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月夜
“哦，是么？”徐玠龇牙一乐。
葛福荣家的倒是觉着挺光荣的。
见他似是不信，东平郡王便又拿话恐吓他：“就算为父给了你，到时候拉得你满屋鸟屎，你不气死也要熏死。再一个，万一那天人感到来了，一闻这鸟屎味儿，说不得人家老天爷一不欢畅，今后还就不爱来了呢？”
犹记建昭十六年冬，徐玠年满十八岁那年的春节，在宁萱堂门外磕了头，得来守门老妪冷冰冰的一句“夫人让您快走”，他便分开了正房。
朱氏早有叮咛，谁来也不准开门，违者一概打死。
说来也真怪，宿世最首要的几番境遇，皆在雪天。
就这一亩三分地，几个毛人、一点儿产业，教他哪一只眼睛瞧得上？
他恍忽了一下，想起那一夜的大雪。
许是那晚的雪太冷，又许是月光太凉，他没有回到家宴席上，而是跑到大厨房偷了一壶陈年花雕。
徐玠再笑了笑，倒提铁锹步下回廊，自院子东角起，以锹柄一块块敲击着青砖。
因见朱氏不肯用饭，葛福荣家的怕饿坏了王妃，颇劝了一会儿，只朱氏断不肯听。
他原也就这么一说，并非至心讨要，此际闻言，遂也丢开此事，又坐了会儿，方告别而去。
他如许想着，鬼使神差地便去排闼。
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不令生母的心血落于那些狼心狗肺之辈的手中，这便是他徐五郎的孝道。
那是他畴前绕着走的处所，可那一晚，他却只想出来瞧瞧。
还好，不算太沉。
若不是这个卑贱又讨嫌的庶子，郡王佳耦也不会闹得如许儿。
尽孝么……
“虽不是月黑风高夜，倒是个找东西的好日子。”他喃喃自语了一句，伸了个懒腰，从脚边拾起一只铁锹，在手里掂了几掂。
委实是这回气得狠了，连吵架下人的余力亦无，只能先把气儿倒匀了再说。
当晚，王爷便拥着这位人间美人，共赴人间至美之境去了。
朱氏接报后，摸黑又砸碎了一只花斛。
不想，一推之下，那院门竟然开了，本来，挂在门上的锁头底子就没合上，只是虚虚拢着罢了。
不想，王爷不但没恼，瞧着还挺欢畅的，笑嘻嘻地命长平将两套精美茶具交由那婆子收着，权作赔罪兼安抚之意，掉过脸来，他便去了尤姨娘的小院儿。
清楚袖笼里就装着父王才赏的两袋金豆子，可他偏觉着，偷来的酒才好喝。
说句大不敬的话，折腾自个儿总比折腾别人要安生些不是？
那实在也只是下认识的行动，主如果院墙太高，他怕爬不畴昔，才想着试一试的。
就算是吧。
葛福荣不疑有他，领着人将屋子表里擦扫洁净，单留下满院子的野草没动，便退了下去。
身处风暴中间的徐玠，对此倒是毫无所觉的。
总之，那几只但是贰心头好，断不能给人。
那守门的老婆子申明起因，旋即跪倒在地，叩首如捣蒜，生恐东平郡王一着恼，便要拿她发作起来。
是夜，宁萱堂早早便熄了灯，关门阖户、鸦默雀静，东平郡王回院儿时，实足吃了个闭门羹。
或许，在那所院子里，会有那么一小我……一个魂，没那么讨厌他罢。
究竟上，若非要掩人耳目，他早就脱手了，何至于比及明天？委实是洗砚斋那处所，已经被朱氏的人手围严实了，从管事妈妈算起，个个都是耳报神。
待到掌灯时分，效外庄子上金大柱一家全都划归徐玠名下为仆，且身契亦全权交由徐玠措置之事，亦经过葛福荣家的之口，转述给了朱氏。
坐在影梅斋的曲廊之下，徐玠探头往外看。
半个时候后，五爷将要搬去影梅斋埋头读书的动静，便在府中传开了，不必说，宁萱堂的那些精彩瓷器，又遭了一回殃。
宁萱堂的丫头婆子再多，也经不得她这糟改的性子，要晓得调度一个好丫头可不轻易，朱氏又抉剔，到时候缺了人手，她又得生机。
目睹得劝无可劝，葛福荣家的只得叫人将晚餐搁在小灶上温着，便安设王妃娘娘睡下了。
徐玠在月光下摸了摸下巴。
重生最后那段日子，为避开这些眼线，徐玠不得将精力放在宅斗上，调拨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他这才不足裕去查探行宫，再将番笕与折扇的买卖先给做了起来，
不出半刻，王府两位最尊者的动静，便经过各种渠道传至各院，包含王世子徐直在内的一应人等，自不免要考虑起来。
他拎着酒壶，漫无目标地在府里乱晃，不知如何一来，便走到了影梅斋。
尤姨娘本年芳龄十八，面貌美艳，又才生了个敬爱的女儿，正在最好的年纪，美人二字放在她身上，委实再合适不过，也不她姓了尤，东平郡王现在最宠的便是她。
郡王佳耦的一言一行，直接干系到统统人的现在与将来，无人勇于忽视。有那心机重的，更是连夜将这里头的关窍掰开揉碎地想了一回，以免今后行差踏错，不是获咎了郡王，就是获咎了王妃。
不枉他爹这么上心，这几羽鸽子，当真能拯救。
想他的娘亲冰雪聪明、斑斓无双，她在天之灵必然也但愿着，她的遗物能够物归原主。
朱氏气得饭都没吃，光倒气儿就倒了起码半炷香。
月光兜头盖脸泼上身，如水亦如酒，又如亘古不化的寒霜。
更有诸如徐婉贞之流，思忖之余，不免更要恨一声徐玠。
徐玠也不成！
可贵今晚身边平静，之前奉侍的一应人等皆不在，刚好容他做件紧急之事。
见他如此宝贝那几只鸽子，徐玠先觉好笑，复又心伤。
皓月当空，天心如洗。
为亡母尽孝，洒扫其生前所住的院落，就连夺目过人的葛福荣亦如此作想，更遑论旁人了。
下晌葛福荣带人清算院子时，拿来了好些家伙什儿，徐玠便叫把这只铁锹留下，只说要亲身给院子除草。
现在，周遭藩篱尽去，金家那些人又还没来得及进城，这实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必须好生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