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赠佩
傅月明因心中有事,已偶然同陈秋华闲谈,便着桃红送她到上房去,自家回房梳头束装。才走至房前,忽闻人在背面叫着“大女人”三字,不由停下脚步,回身望去。只见那跟着季秋阳的小厮抱书正一起小跑过来,嘴里不住嚷着,便斥道:“猴崽子,做甚么跑这么快,不怕栽了牙!”因问道:“甚么事?你不去奉侍季先生,跑来这儿做甚么?”抱书跑上前来,气喘吁吁的,自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来,递与她道:“先生叫小的交予女人的。”傅月明心中猜疑,接了畴昔。抱书又道:“先生叫小的奉告女人,说到没人处再拆开来瞧。”
傅月明回至房里,便借了个由头,将绿柳同小玉都打发到外间去,自家走到阁房,便将那包裹拿出翻开,却见是枚胡蝶玉佩,同本身那枚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大些,且纹彩光辉,栩栩如生,映在日头底下,那胡蝶竟如要展翅飞去。她将本身佩带的那块玉佩也拿了出来,同那枚玉佩一道擎在掌上。两枚玉佩放在一处,交映生辉,又是一大一小,恰好配成一对儿。
先前,她倒还满心为这表妹筹算,想替她寻上门好婚事。谁知,这陈秋华竟不声不响的打起了这个主张!为着上一世那一点点旧恩,傅月明也不肯同她当真难堪。但是事关本身毕生,也容不得半点粗心。
吃过了晚餐,傅月明陪母亲在屋里说了些闲话,又提及姑母一家即将到来,商讨了些事情。陈杏娘熬得瞌困上来,傅月明便告别回房。
傅月明面露忧色,才待说话,季秋阳却又说道:”那些脂粉,确是我令焕春斋造下的。但是其间干系,我倒不好同女人明说。也并非我成心相瞒,而是眼下不是时候。待将来机会成熟,我天然会向女人和盘托出。”言毕,又含笑道:“至于女人先前所说,女人若执意如此,那我也是没法可施。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傅员外同鄙人相谈甚是投机。鄙人又是陈公子的授业先生,且为女人外祖陈举人保举来的。女人若无实在的由头,鄙人只恐傅员外不会为女人一番闲话,就等闲获咎了亲戚。”说着,他微微一笑,又说道:“听闻鄙人来府里教书,还是女人极力游说之功。鄙人实在不知,女人倒要如何同员外说,将鄙人撵出府去?”
她心中虽是如此作想,却又喜不自禁,但是转念忽又想到:我家没有男人,父亲总想替我招赘,母亲却又执意要与官家攀亲。看他这两世的脾气,似是毫无变动,怕是决意不肯入赘的。贡生的名头虽是清脆,毕竟只是一介寒儒。他家中父母早亡,并无家财傍身。虽则不知那焕春斋同他到底有何干系,但是依着他的昔日的本性,是决计不会作此生存的。只靠着朝廷的食饩并教书的束脩,他一人的衣食用度是尽够了,但若说娶妻生子,未免寒薄了些。这门婚事,父亲也就罢了,母亲倒是千万不会应允的。倘或他能再进一步,落第落第,那事情自会有所转机。
陈秋华见陈杏娘如此说,心中虽各式不肯,却怎好顶撞长辈,况这里是姑母家,姑母既不叫来,本身怎能硬来呢?她本意是想将傅月明撵离书房,好见机行事。岂料,却为傅月明几句话,便陷此僵局,可谓是作茧自缚。她眼看有力脱出,只得临时抱恨忍了。
待陈秋华出去时,傅月明已回归坐位,季秋阳也未有别的言语,此事就此揭过,并未节外生枝。
傅月明握着这一对胡蝶玉佩,低头冷静深思。这玉佩是她自上一世里带来的,也是她重生再世的独一根据。若按着上一世的回想,这块佩该当为季秋阳相赠才是。现在他手里却另有一块,这莫不是说他也如本身普通,是重生到这世来的?他将这枚玉佩托人赠与本身,是为摸索之故?如果如此,这话却当真是不好劈面直讲的。重生一事,委实匪夷所思。平白说与人听,只会让人认作本身得了失心疯,反惹费事。
陈杏娘笑道:“铺里伴计去江南贩布,捎返来些好茶,炖一壶上来我们尝尝。”因问傅月明道:“这会子在屋里做甚么?半日也不见你来。”傅月明心中有事,只敷衍笑道:“气候热,又听先生讲了半日的书,身上困乏,在屋里躺会儿,几乎睡着。不是母亲叫夏荷畴昔,我就睡了呢。”陈杏娘便笑嗔道:“真是孩子脾气,有客人在,你倒好躲在屋里睡觉。”陈昭仁赶快说道:“姐姐体丰畏热,也是常情。反正我们都是亲戚,常来常往惯了的,姑母倒不必怪责姐姐。”
本日课毕,季秋阳清算了书奁,先行起家出门。走到廊上,他昂首望了望日头,一字不发,就去了。
