛火已经燃尽。鸾夙见状低低道:“我去点灯。”
鸾夙闻言,细细盯着臣暄打量,没有再说话。
鸾夙狠狠咬牙,瞪着臣暄:“我放心甚么?我是担忧你明日一早便要被国舅家的小公子挑衅,伤上加伤丢了性命。”
鸾夙瞧见臣暄目光落定之处,立即清了清嗓子,半晌口中才迸出几个字来:“你去榻上歇着吧。”
臣暄摆摆手:“勉强能示于人前,只是今晚与周建岭一番相争,方才又接了你的绣球,有些伤元气。”
“不怕。只需清楚心中想要甚么,统统虚妄、实在,安闲吾心。”
这等人物,上阵杀敌面不改色,兵法战略不在话下,他另有甚么不会做、不敢做、做不出来的事呢?
“不碍事,”臣暄强忍咳意,禁止道,“我身上有药,你给我倒杯水来。”
鸾夙在地上站定,仰首再赏识那幅《春江花月图》,不由叹道:“想我八年青楼生涯,都未有本日这般惊心动魄。”
臣暄心中有些莫名滋味,再看鸾夙嗔怒的模样,缓缓道:“我老是原歧亲封的镇国王世子,周建岭即便没法无天,也不敢等闲动我分毫。我倒是但愿他能将此事闹到原歧面前,看看原歧是助他,还是帮我。”
臣暄仍旧清含笑着:“是我缠累女人了。”
鸾夙见这药效立竿见影,放下心来:“这是甚么药,服从如此奇速,他日我也买来吃吃。”
鸾夙闻言,悄悄感喟,正待张口辩驳,但听臣暄又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只要存了此念,即使百般脾气、万种窜改,皆是信手拈来。”
鸾夙低低深思臣暄此言,又在他面上打量半晌:“那如当代子是用了哪一种脾气窜改?可在做戏?”
听闻了这一番“人生如戏”的谈吐,鸾夙心中已趋于安静,抑或是说,她已晓得如何面对此后这条崎岖盘曲的复仇之路。既存了此念,再看案上那些透露的寝衣,鸾夙已能安然面对。她将案上一件状若无物的透明纱衣掂在手中,悄悄道:“如许的衣物,穿与不穿,又有何辨别呢?”
灯火阑珊,夜深人寂,闻香苑内又上演了一晚活色生香、纸醉金迷。鸾夙亲身踩高,将壁上那幅伪作的《春江花月图》换成真迹,鼓掌赞道:“托世子的福,本日终是教我大开眼界了。”
臣暄如许一说,鸾夙不由回想起堂内的环境。她的绣球高高抛起,清楚是冲着周建岭地点的西厢,但是臣暄却从南配房中穿云而出,一柄长剑硬生生将绣球钉在了二楼墙上,又几个起落飞身而夺。
臣暄笑了:“戏不时候刻在做,今后不管成王败寇,皆是射中之戏、戏中之景。”
鸾夙见臣暄咳嗽不止,更觉担忧:“我去让坠姨给你请大夫。”
是呵。臣暄若不提及,鸾夙几乎便要忘了,镇国王是北熙独一的异姓王,祖上两代功劳显赫,到了这一代承荫的臣往,更是在军中威名赫赫,在官方声望极高。虎父无犬子,单看臣暄彻夜争抢绣球所暴露的那一套轻功身法,便不似凡人所能练就。何况他另有伤在身,想来只用了五六分功力。
若要振臂一呼、响者云集,须得有臣家父子这等气势吧。鸾夙俄然感到光荣,本身对臣暄有过拯救之恩,起码现在而言,她与臣暄是友非敌。如许的男人,若当真是敌非友,那才是本身的人间恶梦。
臣暄有些不解:“我面上写了字?还是画了画?”
臣暄见鸾夙逐步放松,恍忽当中亦好似回到两月前的那段光阴。但是贰心中晓得,自彻夜与鸾夙摊牌买卖起,而后她便会对本身生出戒心与防备。即便她经心互助,今后也只是将他看作联盟,并非好友。
鸾夙平复了面上羞怯,低低徊道:“不必,我心中稀有。”
臣暄见鸾夙这番模样,再次低笑出声:“你放心,我有伤在身,何如不了你。即便故意,也是有力。”
“不怕失了本心?寻不到实在的本身?”
“不是。”鸾夙仍旧看着臣暄,照实道出心中所想:“我是在想,像世子这般文韬武略之才,剑法轻功卓绝人上、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又如此晓得猜度民气,的确如坠姨所言,并非池中之物。私觉得,世子得偿所愿,指日可待。”
刚起了身,她却被臣暄按下一只手臂:“不必了,夜深人寂,你安息吧。”
鸾夙低眉点头:“我明白了。”
鸾夙虽善于青楼当中,也曾被教诲过男女之事,但她毕竟是完璧之身,平素羞于人言,是以现在忽闻此话,不免有些面红耳赤。即使晓得彻夜难逃此劫,鸾夙仍旧未做好万全筹办,特别臣暄还是故交,更教她不知所措。
臣暄护着鸾夙从高处跳下,但笑不语。
“承你吉言。”臣暄安然以对:“我出身行旅,自幼随父亲在军中糊口,边关寒苦,虽是担了世子之名,却也算是吃尽苦头。心志之坚,的确非常人可比,但是比之人上之人,却远远不及,仍在苦心磨砺。”
臣暄故意作弄鸾夙,面色佯作端庄,看向她问:“那你呢?”
“你性子坦直,的确有些勉强。”臣暄道:“但是你身处声色犬马之地,又负担血海深仇,密而不说,已算演得极好。最大的奥妙都瞒住了,旁的事亦不在话下。”
或许是因为寻到了相托之人,那困扰鸾夙七年的灭门恶梦彻夜没有再次袭来。
臣暄对着屋内影影绰绰的烛光,看着面前美人微蹙的双眉,心道鸾夙究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人罢了。他将目光移向案上,方才四个丫环放在此处的物件映着烛火,清楚可见。特别是那件猩红刺目标肚兜,想来鸾夙见了必然脸红。
他看向鸾夙,再道:“兵法,诡道矣。猜度民气,亦是兵家所为。”
此话甫毕,但见臣暄已缓慢从鸾夙手中将杯子掠过,和着几颗药丸一饮而尽。
臣暄闻言再笑:“风月场中,要的便是这一种如有似无的挑逗之感,正如欲拒还迎的女子,最是令人难以顺从。”
臣暄“嗯”了一声:“女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