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旗开小胜

陈杏娘见她不说，更加的愤怒，张口嘲笑道：“你只顾不说罢，我现在也不发落你。老爷是最恨手脚不净的人，待老爷醒了，我送你到老爷跟前去，你屋里见有这很多贼赃，看你如何回嘴！”说毕，就要叮咛仆妇将傅薇仙扣起来。那田姨娘仓猝走上前来，望着陈杏娘扑通一声跪了，口里央告道：“还求太太高抬贵手，这些银子原不与二女人相干。实是……实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下的活动，放在二女人屋子里的。”

傅薇仙心中浪翻波涌，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回嘴，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小我儿，这会儿竟窘在了本地，只见那粉面之上不住的往下贱盗汗。

进得宁馨堂中，傅月明打眼望了一遭，自她重生过来，还没到这儿来瞧过。但见此地桌椅陈列仍如宿世普通，皆是杨木打造，做工虽也讲求，却比之本身屋里的差了不止一格。这傅薇仙缘何对己如此嫉恨，她宿世不明，此生倒大抵可了然些许了。

傅薇仙见推委不过，只得跟了畴昔，双手绞着帕子，心中七上八下的。

傅薇仙眼看壶自屋里搜出，心知落了人的骗局，虽是暗自咬牙，面上还是强辩道：“女儿也不知这壶是如何跑到屋里来的，女儿今儿没在席上久坐，待开了宴没多久就往前头陪姨娘去了，这背面的事儿一概不知，太太也是晓得的。想必是……想必是蕙兰同香云的手脚，太太将她二人叫来鞠问一番，自可晓得。”

陈杏娘见那是快蓝底白花的粗布承担皮儿，里头放着一个桑皮纸包，很多散碎银两，不觉心中疑云骤起：虽则傅家不虐待庶女，傅薇仙每月里也同傅月明普通有一两银子的月例，但是她却如何能攒下这很多银钱？她又是个极爱颜面的人，平常花消不小，如何也是攒不下来钱的。当下，也不忙着扣问，只连声呼人拿了秤上来，亲手称了称，却竟有五十两之多，不由拉下脸来，瞅着傅薇仙道：“这是如何个原因？你哪来这很多银钱？！”

傅月明微微嘲笑，开口说道：“依着mm前头的话，绿柳是我的丫头，她不洁净便是我也脱不得干系。何况现在绿柳并不肯说，你就是打死了她，不过烂臭了这块地，能得个好处也怎的？还是把那壶寻出来才是正理，一昧滥施科罚，暴虐不说，还于事无补。”说毕，便向陈杏娘道：“还请母亲做主，女儿身正不怕影子歪，以此证个明净也好。”

田姨娘目睹事情不好，也忙走来讲和，母女二人一口咬死了推在那两个丫头身上。陈杏娘寒着脸，正在说此事，忽的又有人自里屋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说道：“又寻出来几件东西，有些小的不识得，请太太看看。”嘴里说着，便把那一包东西放到了桌上。

她此言说毕，世人皆有些面面相觑。丧失物件，以往也曾有过几次，但是搜主子们的屋子，倒还是头一遭。陈杏娘兀自犹疑不定，傅薇仙模糊感觉有些不好，便仓猝说道：“这也是荒唐，丢了一把壶，就要搜姐姐的屋子，哪有如许的事理！倘或开了这个先例，往前任丢些甚么，都要搜屋，长此以往岂不家反宅乱！依我说，还是好生打着问这些丫头们。所谓监守自盗，我看还是绿柳的手脚！”

那宁馨堂里，还收着些不及摒挡的东西，让人去搜，不免见光。当下，傅薇仙走到陈杏娘身畔，倚仗年小，撒娇卖痴，扭股糖普通黏着陈杏娘，只求不要去。何如陈杏娘本日迭遭不顺，又为着傅薇仙先前一番言语来搜了本身亲女人的屋子，正在窝火，今又见她来撒娇企图混赖畴昔，那里容得，当即劈脸说道：“你姐姐的屋子已然搜过了，你却不叫搜，成甚么事理？！本日寻不着这把壶，我定是不罢休的！”说毕，便斥退了傅薇仙，迈步出门，直奔宁馨堂而去。

世人入得屋内，陈杏娘也不瞧傅薇仙，也不看田姨娘，径直命令道：“将这屋子里里外外、上高低下的搜个洁净！不要漏了那里。”一众媳妇得令，卷起了袖管，穿堂入室，翻箱倒柜，只差掘地三尺了。陈杏娘冷着脸坐在堂上，傅月明倚着她立着，傅薇仙靠在墙边，垂着脸儿，一声儿也不吭。

傅月明又向陈杏娘道：“母亲，固然薇仙mm说是药老鼠的，然那外间走街串巷的货郎，多得是那口甜心毒的，又看mm年小，不定弄些甚么来利用mm。还是验个细心的好。”陈杏娘闻听此言有理，便向摆布叮咛道：“去门外，把刘婆子请来。”一声叮咛下去，便有小厮奔出门外，传人去了。

那刘婆子凑上前去，细心瞧了瞧，又拈起一点子药末递入口里咂摸了一番，便说道：“回主家奶奶的话，这不过是些磨成粉的黄连、葛根、半夏，另有些黄土面儿。就是个治泻痢的药方剂。”世人闻言，不独傅月明悄悄纳罕，连田姨娘与傅薇仙也轻嚼暗骂被骗不断。

