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冯保诡秘地说：“娘娘，这杨梅疮又叫广疮，是从岭南那边传过来的。得了这个病，谁和他同床，谁就得感染上，治不了的！”
冯保没有推测李贵妃竟说出这番话，知她已是春情泛动，不由暗喜，拉住李贵妃的手，含混一笑：“娘娘，老奴一心只想着娘娘，只要娘娘想要的，老奴必竭尽尽力促进！”
“待太子爷登极，把高胡子赶走！”冯保咬牙道。
冯保“嗵”地一声跪地，叩首道：“娘娘先恕老奴的罪，老奴方敢奏事进言。”
李贵妃抽脱手，侧过脸去，羞怯地说：“冯保，既如此，你和张先生商讨着办吧，千万不成泄漏风声！”
“厂公如何又来了？”张居正见冯保喜滋滋地走过来，忙道，“刚才御史张齐在这边探头探脑…”
冯保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张老先生，快些预备吧！咱要说清楚，辅弼你来做，印公兼厂公，咱来做。”
“届时，张老先生主外，娘娘主内，宮府一体，大明复兴指日可待！”冯保持续说。
“尊娘娘为皇太后，与正宫娘娘并加徽号！”冯保盯着李贵妃的眼睛道，“创本朝一个先例！”
“轮获得！”冯保语气果断地说，又“嘿嘿”一笑，“是以老奴建言娘娘操些心预备后事。”
张居正奉迎地一笑：“那是天然。”
“娘娘，孟冲那呆头鹅本是一个伙夫，冒升掌印，为希宠固位，挖空心机给万岁爷找乐子。万岁爷得这病，迟早的事！”
“嘿嘿，娘娘诶！”冯保道，“老奴提督东厂，坊间的事，哪样不晓得？”
不等张居正说完，冯保已坐下，伸过甚去，声音颤抖地说：“张老先生，事协矣！”
“说说罢了。”李贵妃一笑道，语气倒是摸干脆的。
“那那那……”李贵妃神采镇静，看着本身的下身，“咱也……”
冯保打了本身一个嘴巴，道：“高老先生是个倔老头，他自是不允两宫并尊，也不会同意为武清伯晋侯爵，可另有张老先生呢，倘若他说了算数，必可办成此事，只要一个前提…”
李贵妃沉吟半晌，推开冯保的手：“起来发言。”
李贵妃两腮蓦地间出现红晕，忙举手以袍袖粉饰。
冯保这才爬起来，跪行到李贵妃座椅边，仰脸道：“娘娘，万岁爷……万岁爷这病，娘娘可知是咋回事？”又自答道，“是杨梅疮！”
李贵妃用香帕掩面，抽泣起来。
冯保行了礼，看了看李贵妃身后的两个宫女，用心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李贵妃会心，屏退闲杂，叮咛冯保近前说话。冯保上前盯着李贵妃打量着，夸大地骇怪道：“喔呀，咱的美人儿娘娘哎！这是咋的了？谁惹娘娘活力了？”
李贵妃眼睛眨了又眨，暴露一丝笑容，旋即叹了口气：“祖宗有端方，那里轮获得后宫！”
“杨梅疮？”李贵妃反复了一遍，“这是啥病呀？”
“他如何这个时候跑来了？”李贵妃像是自问，暗忖冯保必是有事要禀，遂擦了把泪，到前殿升座。
翊坤宫后院寝宫里，李贵妃看着熟睡的婴儿，暗自垂泪。这个女婴刚出满月，皇上多次说来看视的，却一向没有来过。李贵妃晓得，不是皇上不想来，是龙体衰萎，力不从心了。
冯保见李贵妃神采凝重，即知她已动心，又道：“娘娘，这大明江山，是太子爷的江山，外廷的大臣，哪个没有私心？安得全仰仗他们？太子爷尚在冲龄，做母亲的，焉能不替儿子操心？万一万岁爷……主少国疑，内里总要有人做主吧？依老奴看，这做主的人，非娘娘莫属！”
冯保道：“此事体大，焉敢儿戏！只是，高胡子这头倔驴……”
“啊？！”李贵妃大惊失容，仓猝低头看着本身的下身，又蓦地转脸盯住冯保，声音颤抖地问，“你咋晓得？”
“娘娘诶！”冯保伸手悄悄为李贵妃捶腿，“皇后娘娘凤体不佳，又一贯不讨圣心欢乐；而娘娘是太子爷的生母，后宫的事，娘娘不操心，谁操心？”
“嗯？！你大胆！”李贵妃瞪了冯保一眼，打断他，责怪道，“高先生最为皇上所尊崇，你却口出污言秽语，胆儿够肥的你！”
