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惊梦
安氏呼吸一窒。
她原觉得是朱氏教唆麻婆子来搓磨她的,可现在看来,恐是她想多了。
她早已非新妇,孩子都生了,且这也并非大宴,不过听戏罢了,她这一身倒是过分了,这要被那挑眼的瞧见了,那可如何着呢?
“夫人好记性。”麻婆子点头道,惨白的脸上划过一抹淡笑:“那墙下就是陡坡,外人底子爬进不来。”
她与朱氏的院子便正通着地步,周遭好些巷子,如果贼人从田里摸过来……
“……夫人……夫人……快醒醒……您快醒醒……”
安氏胡乱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
冰冷的珠串儿触上指尖,“叮”一声清吟。
抓贼?
“如何就你们两个?人都去哪儿了?我的八抬大轿呢?我的诰命大服呢?”
这是那里来的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跑到王府庄子上来撒泼?
安氏皱起了眉。
麻婆子也巴不得早早离了此处,闻言忙应了,上前扶着安氏出了屋儿。
安氏不免惊奇。
见她终是醒转,叫了她半天的麻婆子忙压着嗓子道,一面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语声更加寒微:“夫人恕罪,奴婢冒撞了。”
麻婆子闻言,面色微有些泛白,说话声亦不大稳妥:“回夫人,赵婆子她们都给马管事召去了前院儿抓……抓贼了。”
麻婆子便又道:“马管事说了,这院墙不敷高,怕防不住那些贼,便叮咛奴婢们将夫人并王妃请去柴房歇一歇。那柴房已经清算洁净了,夫人放心便是。”
“你这是在做甚么?”安氏扭脸望向她,满心肠不虞,却也不好发作起来,只问:“赵家的呢?小莲并小桃又去了那里?如何不叫她们进屋奉侍?”
赵婆子专管值宿,小莲并小桃则是她比来使唤顺了的丫头,一应贴身诸事,皆由这几个轮番管。
这麻婆子乃是高高在上的管事,安氏自忖没阿谁脸面使唤人家。
安氏定定地看着她。
拾起案上羽扇,她向着脸旁款款轻摇――倒也并没觉着热,不过图个意义罢了,实则另有点儿冷。扇了扇,也就搁下了。
“回夫人,奴婢瞧见他们往田里去了。”
忖及此,安氏顿时又惊又怕。
麻婆子眉眼不动,用心替她著衣。
委实是事发俄然,由不得人未几问一声。
“妈妈是说,我们庄上遭了贼?”她诘问了一句,面上尽是不敢置信。
戏台、伶人、华裳并敬爱的金饰,如风消逝。
她羞赧地垂眸,两只手揉搓着裙角。
她忙向麻婆子笑了笑,想要说两句场面话,蓦地一道锋利的语声响了起来:
略顿了顿,似在考虑措词,很快她又续道:“且柴房也不像这院子招眼,只消多派几小我守着,定是无虞的。”
她原就胆小,方才也不过一时失了方寸,现在凝下心神,便知马全有安排得很好,遂强笑道:“我记得那柴房紧挨着后墙。”
至于赏钱,早有婆子替她给了,何需她这个王府三夫人亲身脱手?
甫一开声,夫人太太们便轰然喝采,赏钱跟下雨似地直铺了半个台面儿。
昏烛旧罗帐,灯影幽难辨,另有股子难闻的桂花头油的味儿。
安氏由得她相扶,心下猜疑更甚。
安氏忙举袖掩面,眼尾余光瞧见门外站粗使婆子,手里还拿着把镰刀,倒也有几分架式。
安氏坐在人堆里,矜持地弯着唇,也自悄悄拊掌喝采。
麻婆子的声音倒还安静,唯手有些不稳,连着几次没系上衣带儿。
见她犹似不信,麻婆子游移了半晌,又低声道:“奴婢今晚巡夜,亲眼瞧几个黑影从外头翻墙出去,一溜跑走了,断不会错的。”
“马管事虑得全面。”安氏笑赞了一句,起家试了试鞋子松紧,转首道:“妈妈,我们这就去吧。”
“闲踏天门扫落花……”
安氏立时晓得,这是她最最钟意那根儿衔珠凤头钗,那钗头的珠子乃是琉璃的,一碰就响。
这是从何提及?
