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眨眼工夫,书厨被移开,一个暗门露了出来,几名排军边大声呼喊着,边提刀而入,刚闪进门去,徐璠三人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
不等李贞元说完,蔡国熙一扬手:“不管!姑苏籍的高官名流何其多也,本道守姑苏时,如果被上官的面嘱书示摆布,一件事也做不成,那里会有蔡姑苏之誉?!”
徐府门丁数十人,拿着棍棒,人挨人站在首门,个个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呆若木鸡。蔡国熙下了轿,两名旗牌官手持令旗,用力一挥,大喝一声:“躲避!”门丁闻之,浑身颤栗,躲闪一旁。蔡国熙在排军簇拥下进了徐府,直奔徐阶的静室而去。徐阶早已闻报,却也无计可施,盘腿闭目,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似在念诵佛经。
“里、应、外、合!”徐阶一字一顿地说,“你见到叔大,就说老夫以此四字为赠。”
“水山,事迫矣!”徐阶拉住吕光的手,挥泪道,“刚才蔡国熙已然勒令将你那一万田亩入官了!水山,眼看我徐家要人财两空、家破人亡了!还要辛苦水山,再赴都城!”说着,指了指书案上已备好的礼品,“将玉带、宝玩送给张叔大!”
“兵宪,惩办犯警自是本分,但是,”李贞元捋了捋髯毛,“访得兵宪曾受徐府‘噪舟’之辱,不成不避挟私抨击之嫌。”
“绑了!”蔡国熙号令道,“押走!”说完,向徐阶一拱手,回身而去。
蔡国熙胸有成竹。他一到松江,就采纳了松江府对以“恶仆诬告主家”罪被判极刑的沈元亨一案,沈元亨被释后,蔡国熙知他把握徐府奥妙,多次延请密谈,并嘱他找仍在徐府听用的熟人密查徐府动静,昨日获得线报,知徐阶静室书厨后有一暗室,一有风吹草动,徐璠三兄弟即躲藏于此。蔡国熙闻报大喜,遂亲率排军来拿。他对着书厨扫视一眼,冷冷一笑,大声道:“来人!”几名排军“呼”地拥了出去,蔡国熙一指书厨,“给我搜索人犯!”
苏松巡按御史李贞元出了察院,一看间壁的兵备道衙门被黑压压一片告状公众所围,迟疑很久,方硬着头皮,只带两名亲随,弃轿徒步前去。刚走到上控人群前,就听有人喊道:“让开让开,是找蔡姑苏的,别挡道!”又有人喊:“不是蔡姑苏,是蔡道台!”乱嚷嚷声中,人群让开一条通道,李贞元顺利进了首门,抹了把汗,畅出了口气,直奔大堂而去,蔡国熙闻报,忙将李贞元迎入二堂。
“兵宪,”李贞元叫着宦海对兵备道的尊称呼,“如何这几天上控的人越来越多了?”
蔡国熙起家拱手道:“按院,本道要亲率排军到徐府拿人,就不作陪了!”
徐璠、徐琨眼巴巴地看着徐阶;徐瑛则哭喊不断。徐阶目送三子被推搡着带走,老泪夺眶而出。斯须,门外就响起一片女人和孩童哭天喊地的声音。
“高新郑,相逼何甚!”徐阶俄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大喊一声,“召吕光来见!”
“既如此,兵宪执意要拿人?”李贞元问。
徐阶抖了一下,道:“老夫不闻窗外事久矣!”
“助楚伐郑?”吕光咀嚼着,点了点头,“新郑气力强大,存翁有何妙策?”
“哼哼!抨击?”蔡国熙嘲笑道,“朝廷命官能够肆意热诚?本道就是让他看看,国法倶在,公理犹存,不管是谁,都要晓得天高地厚!他徐府胆敢热诚朝廷命官,必须支出代价!不的,为官者岂不都要在豪势面前唯唯诺诺,谁敢为百姓撑腰?”
