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堂上发问
傅月明听闻,暗忖在这里静坐也没甚么意义,便拉着陈秋华走到外间。公然见外间堂上,刘婆子带了三个丫头在地下站着,陈杏娘在上头椅上坐着,与刘婆子说话。
本日季秋阳所讲,乃是前三课。于这书,傅月明早在上世年听够了,眼下只不过是听他话语自那屏风背面绵绵而来,内心倒也舒畅。季秋阳讲了半个时候,正待叫书童上茶,陈秋华却俄然张口道:“敢问先生,我有个对子,只得个下半联,先生能够对出么?”说毕,便不管不顾的念叨:“娇杏春暖,却沐十里**。”傅月明不防此变,听得怔怔的,却不知季秋阳如何作答?
傅薇仙入内,走到陈杏娘跟前,道了万福,立在一边。陈杏娘说道:“今儿替你买几个丫头,你瞧瞧可中意么?”那刘婆子忙又将这两个大丫头的来处陈述了一番。傅薇仙闻言,向堂内扫了一眼,瞥见那在角落里站着的小丫头,便说道:“敢问母亲,那丫头是个甚么来源?”陈杏娘是实诚的人,并不相瞒,据实相告道:“那是你姐姐要的,本来添个丫头也不算甚么。只是刘婆子要的身价银子,也忒贵了。”傅薇仙听了,浅浅一笑,向着傅月明说道:“我们如许的人家,如何能养这很多人丁。太太屋里有老爷,也不过才三个丫头罢了。姐姐就是姐姐,一小我也敢使三个丫头,我是不敢比的。”傅月明听这话暗含调侃,也不相恼,只向她含笑道:“mm这几日懂事了,晓得你与我是不能比的。”傅薇仙被这话呛了,红了脸,碍于人前,又不好发作,只得立在一边不作声。
傅月明一笑,不再言语,徐行上前,向陈杏娘说道:“母亲,现在我也大了,百般事情也多,桃红常随我出门子,屋里只绿柳一个不敷的,不如把阿谁小的买下来给我使?”陈杏娘传闻,本意是只买这两个大的,但看爱女撒娇索讨,也不忍相拒,又看那丫头手脚还算矫捷,就向刘婆子道:“既是月儿张口,我便买下罢。这丫头身价多少?”那刘婆子赶紧说道:“这丫头在老身家里也将一年,茶饭也吃了无数,更别说四时的衣裳。今既是太太要买,那便赏婆子个茶饭钱,十五两银子罢。”
刘婆子见说,只得道:“中间阿谁,是城西冯孀妇女儿,上过两年女学。她娘是个积年的孀妇,仗着女儿有几分姿色,希冀从她身上弄几个钱出来。太太若买,须得十两银子。边上阿谁,是小人家媳妇,因她男人死了,恐没人扶养,领出来卖,只要八两银子。”陈杏娘便叫中间阿谁丫头上前,看了头脸,又叫把手伸出来看,见模样生得好,手也洁净,内心便有几分中意。又叫边上阿谁过来,却见她满面愁苦,倒有些不喜。
只听刘婆子向陈杏娘比划着说道:“阿谁小的,是去岁上一个逃荒的外埠人带来的,她老子几乎饿死在我家门前,是老身给喂了汤饭,才救转了一条性命。掉队,那外埠人要往别处去投奔亲戚,因路上没川资,又嫌带着个女儿路上累坠,甘心将她四两银子卖与老身。”陈杏娘将那丫头通身打量了一遭,说道:“倒是个好丫头,不幸见儿的,生得单弱。便可惜太小了些,做不动活计。”刘婆子赶快说道:“她人虽小,倒是百伶百俐,诸般活计都做的,就是女红针黹也很上的来。”陈杏娘微微点头,说道:“你还是同我说说那两个。”
傅月明是早知她脾气古怪,也不觉得意,只拿些闲话与她讲谈。陈秋华却似有苦衷,低头闷声不语,不住的扯弄裙带。这般闲坐了些时候,冬梅俄然出去讲道:“刘婆子带了三个丫头过来,太太要买给二女人房里使唤,女人们不去瞧瞧?”
傅月明在中间,见那小丫头子独个儿立在一边,冷萧瑟落的,便同她说了几句话。这丫头也甚是机警,目睹是个蜜斯模样的人过来发言,赶紧殷勤阿谀。傅月明问了些她年纪故乡等语,她也尽答的上来,目睹她说话甜净,为人聪明,便有几分想留,遂问道:“若我买你返来,你肯奉侍我么?”那丫头赶快说道:“得蜜斯汲引,脱了人伢子这火坑,小的杀身难报。”
傅月明同陈秋华回归房内,叫桃红向荷花借了几件衣裳,与小玉换了。这小美女虽不大,却非常聪明机灵,在屋里赶着桃红、绿柳叫姐姐,乖觉甜净,不拿强拿,不动强动。傅月明心中有事要问,但觉初来乍到的,不好张嘴,又当着陈秋华的面,干脆临时作罢,只待今后熟了,渐渐套问。
待出门之际,傅月明向傅薇仙微轻声浅笑道:“还多谢mm刚才在母亲跟前说的那几句话,不然母亲可一定应允买这丫头与我呢。”傅薇仙睨了她一眼,亦笑道:“姐姐自管对劲,休要一时错了脚!我们且渐渐儿地走着瞧罢。”说着,便扬长而去。
午后,吃过午餐,傅月明与陈秋华二人在屋里歇了中觉,一齐到小书房里上学,桃红与纂儿捧茶相随。
傅月明心中微有得志,又不敢让陈秋华瞧出,只强打了精力听季秋阳讲书。
傅月明闻得陈秋华此言极是傲慢,只浅浅一笑,打趣儿道:“如此说来,今后再有人到府上与mm说亲,都要先同mm议论诗词,讲古论今,让mm考上一考,高中榜首者方可作此乘龙快婿,好不好呢?”
