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王者相见
聂沛涵闻言面色一动,立时揽袖举起酒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小王眼中,女色只要美与不美,倒是不分凹凸贵贱。小王先谢过圣上成全。”言罢已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臣暄见状佯露几分莫名神采,看在旁人眼中,似是不舍,又似愤激,更似无法与不甘。他轻咳一声举起酒杯,对着原歧与南熙诸使者道:“能得慕王青睐,是鸾夙的福分。鄙人这便归去命她悉心编排歌舞,彩衣新曲以娱高朋。”言罢臣暄亦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聂沛涵嘴角噙笑:“世子久违。”
说话间,这君臣二人已入了序央宫的偏殿“呈君殿”,此处亦是北熙诸臣等待觐见原歧之处。以往原歧御驾亲临,常常皆是寺人掐着嗓子呼喊一声,众臣才从座上起家相迎。但是今次原歧行至殿前,却远远瞥见一众南熙使者皆矗立而立,并未落座,当中一名锦衣玉袍的男人身姿风峻、更显出众,正抬首瞧着殿内匾额。
这算是不给臣暄留任何退路了,南熙七皇子的酒已喝下,倘若他堂堂镇国王世子再推拒此事,不免落人闲话,教人指责他无礼吝啬。臣暄佯作低叹一声,转首再瞧丹墀之上,刚好瞧见原歧使了个奥妙眼色,好似是在安慰于他:不过一个妓女罢了,他堂堂世子不该在乎。
“圣上有所不知,聂沛涵此人年纪虽轻,却颇善兵法,常常与我父子二人疆场敌对,皆面覆一罗刹面具,非常勇猛。父王亦是仰仗数十年带兵经历才气与之对抗。微臣犹记父王曾言,此人将来在军中成绩定然不成小觑,乃是南熙储位的有力之选。”
原歧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七皇子但说无妨。”
原歧在心中细心阐发,聂沛涵此举应是成心针对臣暄。他们两人,一个是北熙镇国王世子,一个是南熙七皇子,身份皆贵重,年纪又相仿,且都是善于战事之人,不免相互心存较量。这两人应是畴前在疆场之上有过对峙,互不平气,是以今次聂沛涵才决计如此,想要挫一挫臣暄的锐气。
臣暄方才喝了些酒,言语当中更是仇恨:“圣上不是不知微臣对夙夙的情意……微臣又怎会舍得让夙夙抛头露面了?万一……万一聂沛涵瞧上她了如何办?莫非要微臣忍痛割爱?”
臣暄轻叹一声:“微臣自当竭尽尽力,不能让他得了军中奥妙。”
臣暄额上青筋一跳,先看了原歧一眼,才又哈哈笑道:“鄙人这些不堪入耳之事竟已传到了慕王耳中,实在忸捏,忸捏……”
如此一想,原歧更觉这位南熙七皇子不成小觑。他见聂沛涵与臣暄的来往言语更加绵里藏针,便故意补救,遂转了话题道:“七皇子预备何时去赏美人?只是莫要迟误了闲事。朕的寿宴便在三日以后,届时还望七皇子与诸位使者赏光前来,与我北熙朝内重臣相会,把酒言欢、畅谈国事。”
臣暄成心在原歧面前做戏,亦对聂沛涵拱手笑道:“以往兵戈相见,慕王皆以一罗刹面具覆于面上,本日甫见真容,竟是如此玉面郎君,实是令鄙人讶异万分,难怪难怪……”
原歧叹了口气:“那聂沛涵容颜绝世,想来平常女子难入其眼中……不过是让她吟歌跳舞罢了,你且宽解。”
臣暄并未马上回话,只是轻咳两声,非常为莫非:“慕王言重,世人之论不免夸大实在,平心而论,鸾夙才貌不过中上之姿。”
原歧见状法度微顿,不由赞叹南熙朝臣恭谨持礼。他侧首正欲扣问臣暄之意,却刚好听他在耳畔低道:“圣上,依微臣鄙见,这些使者皆是军旅出身。”
聂沛涵身形坐定,才又指了指摆在呈君殿上的两个箱子,笑道:“吾皇略表情意,望圣上笑纳。”
臣暄天然是大喜过望,赶紧昂首向原歧表道:“微臣谢圣上体恤!”