更何况,那张老脸看着也膈应。
活得不耐烦了么?
安氏见了,心下更加着慌:“这……这可如何是好?”
安氏忙昂首筹算叫人。
她虽没听过几出戏,也晓得这一段儿是断没有这么个锣鼓点儿的,难不成这是临时改戏了?
此乃王府别庄,四里八乡的那个不知、哪个不晓?
麻婆子简短地应了个“是”,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行动轻且有力。
安氏打了个暗斗。
安氏不由惊诧,下认识抬手抚向发髻。
所幸院子小,没几步便转出了抄手游廊,麻婆子抢前两步推开了院门。
就算加上耕户,那拿锄头的能和拿刀剑的比?
戏台子上,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艳妆的伶人拖着长长的水袖,一转首、一折腰,委宛的曲声随水四散,唱的是:
麻婆子倒是一脸淡定,恭声道:“回夫人,是马家的奉侍王妃。”
话虽如此,安氏还是觉着怕
见她吓得唇青面白,麻婆子忙道:“夫人放心,马管事把人都派出去了,就围在这两所院子周遭巡查。我们人多,不怕的。”
也是,朱氏现在就跟那失心疯也似,见天儿神神叨叨地,估摸着也使唤不动麻婆子。
这院子流派精洁,一看就晓得是主子住的,而既是仆人屋舍,则内里必有金银金饰,这事理任谁都明白。
低眉向下瞥一眼:大红暗云纹通袖袄儿、国色天香牡丹红裙,委实素净得紧。
“呼――”,北风裹着雪片扑上头脸,刮得人脸皮生疼。
安氏终究觉出了几分逼真的惊骇,颤唇问道:“妈妈……妈妈可瞧见那……那贼人往那里……跑了?”
八开扇水阁的外头,植着两棵高大的桂花,碎金满树、花香清浅,风一拂,似能挑逗人的心。
安氏大骇,张嘴就要喊“拯救”,恰好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直急得她满头大汗,正想找处所躲一躲,蓦地闻声有人在旁说话:
不成想,语声未出,那戏台子上忽地一阵锣鼓响,“呛呛呛呛”竟是打起了“惊锤”。
她忙往四下瞧,想看一看旁的夫人太太是何反应。
敢跑到王府别庄肇事儿的,必是悍匪,庄上那几个庄勇,能拦得住?
安氏没出处地感觉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如何穿戴这一身儿就来了呢?
也就在这个当儿,猛可里一阵地动山摇,面前的统统就像那水盆里的影儿,来回地闲逛摆动,未几时,天倾地塌、万物崩裂。
安氏附和隧道:“妈妈这话说的是。”
这院子平素已然够冷僻的了,现在瞧来,竟与那荒山古院普通无二。
惶急的语声,不高,却比那锣鼓点儿还要惊心。
见此景象,安氏反倒没那么笃定了。
安氏激灵灵打了个暗斗,猛地展开眼。
“阿谁……妈妈,王妃那边是谁奉侍的?”佯作体贴问了一声,安氏下认识往摆布看了看,恐怕这声音轰动了甚么。
两比拟较,柴房确切比主院安然些。
听着她安稳的语声,安氏略觉放心。
这好端端地,那里来的贼?
跟着话音,上房的院门“砰”一声被人推开,王妃朱氏面色乌青地走了出来。
院子里只点着一盏白绢灯笼,陋劣的光晕下,落絮无声飘落,越添寂然。
“夫人您醒了?请您快起榻罢。”
安氏心中发毛,强令本身不往下想,一面说话打岔。
本来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