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去去去!”张居正掰开她的手,呵叱道,“睡觉睡觉,你只晓得睡觉!我那里睡得着觉!让我温馨会儿!”
“得给人如许一个印象:高相揪住福建的案子不放,并不是真肃贪,是要整你张太岳!”曾省吾放下茶盏,一抹嘴道,“如此,性子就变了,变成政争了;一旦转化成政争,朝野的怜悯心必往太岳兄这边倾斜!何故言之?一来,太岳兄那两篇寿序,朝野读来无不动容,皆云太岳兄珍惜友情,对高相尊崇有加;二来,内阁几位同僚都被他赶走了,连金石之交都不放过,高相另有甚威望可言?”
“玄翁,这……”张居正红着脸说,“非要勘?”
张居正沉默。
“反守为攻,把水混淆!”曾省吾对劲地说。
张居正点头,蓦地瞪大眼睛,问:“你何故知之?”
曾省吾眸子子缓慢转动着,顾自重重地点着头,口中喃喃:“刘奋庸,刘奋庸…”
“太岳兄,这几天,徐爵通报了甚么新动静吗?”曾省吾问。他已从张居正这里得知,冯保命东厂盯梢高拱,一有意向,即命徐爵知会张居正,故有此问。
“如何说?”张居正问。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张居正不放心,“时下玄翁全权在握,一旦策动就没有退路了,万一玄翁反制,岂不弄巧成拙!”
“一口气说完,别卖关子!”张居正责怪道。
当晚,张居正即召曾省吾到了书房,道:“三省,有件事,本不想让你参和出去,以免节外生枝。可没有想到玄翁不念交谊、不给面子!”他慨叹一声,“也好!今后今后,做甚么,便可心安理得了!”
次日到了内阁,张居正腔调降落地对高拱道:“玄翁,居正思惟再三,感觉既然戚帅站不住了,招南兵的事,还是算了吧!”
“说是月朔这天,玄翁过曹金府中喝酒。”张居正道,俄然又想起了甚么,弥补道,“嗯,另有,据徐爵报:玄翁去曹府那天,恰好刘奋庸也在,可未几时,刘奋庸就低头沮丧出了曹府,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似是对玄翁有怨气。”
张居正沉吟不语。
“黑幕?”高拱有些骇怪,又有些活力,“杜巡按在万里外,我何故知?”
曾省吾“嘿嘿”一笑:“太岳兄,实言相告,非省吾多谋,乃是徐老暗中指导!徐老差吕光常驻京师,便利多了,宴客用饭、奉送银两,都是他出。时下徐老一心要扳倒高相,松江与京师喘气相通,吕光随时把徐老的主张知会于我。太岳兄不信我,还能不信徐老?那但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熟行啊!”
“定然是高相在暗中查访。”曾省吾道,“我看他那几个弟子上蹿下跳,到处探听此事呢!我正要来知会太岳兄的。”他曲起手指,在扶手上快速弹动,“这是人家设的局!看来,太岳兄处境危殆!”
“劾高!”曾省吾恶狠狠地说,“只要策动进犯,则高相对太岳兄倒霉的行动,必被视为政争;劾高弹章,要说他高或人纳贿,如许把水混淆,他再说你纳贿的事,朝野也就不信了!有也是无,无也是有,谁搞得清?”
曾省吾哈腰侧脸,问:“福建的案子发了,对不对?”
已交了子时,一个身材娇小、皮肤白净的女子拿着一件棉袍进了书房。她是当年巡抚湖广的谷中虚送给还是国子监司业的张居正的。
“让案子变性,可也!”曾省吾诡秘地说,举盏悠然地呷起茶来。
“哦,难怪!”高拱一扬手,“巡按既有弹章,总不能置之不问吧?我意只令听勘,勘来便好了。”
张居正点头:“我倒不信玄翁会用心设局,拿此事作文章来赶走我!可彻查下去,轻者颜面丧失,重则狼狈去国,不堪之至!”
张居正迟疑着:“先不忙,福建一案要查清,尚需光阴,再等等看。”
“嗯?!”高拱惊奇地盯着张居正,“如何又说这话?戚继光本领再大,焉能把持兵部?何故总往他身上推?”他侧过脸,歪着头察看张居正的神采,“叔大,我看你神采不对,如何,病了?还是有苦衷?”
“劾高的人,不好物色吧?”张居正担忧地问。
“理是这个理,但是如何方可转化?”张居正问。
菱儿平时最受张居正所宠,不料本日却受此礼遇,泪珠断线似的滚落下来。张居正看也不看她一眼,起家背手在屋内烦躁地盘桓。菱儿无法,只得讪讪地出了书房。看着她的背影,张居正内心一软,自语道:“不,我不能被人赶走,不的,这一家长幼,何故安身?!”
“玄翁,”张居正摸索着问,“福建案子的事,玄翁晓得黑幕吧?”
张居正独安闲书房闲坐,越想越可骇!万一高拱揪住此案不放,一查到底,不费吹灰之力,悄悄松松便可把本身赶出朝廷,并且还戴上一顶贪墨的帽子,名誉扫地!他一顿足,追悔莫及,自语:“赃官贪吏的银子,千万不能收!”转念一想,如果本身当国,这等事算得了甚么?那里还要受此煎熬,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曾省吾一笑:“不必烦恼,好办!”
“我说过了!”高拱脸一沉道,“不要是以事用心,快把我上的《明事例以定考核疏》拟了旨,鼎新吏治的事,要以开年第一道旨颁布下去!”
她径直走到张居正身后,抱住他的脖子,撒娇道:“老爷,夜深了呢!菱儿来请老爷去睡觉。”
张居正沉吟半晌,难为情地说:“居正觉得玄翁知之。连日熟观玄翁动静,玄翁实不知。今乃敢以真相禀告:金、朱二将皆可用,居正故搀扶之,为国惜才罢了。前兵部题覆,将金、朱的案子转福建巡抚勘问,乃居正意;居正亦曾有书唆使巡抚何宽,要他从宽区处。今杜巡按上本参揭此案,一旦查实,居正另有何颜面?愿玄翁曲处!”
“好办?”张居正有些不信,“三省,切不成儿戏!”
“是不好物色,可诱之以利,总有投机者可用!”曾省吾道。
张居正对徐阶常常差人在松江和都城之间穿越,自是知情,也晓得吕光在京师的任务,是以对曾省吾的话并不吃惊,他眉毛一挑,问:“存翁觉得能够策动?”
曾省吾点头:“找准机会,里应外合,必玩高相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