“慕王聂沛涵?!”臣暄假作惊呼出声:“统盛帝竟派了此人来为圣上贺寿,当真用心叵测!”
原歧闻言蹙眉反问:“此话怎讲?”
以往曾多次兵戈相见的两位年青人皆保全大局,并未失态,倒教原歧悄悄放下心来。他右臂一摆,指着殿内一排椅子道:“诸位使者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先入坐吧!”
“圣上宽解,微臣自有分寸。”
臣暄只得拱手称是。
原歧重视到聂沛涵并未称呼南熙统盛帝为“我父皇”,而是恭称“吾皇”,语态当中甚是松散,便不由得再对聂沛涵防备三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回笑:“今次七皇子前来黎都,可要多住几日,也让朕一尽地主之谊。”他又指了指右首的臣暄:“七皇子有所不知,镇国王世子不但文武双全,吃喝玩乐更是在行。刚巧你二人又年纪相仿,朕便命他作陪,引世子逛遍黎都城吧!”
聂沛涵面上暴露三分绝望,慨叹回道:“世子竟然如此藏美,不肯让鸾夙女人示于人前。也罢,留下几分遗憾和念想,才可更是遐想美人风采。小王亦不能人所难。”
聂沛涵微微点头回礼:“如此甚好。谢过圣上。”言罢再看向与本身劈面而坐的臣暄,决计语带讽刺道:“小王一入北熙边关,便一起听闻世子之名,特别那句‘绛唇珠袖两孤单’更是耳熟能详……倘若能得世子相伴,想必然然不虚此行。”
平心而论,聂沛涵这番话说得并不得宜,哪有初度进序央宫便提出要看一个妓女的?原歧以为,以聂沛涵方才的各种表示来看,他并不是色欲之人,更不会不知礼节分寸。
聂沛涵这才又幽幽笑道:“小王欲在圣上寿宴当日去看美人。午间先赏黎都城内旖旎曼妙,晚间再观序央宫中恢宏歌舞。一私宴,一国宴,二者皆是北熙之最,倘能一日以内接连赏遍,想来其中风情定教小王影象深切,毕生不忘。”
聂沛涵再次举杯点头:“恭敬不如从命。”言罢却又垂首沉吟,半晌后再对原歧道:“小王心有一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臣暄游移半晌,正待开口,却见原歧已率先拊掌大笑:“七皇子此说甚妙!一日以内览遍北熙两处风采,其中滋味对比清楚,定能教诸位使者印象深切。”他边笑边转首对臣暄道:“世子可听清楚了?倘无贰言,那便依七皇子所言吧!”
聂沛涵嘴角噙笑,再看向与他对坐的臣暄:“世子觉得如何?”
原歧见臣暄实在痛苦不舍,亦故意借此皋牢,便佯作无法,深深叹道:“也罢!你对这青楼女子念念不忘,朕亦是对她非常猎奇。方才聂沛涵在宴上曾言,欲在朕寿宴当日一睹芳容,摆布朕便一道去吧,权当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倘若那聂沛涵言谈之间透暴露觊觎之意,朕必然设法禁止,保管你心尖尖儿上的人不会再被人掳跑了。这你可对劲了?”
原歧这才面露安抚之色,语重心长再道:“话虽如此,他毕竟是南熙皇子,明里又是为贺寿而来,我们在面子上毫不能怠慢于他。你幼年气盛,在他面前更须谨慎再谨慎,能忍则忍,切不成妄动。”
聂沛涵闻谈笑容稳定:“小王乃是铮铮男儿,却生得一副阴柔面孔。平生多为此事所累,常常思来亦忧?万分。倒是让世子见笑了。”
原歧不由进步警戒,心道聂沛涵公然来者不善。只怕明里贺寿是假,暗里刺探军情才是真。如此一想,他不由细心打量起不远处的锦衣男人。但见这男人仅是双手负立,背对殿门,然单单只这一个背影,却已闪现出卓尔不凡。
“世子此话不免有谦逊之嫌,仅是那首字字珠玑的七言律诗,已让小王对鸾夙女人的舞姿神驰不已。再者那一番‘茶事九编’之论新奇独特,畴前更是闻所未闻。单凭这两件事,已足可见鸾夙女人蕙质兰心,又岂会如世子所言,仅是蒲柳之姿?”