“娘娘居深宫，不知外廷事。”冯保咽了口吐沫道，“这两年，那高胡子忙于逐同僚，哪有苦衷打理朝政？都是张老先生冷静做事，功绩反都算在高胡子的头上了。有张老先生在，朝政自可放心！”他“嘻嘻”一笑，“娘娘，那高胡子卤莽霸道，看着就让民气烦；人家张老先生，四十多岁，俊朗儒雅，凡事好筹议，看着就让民气里舒畅。”
冯保沉着脸道：“咱不脱手，你坐不上辅弼的位子！”说完，蓦地起家，一甩袍袖，昂但是去。
冯保道：“既已如此，娘娘悲伤也于事无补了。万岁爷著内阁预备后事，娘娘莫如把心机用到预备后事上。”
冯保心“扑通扑通”跳个不断，叩首辞出，他的掌班张大受已带着凳杌在宫门外候着。冯保坐上凳杌，叮咛：“快，到文华殿！”
“那你快说呀！”李贵妃孔殷隧道。
李贵妃侧过脸去，用香帕擦拭泪水，道：“那是外廷的事，容得妇道人家插手？”
“喔！”张居正欣喜不已，“娘娘允准了？”
冯保道：“娘娘放心，这大半年娘娘有孕在身，没有和万岁爷享鱼水之欢，不会的。”他一蹙眉，哭丧着脸道，“只是，今后，千万不成让万岁爷沾身儿了。”他佯装惊骇地捂住嘴，“娘娘，这是天机，连万岁爷也不知情，一旦泄漏出去，万岁爷的圣威，岂不一落千丈？今后太子爷坐了江山，也没有面子。是以老奴不敢说，本日只敢说于娘娘一人。”
“娘娘，老奴和张老先生密议，届时要两宫并尊！”冯保道。
李贵妃目光中透暴露等候的光芒，问：“并尊？如何个并尊法？”
李贵妃脸颊绯红，含笑扬手，道：“好你冯保，口无遮拦，又是主外主内，又是一体的，反了你了！”
李贵妃在裕邸时，因博得王妃陈氏的欢心，被安排在书房服侍裕王，当时她就悄悄拜冯保为师，识字读书。这些年大有长进，经史子集，委实读过很多。她深知，不管是皇家还是官方，嫡庶之分如同天壤。按制，文臣武将，若嫡母在堂，生母不得受封，即便生母亡故，亲子也不得丁忧守制，乃至不能奔丧，扶棺一恸。在皇家，太子不管是谁所出，都尊正宫皇后为嫡母，实为过继于皇后名下。倘若皇上驾崩，太子御极，皇后就是皇太后，朝廷一应礼节尊崇，倶为正宫所独享。李贵妃乃贫贱之家出身，唯其如此，更加有股不伏输的倔强，事事都要尽力图夺。眼看皇上一天不如一天了，不晓得能不能熬过这个夏天，一旦驾崩，她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此后就只能是独居深宫，枯灯相伴，了此平生了。想到这些，李贵妃自是难抑哀思，珠泪涟涟。
“莫耍贫嘴，有事说事！”李贵妃杏眼一瞪，责怪道。
“那，皇上咋会得这脏病？”李贵妃又问。
“呀！”李贵妃惊叫一声，“皇上对高先生眷倚非常，高先生也很卖力，把朝政打理得件件伏贴，朝野共知。闻得那次皇上拉住高先生的手，说‘东宫年幼，以天下累先生’！此顾命之意。主少国疑之际，怎得就赶走高先生？”
“不幸见咱这小公主，还没有见过爹的面……”说着，李贵妃的泪水又断珠似地滚落下来。公主的奶娘徐氏劝了又劝，还是没让李贵妃安静下来。不满二十七岁的年纪，不敢设想将来光阴该如何度过！
“行啦！”李贵妃俄然脸一沉，“在本宫面前，你另有啥话不敢说的，嗯？”
“东宫年幼，必有顾命，咱，也是一个！”冯保又道。
李贵妃面前一亮，忙道：“说来咱听！”
“张老先生还说，届时，晋武清伯为武清侯，造一座都城最大的侯爷府，繁华繁华冠国中，世袭罔替！”冯保又道。
李贵妃蓦地起家，身子因为欣喜而微微颤栗，斯须，又寂然坐下，欣然道：“坏端方的事，外廷岂容得？”
“娘娘，冯寺人来了。”一个宫女出去禀报。
“啊？！”张居正惊奇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冯保，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