蔡国熙一步跨进静室,也不见礼,语气生冷地说:“徐阁老,本道到贵府办理案件,多有骚扰,还望包涵。”
“不唯要拿人,还要勒令徐府退田!”蔡国熙斩钉截铁地说。
蔡国熙起家从书案上检出两封书牍,递给李贞元:“按院,这是内阁高、张二相的华翰,无不是为徐阶讨情的。”
蔡国熙起家走到门口,指着首门外的人群道:“按院,看看那些号泣的公众,铁石心肠,能不寸断?”他又回身走到书案前,指着一摞簿册,“看看这些,都是投献的证据!投献徐阶名下的田亩,数十万之多,国度的赋税,就如许生生被徐府并吞了!上损国度,下欺百姓,我辈为官者,还要替他保护,知己何安?!”
正说着,排军来报:“禀兵宪,整备伏贴!”
徐阶嘴唇颤抖着,连诵几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吕光几天前奉召回到松江,徐阶知蔡国熙正清查徐府田亩,遂把来路不明的一万亩地拨给了吕光,他正带人检察,忽听徐阶召见,忙仓促赶往徐府。
李贞元只得起家道别,蔡国熙又道:“按院,吴地难治,端在豪势作怪,不除豪势,江南无宁日!是以还请按院依法勘问,还百姓以公道,为国度挽丧失。”说罢,又亲送李贞元出了二堂,这才到大堂向排军训话。未几时,百名排军个个一身戎装,手持刀枪,威武显赫,出了兵备衙门,直奔徐府而去。上控公众见此步地,也都跟在排军以后助势,松江城一时为之耸动。
“那好!”蔡国熙命人把一簿册展于徐阶面前,“本道查得,徐阁老名下有四万亩田产,乃不法侵犯,兹勒令入官!”又命展开另一簿册,“徐阁老名下,已查明投献有据者二万亩,勒令退出;其他田亩待查明后再做区处!”说着,把一份公文展于徐阶面前,“此为法律公文,请收讫、照办!”
徐阶动也不动,说了声“兵宪请便”,就持续念佛不已。
“这么说,兵宪真要到徐府拿人?”李贞元问,不等蔡国熙回应,又说,“本差到差前,元翁面示宽假徐府事,前些天又有华翰来,恳言对徐府事做宽处,以存元老面子。”
“缙绅可享免赋役特权,但即便官至极品如徐阶者,律令明定只可免除六千亩的赋税。”蔡国熙解释说,“本道已榜示,超越律令规定以外者,以偷税论处。此榜一出,投献徐府者纷繁要求退田,徐府置若罔闻,来控者自是有增无减。”他又以对劲的口气弥补道,“徐府横行乡里,残害百姓的事罄竹难书,受害者知本道一贯不畏权势,也纷繁前来控告,江南士民期许本道,不亚于期许海瑞矣!”
“存翁,前次因为三千两银子的事,高胡子已然对张相公起了狐疑。”吕光道,“恐这回张相公一定……”
“另有!”蔡国熙寂然道,“本道接到数以千计的控状,控告贵府徐璠、徐琨、徐瑛三人,本道审勘真确,可坐实者三罪:接管投献、欺骗官府颜料银、殴伤公众!犯此三罪,依法当予拘提!兵备衙门行牌已久,三人犯拒不到案,本日本道前来提拿!”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徐阶冷峻的目光投向吕光,“水山,张叔大非久居人下之辈,城府深不成测,高新郑不是他的敌手!既然二人已然有隙,正可火上浇油!此番晋京,只一件事:助楚伐郑!”
“徐老在朝,善收民气,颇能利诱人。当年我就跟着他卖力参劾新郑相公。可来松江几个月,所见所闻,真是不忍言。”李贞元一脸讨厌状,“只是,高、张二相要我辈……”
“兵宪三思啊!”李贞元提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