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情中滋味
臣暄深深瞧了她一眼：“现在尚不能奉告你。”
当臣暄再回闻香苑时，天气已是半夜时分。鸾夙在隐寂楼前等了半晌，才见臣暄从拂疏的院内缓缓而出，朝她行来。
臣暄就着烛火抬首看向鸾夙，对她这番决计躲避的态度甚感绝望。鸾夙见本身逃不过这个话题，只得垂眸慎重道：“世子当日应允过我的，待出了黎都，便放我自在。功成之日，再提原歧的人头与我相见。”
臣暄瞧见鸾夙神采，不由笑道：“我原是想着，你与我相处半载风景，多少有些男女之意。现在我与拂疏靠近，你瞧着必然心中吃味。如此演起来会更像……”
臣暄闻言蹙眉：“他天然不晓得，不然他怎会……”话到此处，臣暄却俄然开口，捂着左臂道：“我臂上受了剑伤，方才拂疏已为我包扎过，想是绑得不好，你再替我看看。”
言罢他已挽起左袖，将臂伤之处闪现出来。拂疏的包扎倒是不错，只是约莫伤口太深，那殷红血迹已将整条绷带渗入。鸾夙见状非常担忧：“这抵甚么用？你须得敷药看大夫！”
本身裸身出浴，被陌生男人劫走，自是有人盼望着她落空纯洁，再被镇国王世子丢弃，今后残花败柳无人问津。不过让他们绝望了，她撤除双足冰冷以外，毫发无伤。
这一只他悉心庇护着的鸾鸟，终有一日将会化羽成凰，从他身边飞走了吧。臣暄自问畴前老是自欺欺人，只因这游离之感并不激烈，但是从彻夜以后，这一种不成节制的离愁别绪却俄然激烈起来，令他甚感惶恐不安。
臣暄被鸾夙的聪明口齿惹出了含笑，忍不住在她鼻骨之上悄悄一刮：“当局者一定尽迷，旁观者一定皆清。不管当局亦或旁观，我向来都认得准本身的心。”
鸾夙立时严峻起来：“我免得。”
臣暄又在心底一叹，回神却见鸾夙面上兀自思考，便又是笑问：“夙夙在想甚么？”
因着鸾夙在浴中被掳，是以当她身着衣衫乘车返来时，闻香苑诸男诸女皆纷繁来探。这此中谁是至心体贴，谁又是来看笑话，鸾夙心中腐败如镜。
“那我与拂疏的事呢？你可感觉难受？”臣暄咄咄相逼，出口再问。
鸾夙闻言来了兴趣：“那依世子所言，男女之爱，该是如何？”
他与她之间，不过是一场买卖，谁先承认，谁便是输家。
鸾夙如此一想，更是硬起心肠，掩面笑道：“世子风韵卓绝文韬武略，天下女子趋之若鹜。多我一人未几，少我一人也很多，世子还是放过我吧。”她自发这番话说得分寸得宜，带着五分当真，兼具五分调侃，想来臣暄应知其意。
干脆利落，痛痛快快。
这一次轮到臣暄蹙眉：“两清？”
臣暄见状苦笑点头：“我原是想教你体味体味妒忌的滋味……只因我这一战略，与‘争风妒忌’有关。我担忧你届时骗不过原歧，才欲教你提早演练一番……谁想你并未对拂疏吃味，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算是承认了他与拂疏有染吗？鸾夙心中略感酸涩，却发明本身并未如设想当中那般难受。约莫是本日在原香寺里忆起了血海深仇，又得那黑衣公子的怀想安抚，如此相较之下，这一点后代情长已算不得甚么了。
臣暄在心底微微轻叹，强自压抑心中苦涩，对鸾夙笑道：“男女之爱，非言语可表。唯有置身此中，才知其中滋味。”
她不欲再说这个话题，便顺势打了个呵欠：“本日折腾半宿，还是歇下吧。世子把稳臂伤难愈，届时迟误了大事。”言罢她已兀自吹熄了蜡烛，起家往内寝行去……
鸾夙只得轻叹：“这才多久，伤口都渗入了。”她一面将绷带解开，一面道：“你伤成如许，那公子又是如何？”
鸾夙闻言手上一顿，不由想起了与臣暄初了解之事。她将换下的绷带缠成一团，边包扎边道：“当初你身受重伤，我救你一命；本日我遭人掳劫，你救我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
臣暄摆摆手：“彻夜此事不宜闹大，拂疏那边有坠娘留下的奇药，我已敷上了，你替我换了绷带便可。”
“倒是教世子绝望了，”鸾夙点头轻笑，“只是我误入风尘，已将男女情事看破。再者又负担血海深仇，如果此仇不报，等闲不言情爱。”
“我怨世子甚么？”鸾夙不解。
臣暄轻笑：“我畴前养伤时你那份悉心，已然充足。”
“只可惜人间男女，当局者迷，很多人早已沦陷此中，却仍旧回避，或不自知。”臣暄看着鸾夙娇颜：“实在这亦是情中滋味之一。”
二人说话间，鸾夙已将臣暄的伤口重新包扎结束，又将他的袖子揽下，道：“他怎能狠心刺伤你？”言语当中很有不忍之情。
“在想世子方才说过的话。”鸾夙答道：“诚如世子所言，男女之爱，非旁观可知，唯有置身此中，方得万千滋味。”
本来黑衣公子也负了伤，鸾夙悄悄点头：“我的技术可不如拂疏……还是唤她来吧。”
