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熨衣裳
唐春娇却面不改色，只是低头不语。傅月明见她既不恼，也不说话，便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也知你内心委曲，但是他们家的事，原没我们插嘴的余地。现在他们既定下来了，那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了。我原想着待哪日去外祖家时，替你问问仁哥儿的意义，若贰内心中意，这事儿便有了三分色彩了。谁知……现在已到这个境地，也算我对你不住了。”那唐春娇闻言，赶快说道：“女人待我的情意，我都记在内心。这事儿并非女人可做主的，我岂能指责女人？何况，我已本无居住之所，还是蒙女人救拔，才得以寄身。前头这事，我不过白求女人一声罢了。若能成呢，天然是好，既不能成，也是我唐春娇没这段缘分。我倒怎敢怪女人？岂不是忘恩负义！女人放心，我同我那嫂子并不是一起人。”
傅月明换了家常衣裳，在一边坐着看她熨烫，见那火光映着她侧脸，更加显得肌肤脂光水润，因内心有话要同她说，便先开辟小玉道：“我是吃了饭才返来的，你就不要等了，这拖的更加晚了，就去吃罢。桃红想必给你留饭了。”小玉正巧也饿了，便一笑去了。
饭后，才略歇了半个时候，家中管采买年货的家人小厮出去交账。傅沐槐又自铺里打发了人返来送银子。傅月明陪着陈杏娘算了半日的账才算洁净，直忙至日西时分方才归去。
傅月明闻听此事，倒悄悄吃了一惊，面上却神采不改，只笑道：“这倒真是功德，那吕家也算我们徽州城里的富户了，广有庄园地盘，颇过得日子。只是不知那女人为人如何，和仁哥儿是否适宜。”陈杏娘说道：“年青伉俪吵嘴是平常事，磨上两年有了后代天然也就好了。”说着，便向她低声道：“幸得我没听你的，向你舅母张阿谁口去！不然，岂不难堪？这事就快休了，你今后也再不要提起。这话如果鼓吹出去，让吕家闻声可如何好？那吕家也算有几分钱势的，闻声这些言语生了曲解，退了这婚事。我们可就没脸去见你外祖了。”
陈杏娘点头道：“这话便是了，我就想着必然是她本身有这个意义。提及来，她也到这个年纪了，有这些心机倒也不为过。也罢，过两日待老爷闲了，我同他商讨商讨，看如何在这城里与她挑一户人家定下来。破着多与她添上些嫁奁也罢了，也算她为我们家着力一场。”傅月明内心道：只怕她一定承情呢。面上还是笑道：“母亲见的有理，就如许办罢。”
陈杏娘看那手炉套子甚是眼熟，便问道：“你迩来养病，还得空做针线？”傅月明说道：“这是唐姑姑给做的，是以往我使的阿谁旧的很了，我又病着，丫头们顾不上，她便夜间抽暇做了。”陈杏娘点头道：“她倒也算故意了。来我们这家这几个月，凡事都记在内心，倒比我们家端庄的家人媳妇还经心极力的。”傅月明接口道：“母亲说的非常，我病着这段日子里，也多得人家照看。就夜里口渴了，略动一动，她就过来看的。常日里为人行事，又最是暖和详确不过的，人想不到的她都记取。模样脾气都好，将来也不知谁家有福，不嫌她出身给挑了去呢。”
陈杏娘见她话往岔路上转，便说道：“前几日你舅母过来瞧你，因你病着不宜见客，就没畴昔看，倒是说了件丧事。我要同你说，却总也没顾得上。仁哥儿的婚事定下来了，聘的就是金门街上吕大户的二蜜斯，倒是门当户对。若无别事，就是这两年过门了。”
回至楼内，劈面只觉暖香袭人，唐春娇快步迎上前来，一面替傅月明脱了外头的大氅，一面笑道：“女人竟去了一日，想是太太有事繁忙？”傅月明说道：“这不到年下了，这邻里街坊、亲眷各家都送了年礼来，家中还要采买过年的物事，上房里热乱不堪，人来客往的。我看太太一人忙不过来，就帮衬着些，无妨就到了这个时候。”唐春娇笑道：“女人聪明无能，太太天然倚重些。”说着，就要把衣裳收起来。一旁小玉说道：“那昭君套上头落了好些雪，如许收出来，别的衣裳也要沾湿了，还是等熨烫过罢。”唐春娇赶紧陪笑道：“但是我胡涂了，还是小玉女人提点的是。”说着，自去取熨斗、毡条出来，就在炕上熨烫起来。
小玉见她执意，便将手炉接了畴昔，笑着道了谢。主仆二人一道归去不提。