傅薇仙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本来蕙兰散席以后悄悄告与她，曾见绿柳在席间往背面去了一遭。今番丢了壶，她只认作是绿柳盗窃家财，藏在傅月明的屋里。她赋性暴躁，迩来又连番得胜，眼瞧傅月明风头日盛，满心只要打压，本日赶上如许的大好机会，不及细思就劈面发难。她本意是要令傅月明落个督下不严之罪，一个丫头尚且管束不好，又怎有颜面执掌家务，再今后她说出话来也没了力道。熟料，此次她竟是走了眼，那金执壶并不在此处，让太太劈面斥责不说，还引得世人要搜本身的屋子，真恰是搬起石头砸了本身的脚。

陈杏娘所说的刘婆子，乃是傅宅后街巷子上住着的一个积大哥孀妇，她夫家姓刘，上了年纪邻里街坊便皆呼她作刘妈妈。她丈夫死得早，她只靠说媒拉纤，替人买卖侍女为生，故而与这徽州城中的富朱紫家也多有些侵润，如陈杏娘如许的，都叫她刘婆子。又因她会些粗浅药理，平常妇科疾病、小儿寒热，皆能医治，便常有人家请她到家中去医治些小病痛。今出了如许的事，陈杏娘便也令人去请。

不出一时三刻，内里便有人喊道：“但是有了！”顿时便有一媳妇子抱着一个包裹出来，送到陈杏娘跟前。陈杏娘打眼看去，果见蓝底白花的手巾里包着一把金雕菊纹执壶，恰是本日席上丢的那把！不觉沉下脸来，向傅薇仙喝道：“你如何说？！千也要说嘴，万也要说嘴，现在打了嘴了，没得说了！这壶平白的，如何跑到你屋里去了？！”

一席话说得这娘女两个粉面发红，惭愧难当。那田姨娘目睹正房发怒，赶紧上去拿甜话安抚。傅月明冷眼旁观，见田姨娘又要讥笑，旋即说道：“刚才母亲说过，凡是本日在背面宴席上服侍的丫头地点的屋子，都要细心搜过。现在我屋子里没有，园子里没有，这背面就只剩薇仙mm那宁馨堂了。我们去瞧瞧？”

陈杏娘见她如此说来，便叫众媳妇们穿堂入室，将嫁妆箱笼尽数翻开，细心翻找。折腾了半个时候，连个金残余也没瞧见，那里有那壶？傅月明便笑睨着傅薇仙，一字儿也不言语。傅薇仙脸上也挂不住了，强说道：“绿柳盗了壶也一定就放在屋里，或许藏在别处也说不准的。”陈杏娘早已存了些气恼在内心，顿时便冲她喝道：“背面就这么大的处所，园子里已是找遍了的，连根针儿也寻得出来了，还能往那里去！恁大点儿的小孩儿，如许的不晓事，在旁戳嘴戳舌的，就会生是非！”说着，又瞟了田姨娘一眼，说道：“田姨娘也不好生管束管束，看看这两日薇仙可另有半丝儿端方么？成甚么模样！”

少顷，那刘婆子已然到了，先上来与陈杏娘见过。陈杏娘笑道：“今儿请您老过来，不为别的。就是家里自阁楼子里翻出一包药来，不知是甚么东西，怕有人误吃出事。请您给看看。”说毕，便有丫头上来，拿了药包捧与她瞧。

进得楼内，陈杏娘倒有些束手束脚，不知说甚么为好。傅月明却先行笑道：“虽则这儿是我的屋子，但为搜索起见，请母亲不必顾忌，只要见个清楚才好。所谓拿贼拿赃，也不要白白冤了绿柳，倘或并非她所为，薇仙mm可要去给她陪个不是才是。”傅薇仙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个，不消姐姐说。”

傅薇仙紧抿着嘴，小脸煞白，说不出话来。陈杏娘又伸手拿了那纸包，翻开一瞧，倒是些土黄色的药面子，闻着药气浓厚，赶快丢下，又问道：“这又是甚么？！你整日在这屋里瞒神哄鬼的做些甚么活动？！”傅薇仙嗫嚅着，半晌才低声道：“这屋子里闹老鼠，女儿叫人弄了些药来，每日拌饭喂老鼠的。”傅月明插口笑道：“既是要买毒药来药老鼠，mm为何不对老爷太太说？本身偷弄东西出去，吃人骗了没个效验也还罢了。倘或一时不留意，竟吃到本身肚子里，可要如何好？”她此语暗含调侃，傅薇仙如何听不出来，只是当着太太面前，又正在理亏，只得含忍了。

陈杏娘听了这话，面不改色，谢了她一钱银子，使小厮又送了她出去。便发落傅薇仙道：“你说买老鼠药，却让人拿这东西蒙混你！幸亏只是些没要紧的东西，倘或是些甚么不能见人的脏东西，可如何好？！今后没我的话，不准你擅自买东西，更不准出这二门！让我探听出来，定然不饶！”一言未了，又喝道：“那药也还罢了，这银子的事儿却如何说？你那里来的这些钱？！莫不是盗窃来的？！还不快说！”

当时，堂上鸦雀无声，世人皆屏气凝神，齐齐的望着陈杏娘。陈杏娘扫了地下世人一眼，心中也觉只这么乱着不是个事，便道：“月丫头说得有理，但是不独她的屋子要去，这些丫头们所到之处、小我的屋子皆要细细的搜过。待有了壶，再说别的。”言毕，叮咛管家媳妇冯氏在堂上看住众丫头，她便亲身率了几个家人仆妇往园子里去，傅月明赶快上前扶了。田姨娘与傅薇仙对视了一眼，心胸鬼胎，也紧随厥后。

世人先到园中，几个仆妇将地上、花丛中、山石洞子里等各处角落一一寻了一遍，却那里得那壶的影子？便直奔傅月明的住处、爱月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