原歧闻言沉思半晌,才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聂沛涵竟是个练家子……那你这几日更需多加留意,切莫让他钻了空子。”
“七皇子这是何话?”此时忽听原歧笑道:“南熙诸使远道而来为朕贺寿,这一小谨慎愿又岂能不偿?朕只怕七皇子笑话,说我堂堂北熙,竟让一青楼女子示于高朋面前,不免无礼。”
原歧闻着臣暄身上酒味,知他已哑忍好久,便故意安抚:“聂沛涵又没说甚么,不过是想瞧瞧那青楼女子罢了,你心中即使不舍,也当保全大局。”
说是如许说,君臣二人却都晓得不能寻个女子随便对付。聂沛涵乃是代表南熙而来,倘若鸾夙表示得姿容平平,聂沛涵定会说北熙美人名不副实、臣暄目光实在不济……诸如此类。往小里看是跌了臣暄身份,往大里看便是丢了北熙颜面。正因如此,鸾夙不但要现身娱客,且还要冷傲动听,如此才不至于落了南熙的话柄。
原歧见臣暄面色丢脸,又拍了怕他的肩膀:“宴前你才对朕说,愧对你父王一番苦心,欲再瞧瞧各色名花,垂垂淡了这份心机。怎得不过几杯酒下肚,方才说过的话便全都忘诸脑后了?”
臣暄只得干笑一声:“蒲柳之姿,岂能入得慕王眼中。”
原歧乍然赞叹于聂沛涵的绝世容颜,半晌后又已规复如常,朗声笑道:“多谢统盛帝美意,两国修好,朕心大慰。代朕向你父皇问好。”原歧边说边指着身畔的臣暄,先容道:“此乃我朝镇国王世子,臣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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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别无他意,反倒恋慕世子清闲安闲。”聂沛涵笑容绝世,邪魅回道:“豪杰美人,天然相配。小王私内心亦是猎奇,鸾夙女人究竟多么美人,竟能惹得世子倾慕。”
臣暄抚着额头蹙眉长叹:“说来轻易,做来却难。微臣有些头痛,还是先行告别吧。”
蟒袍玉带衬着墨黑服色,深得令人欲一探究竟,却又恰好探不到底。
南熙诸人亦不客气,各自依言落了座。
臣暄暴露非常头疼的意义,单手抚了抚太阳穴:“这的确是个毒手人物,统盛帝派他前来,必是存了向我北熙请愿之意。焉知聂沛涵不是借此机遇,入我北熙勘察军情?”
这一台拂尘小宴便在北熙与南熙的笑里藏刀当中就此结束。待送走了聂沛涵等南熙诸人,臣暄立时变了神采:“聂沛涵假公济私,欺人太过!”
此人应当便是南熙七皇子聂沛涵了。原歧伤害地眯起双眼,这才一挥手号令寺人宣唤。伴跟着一声“圣上驾到”,原歧已抢先一步迈入殿内,边走边放声大笑:“诸事繁忙,怠慢了各位使者,还望恕罪!”
聂沛涵面上仍旧噙笑,语气却已是咄咄逼人:“‘南晗初,北鸾夙’,小王在南熙曾冷傲于晗初才貌,只怕鸾夙女人更在其上。倘如有幸得以一睹芳容,此来北熙应是无憾矣。”
但见那玄色锦衣的年青男人率先回顾,魅惑气质世上无双,已拱手见礼道:“南熙聂沛涵,奉吾皇之命,特来恭贺圣上寿诞。”此言甫毕,他身后几名使者亦一一拱手,报上姓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