傅月明望着唐春娇，先摸索道：“前儿听闻舅母过来了，我病着倒也未曾畴昔见她。”唐春娇也不昂首，只顾熨烫，口里便笑道：“舅太太来时，女人还不得下床哩。天又冷，太太天然不会让女人出去的。”傅月明又说道：“我记得那日倒是打发你往前头去了一遭，可有闻声甚么话？”唐春娇将手上的活计略停了停，想了一阵方才说道：“也没甚么要紧的话，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罢了。倒是听闻秋华女人又病了，她那身子骨总也不好。另有甚么闹着不嫁人，出嫁做姑子的言语。我听着倒感觉好笑，我们家有个带发修行的女羽士也罢了，如何又出来个她。莫非如当代道，女人们兴这个么？”傅月明倒不知竟有此事，只放在内心，也不提及，又说道：“我今儿畴昔见着太太，倒闻声了一桩消息，想要说与你听听，又怕你恼了。”
唐春娇浅笑道：“女人这是谈笑呢，能有甚么事好叫我恼起来？”傅月明便说道：“前回舅母过来，同母亲提及，这些日子他们没过来走动，竟是与仁哥儿定下了婚事。”说至此处，只望着唐春娇的神采。
两人坐着说了些话，便有些亲戚街坊来送年节的礼，陈杏娘忙着收礼打发来人，傅月明就在一旁帮衬着写写账册。
桃红嘻嘻一笑，自怀里取了个包着棉套子的手炉递上前来，笑道：“是二姐看下雪了，晓得女人没带手炉，怕女人返来路上冻着，特地叫我送来的。”傅月明闻声，浅笑道：“她倒是故意。”
傅月明推窗望去,只见那雪下得甚大,纷繁扬扬，便如风卷梨花，那地上转眼便白了一片。
傅月明笑道：“本年雪倒是下得早，才刚进腊月呢，大毛衣服也还没取出来。”陈杏娘接口道：“也不算早了，只是这几年雪都降的迟，以是显着本年早些。”
正说话，桃红却打外头出去，先与太太、女人道了安。傅月明见她脸被风吹的通红，头上一层的雪，先说道：“这外头下着大雪，你过来也不知戴个斗笠，还不掸了去，待会儿化了就是一头的水！”说毕，便问道：“来做甚么？”
转眼已到晌午，厨房送了饭过来，因知傅沐槐自去铺里，必得一日方回，这母女二人也不等他，一道围桌吃了。
陈杏娘转头叮咛宝珠道：“将炭火燃旺些,叫外头的媳妇在炕皮底下添把柴禾。再喊来升媳妇子领人把门前扫了，不要等雪积起来，怕早晨老爷回家跌着。”宝珠承诺着正要去，傅月明喊住她说道：“顺道去背面跟你桃红姐姐说,将太湖石上头的雪扫了,用青瓷翁盛着，等我归去炖茶吃。”宝珠这方去了。
小玉早自背面取了昭君套过来，与她穿戴整齐了才出门。
傅月明见她言语和顺，并无一份愠色，内心倒也欢乐，遂又说道：“姑姑放心，这事虽则不成，太太也挂念着姑姑的婚事呢。今儿还同我提及，待过了年，必定替姑姑选一户好人家，嫁奁等一应物事家里必定替姑姑备下，姑姑也不必忧愁。待姑姑出了阁，这里就是姑姑的娘家，大可随便走动，不必陌生客气。”
陈杏娘又叫她关窗户,说道：“外头风大，你才好些,细心又给吹病了。”傅月明笑道：“这屋里燥得慌，让风吹一吹，头子倒感觉利落。”陈杏娘说道：“小女人贪凉，把稳寒气出来坐下病来！”说着，就让夏荷将窗子关了。
一席话，说的傅月明低头不语，半日才低低说道：“母亲教诲，女儿都记在心上。日前之事，是女儿不稳，让母亲操心了。”陈杏娘自炕几上端了茶碗起来，抿了一口方才又问道：“这无端端的，你倒如何想起来与他二人牵线的？我内心想着，这该不是你想出来的主张？倒是谁捅的，你说与我听。”傅月明内心暗自揣测了一阵，猜想只说是本身的意义，母亲必然不信，便恍惚说道：“是唐姑姑日前在我们家见了仁哥儿一面，同女儿提及。女儿见她有那么一层意义，又看仁哥儿婚事没定，便想着这倒是件功德。也没多想甚么，就对着母亲提了。现下想来，只是荒唐了。”
唐春娇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了笑，随口答允了几句，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自上房里出来，只见那天上仍旧如搓绵扯絮普通，西方天涯更有几片红云，沉甸甸的压着。傅月明笑道：“瞧这模样，这场雪等闲停不了呢。”小玉一面往手上呵气，一面说道：“女人快归去罢，待会儿雪再大起来就要灌人脖子了。”傅月明见她害冷，便将手炉递与她，说道：“你拿着罢，我倒不冷。”小玉不肯接，说道：“女人的炉子，我怎好拿的？”傅月明说道：“你也没个雪天的衣裳，就拿着罢，细心手上生冻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