傅月明打眼细观那三个丫头,只见一个甚小,才留头,穿戴麻布单衫,身子肥胖,神情倒甚是聪明,眉眼虽未长开,却非常端方;另一个约莫十四五,一张瓜子脸,面庞白净,眉清目秀,略有动听之处;最末阿谁,年纪大了些,都有十六七了,低着头,倒不知好歹。
陈杏娘听她说及甚么“如许的人家”,内心甚恼,当即说道:“我们如许的人家如何了?短了你的衣食还是用度?整日里说话道三不着两的,也不知田姨娘是如何教的!还不过到一边去!”两句话斥退了傅薇仙,又向刘婆子道:“这丫头就留下罢,该多少银子,一会儿给你。”刘婆子自是乐得答允,又问另两个丫头。陈杏娘又唤了傅薇仙上前,问道:“你若中意,便买了。不然,就再等等。”说着,又道:“我瞧这个小的倒好,阿谁大的……”还不待她说完,傅薇仙赶快道:“我看这两个丫头就很好,就定了罢。太太每日里事情也多,不必为这些许小事繁忙。”陈杏娘说道:“阿谁大的嫁过人了,给你使,怕不大合适。”傅薇仙笑道:“嫁过人,那有甚么。既是嫁过人了,必是凡事都晓得的,比那娇娇怯怯甚事都不知的小丫头子强些。”陈杏娘见说,只道:“反恰是给你使,你觉着好就是了。”话罢,又与那刘婆子砸杀一顿代价,让夏荷自房里取了三十两银子与她。又说道:“好一段光阴不见王姑子了,那秃歪剌在外头又做甚么功德来?我要寻她念几卷经,你见了她,叫她过来。”
陈秋华听了傅月明的戏谑言语,颊上微红,又是个心中有病的,不由薄面含嗔道:“我同姐姐说端庄事,姐姐倒拿来当笑话听,讽刺的我好。”陈杏娘见她恼了,便来兜揽道:“你姐姐同你谈笑,岂有别意?你倒是多心了。”陈秋华嘲笑道:“这原是我的不是,不该将这话拿来讲与姑母、姐姐听。”陈杏娘被这话噎了,一时再说不出话来,心中虽有些气恼,却也不好和这小辈计算。遂寻了些事由,往外头去了。
陈杏娘传闻,吃了一惊,劈面就道:“你这婆子作耍!这么大点的毛丫头,值十五两银子?阿谁大的,你也不过才要十两银子。这么个小孩,能吃你多少?你不要在这里狮子大张口的漫天要价!”刘婆子见说,便谷都着嘴说道:“太太若不肯,婆子也不敢争,只是这丫头的身价银子是一文也不能少的。说不得,婆子只好把她领归去,待再有好丫头送来罢。”
傅月明冷眼旁观,内心忖道:如许小的女孩儿,如何也不值十五两银子。人估客买卖,自来讲究快进快出。鄙谚言,夜长梦多。此人在家里放得越久越是不好,破钞粮食不说,生了病还要看大夫费钱。更有那大了,放备不住脱逃脱了的。这刘婆子如何眼看着做成的买卖,倒不肯了?想着,又瞥了那丫头一眼。见那丫头缩在一边,只不住的看本身。又道:这丫头身上必有古怪,还是待买进家门,再去问她。
陈杏娘将这三个丫头叫到跟前,经验了一顿,又给三人改了名字,阿谁最大的,起名叫蕙香,中间阿谁唤作兰芝。最小的阿谁,就随口叫了个小玉。一番事毕,方才叫两个女儿各自领人回房。
刘婆子一双乌黑眼睛见了白花花的银子,赶紧双手接了畴昔,又说道:“太太放心,得我见她时,必说她的。”言毕,便千恩万谢的去了。
想至此处,她便向陈杏娘笑道:“母亲,反正咱家也不缺那十五两银子,可贵我看这丫头甚是合眼。母亲就当疼我这一回了,买与我罢。”陈杏娘正在踟躇不定,门上夏荷打起帘子,说道:“二女人来了。”便听一阵裙子响,傅薇仙走了出去。
二人到得书房内,季秋阳正在堂上立着,两人上前与他行过师生之礼。傅月明见他本日穿戴一件青色长衫,恰是前日家中相赠,更显得长身玉立,秀雅脱俗。不觉面上微红,转了头去。那陈秋华却面色甚冷,不言不语。季秋阳见她二人到来,便请她们进入里间。本来此处门边摆着一扇屏风,背面是两处座椅,恰好将前堂隔断,也算是个男女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