鸾夙在心底微叹，面上倒是勉强笑道：“我原就存了心机，欲教世子与拂疏了解，现在一举，正中我下怀。又何来难受一说？”
特别彻夜当他晓得她遭人掳劫，那一刻的惊骇、担忧、气愤、彷徨……他终究晓得，本身已是万劫不复。
鸾夙心中长舒一口气，豁然笑道：“不若世子先将战略说与我听听？你若不说，又如何晓得我演不来？青楼当中，争风妒忌的戏码数不堪数，鸾夙即便没有切身经历，亦晓得有样学样。”
鸾夙闻言，倒是一笑：“世子多虑了，我抱病将养，可贵平静。”
当真是万分好笑呵，此事若说与他父王晓得，定然惹父王笑话后代情长。想他臣暄在黎都调停一载，不过是但愿逃出世天。然当这一天即将到来之时，他却并非喜出望外，而是隐含失落惶恐。他究竟为何如此？又是为谁如此？他自问心中一清二楚。
“唯有如此了。”臣暄似感无法，瞧着鸾夙道：“此事干系严峻，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臣暄盯着她，低低解释：“你抱病这十余日，我没来看你……本日还教拂疏欺负了你。”
自他二人达成买卖以来，臣暄一向唤她“夙夙”，现在甫一听他唤本身全名，鸾夙有些不大安闲。再听清他话中之意，更觉难堪：“鸾夙不明白世子在说甚么。”
鸾夙避开臣暄目光，低低徊道：“世子洞察入微、表述贴切、言语详确、用喻恰当，想来应是旁观者清，本身并未置身此中。不然怎有‘当局者迷’一说？”
“本来如此……”鸾夙悄悄点头：“你有何打算？”
鸾夙远远瞧见臣暄步态沉稳、面色如常，知他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道：“本日多去世子相救。”
臣暄看向鸾夙：“你可知我克日为何一变态态，与拂疏走得极近？”
臣暄闻言，面色微沉：“此话当真？”
鸾夙掌灯将臣暄引入隐寂楼内，才低声问道：“那黑衣公子是谁？”
“我一向记得，”臣暄点头，“倘若此行顺利，不出半月，你便可安然拜别。”
鸾夙闻言眸中一亮：“世子的意义是……”
想到此处，鸾夙不由面上一红。臣暄此言，已隐晦表白，他晓得她对他成心。但是她如何能承认呢？她不能让他拿捏住她的心机，让他对本身势在必得。
臣暄不再多言，只兀自垂眸沉思。鸾夙见状，亦觉不便相扰，正待起家安息，却听臣暄叹道：“鸾夙……你内心没我。”
“他是否晓得我的实在身份？”鸾夙再问。
“不是。”臣暄直接否定。
鸾夙撇了撇嘴：“世子心，海底针，鸾夙摸不透。”
“千真万确。”
……
“参议罢了，我两皆未伤到关键。”臣暄照实答复。
臣暄看着鸾夙，心中涌起一阵苦涩。这女孩尚不知情爱为何物，本身却已然为之情动。克日来他决计对她避之不见，乃至公开与拂疏卿卿我我，但是换来的成果却并非如他所愿，反之倒是相思甚苦。
一炷香后，两人已是筹议结束。臣暄看着鸾夙一副了然神采，慎重叮咛：“兹事体大，成败皆在你一举。你若演得不像，骗不过原歧，我们都要人头落地。”
“这是该当的，如果动了真情，不免心慈手软。”臣暄亦拥戴认同：“只是你年方十六，正值芳华，不该将欢场情事与男女之事混为一谈。来喝花酒的，多数是逢场作戏，你又岂能看到他们的真情真意？实在男女之爱，绝非如此。”
鸾夙话中之意原是感慨那黑衣公子是个断袖，因爱生恨将臣暄刺伤。但是此话听在臣暄耳中，倒是鸾夙自个儿的心疼。臣暄不由心头一暖，白日里与拂疏演戏之事再难为继，终是感喟道：“夙夙可怨我？”
果不其然，但见臣暄思忖半晌，又在她面上逡巡打量，半晌，才当真回了一个“好”字。
话虽如许说，然他们相互之间皆心知肚明，她遭人掳劫毕竟因他而起。他到底是至心救她，还是场面工夫，鸾夙心中亦不能肯定。
臣暄安然一笑：“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本来这不过是臣暄的战略，鸾夙面上恍然，心中却又暗自感慨，臣暄公然识人甚深，善于猜度民气。本身的确是有些吃味的，亦是将他与拂疏的事当了真。本来他只是想教本身晓得如何争风妒忌。
“原歧五十大寿期近，宫中定会大肆浪费，黎都亦会全城同贺。如果安插得细心安妥，那晚便是我们分开的最好机会！”臣暄望着鸾夙，幽幽道：“你不是想晓得那黑衣公子的身份吗？眼下我尚不能说，不过彻夜我与他已达成共鸣，原歧寿宴那夜，他会助我一臂之力。”
鸾夙自发有好久未曾被臣暄刮过鼻骨了，这密切的行动他曾对她做过数次，然这一次，她却不如畴前那般感到羞赧。鸾夙仍旧低首垂眸，不看臣暄：“世子心志果断，岂是凡人可比？”
鸾夙主动忽视他话中迷惑，再问：“前次你受伤，但是那黑衣公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