傅月明传闻,便望了陈昭仁一眼,见他也正望着本身,脸上呆呆怔怔的,遂将脸转了开去。陈秋华在旁说道:“现在气候是太酷热了些,姐姐倘或身子不适,不如就临时歇歇。反正我们女儿家的功课,是没甚要紧的。”说毕,又向陈杏娘笑道:“姑母也不说心疼姐姐,这么热的天,叫姐姐去书房,又不是上赶着进京招考的。”陈杏娘说道:“我不晓得。”因向傅月明笑道:“既是恁般说,你便歇两日也没甚要紧,那功课就临时停下罢。”
走到上房,陈杏娘正同陈昭仁兄妹两个吃茶闲话。见她到来,陈昭仁并陈秋华起来,与她见过,方才各自落座。
想及方才季秋阳的言谈笑语,傅月明又不由面上滚烫,悄悄责怪道:以往也未曾感觉,他竟这般刁滑!怕是连先前在山阳书院讲学,也是为混进傅家而蓄意为之。设这么大一个套子,却将统统人都埋在缸底下,吃他算计,当真是可爱!我又为甚么舍不得他,话说得如许满,真是可恼可厌的。
回至房中,桃红早已备下了热水,梳洗一番后,她将人打发了出去,自家在床上坐着,抱膝静思:前几日冷眼瞧着,陈秋华看季秋阳的模样就有些不大对。今儿看她言行,竟真是被我猜着了。她若动了这个心机,倒是有些毒手。她一贯自视甚高,竟会相中了季秋阳,当真是意想不到。
她心中闷闷不乐,在床上坐至半夜时分,方才躺倒睡去。
傅月明闻说,先扫了陈秋华一眼,见她面上含笑,这番话似尽是偶然为之,便微微一笑,向陈杏娘说道:“女儿多谢母亲顾恤,目下气候确是盛暑难当。仁哥儿学业要紧,自是不能停的。但是秋mm自来身子单弱,每日毒日头底下,朝来暮去的,着了暑气再落下甚么病症可怎好?我们同舅母也没法交代,本是一番美意,反倒落了不是。不如如许,仁哥儿每日还是来读书,秋mm就在家中静养,待过了这伏天,再说读书的事儿,可好?”
如此各种事由纷至沓来,她心中乱如麻团,理不出个眉目。这般发了一会儿呆,上房里的夏荷过来,称太太请她畴昔。她赶紧将两枚玉佩都收在了嫁妆里,起家理了理衣裳,同夏荷去了。
傅月明闻说,更是迷惑,只是在外头又不好细问,便自袖里取出几枚铜钱递与他,说道:“拿去买果子吃罢,今儿的事儿万不要同人提及。”抱书嘻笑着接了钱,说道:“女人不说,小的也晓得。莫不是小的疯了,同人说去?”又问道:“女人有话要小的捎么?”傅月明说道:“并没甚么话。”抱书便将钱袖了,飞也似的跑了。
打发了这二人拜别,陈杏娘便叫夏荷在屋里放了桌,冬梅去灶上拿了晚餐来。因傅沐槐一早打发小厮回家报信,今儿要在堂子里请几个要紧的客,不返来用饭了。傅薇仙鞭伤未愈,加上陈杏娘也厌了她,不便上来,田姨娘自是不敷上桌的。当下,就这母女二人,对坐而食,一道吃了这顿饭。
傅月明面上微红,走开到一边,嘴里敷衍道:“我却有甚么舍不得的?先生这话,当真是好笑。先生同我说这风话,不怕我去告与父亲么?”季秋阳笑道:“有前头蕙香一事,傅员外曾赞鄙人君子风采,女人也曾劈面将鄙人誉为柳下惠。女人去说这话,不知傅员外能信几分?”
再者,傅家面上看着安宁,实则暗潮涌动,本身虽是一时占了上风,压了傅薇仙一头。但是姑母一家却立时要来,有这起人出去,家中不免生出些变数。先生刚才言说机会不到,大抵便是为此。倘或本身并非如他所料,是重生返来的,那鲁莽奉告真相,必定闹将起来。倒不如这般赠佩摸索,来得稳妥些。
一时,丫头端了茶上来,世人吃过,眼看天气渐晚,陈昭仁兄妹二人便起家告去。陈杏娘叫丫头给她们拿了两罐茶叶,给嫂子陈氏送去。
正说话间,傅月明一眼瞧见外头陈秋华走进门来,赶紧低头红脸地走回屏风背面。
这一席话,说得丝丝入扣,傅月明也无可回嘴,立在原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季秋阳又向她低低笑道:“再者,女人当真舍得么?”说毕,双目含笑,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陈杏娘听她这话有理,正待点头承诺。那陈秋华仓猝说道:“我倒不怕热,姐姐却多虑了,我还是每日过来罢。”傅月明浅笑道:“话不是如许说,前番舅母为着你兄妹二人接连病倒,请大夫抓药,费钱不说,费了多少工夫。现在你才好些,还是细心为上,倘或再弄出些甚么弊端来,就要让舅母操心。”陈秋华还欲再说,陈杏娘却张口道:“月儿此言有理,就这么办罢。秋华暂不必过来了,待气候转凉,我再令人接你去。这大热的天,他们男人家还罢了,女人那里经受的起!”
但是此事说来轻巧,现在一则她不知季秋阳究竟有何筹算,按着他上一世的脾气性子,是最不喜好这蝇营狗苟的活动的;二来,入仕为宦,才学自是要紧的,还须得财帛办理情面。看季秋阳现在的景象,自是拿不出这笔银子来。傅家固然有钱,却又不归本身使,又不好开口向父母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