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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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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闻言,脸上顿时现出绝望的神情,有力地靠在椅背上,很久无语。

房尧第躬身见礼,不知从何提及。

“不会吧?”高拱不解地说,“看重他守廉有为,方有此任,如何能够无所作为?定然是获咎了人,用心坏他的官声。吴地难治,如何做都有人说三道四,不免。”

“就这事?这事,叔大早就禀报过了。”高拱一扬手道。

“甚么?!”高拱惊奇不已,“这个李邦珍,把我的话,全当作耳边风!成何体统!”说着,快步走到书案前,肝火冲冲地提起笔,给河南巡抚李邦珍修书。

“要官儿要官儿!你就晓得个官儿!你可知,元嗣当这个员外郎都快四年了,搁别人早该升了,谁知赶上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姑父,不关照他也就罢了,还总这么压着他!”张氏抱怨说,她好不轻易逮着机遇,仿佛要把多日积累的不满一股脑宣泄出来。

房尧第抬高声音道:“听邵大俠的意义,正因为参透杀机,邵大俠方要珊娘分开他家,以避杀身之祸的!”

“又来了,又来了!好好好,随你,中了吧?”高拱只得松了口,又道,“你知会元嗣,我另有事,就不见他了。”

“门生又去了常州、宜兴、姑苏、松江,”房尧第又禀报导,“回程时还到了玄翁的故乡,寺庙、道观都找遍了。”说完,似有万般惭愧,捧首搓发,恨不能自扇耳光。

又到了天长夜短的季候,高拱从吏部直房回到家里,已交了亥时,天涯还影影绰绰间残留着一抹亮光。

书房里一时堕入沉默。很久,高拱开言道:“崇楼此番查访风土民情,江南的景象如何?”

“呵呵,或许如此。”房尧第道,昂首看了高拱一眼,“玄翁,另有些景象,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咋办?有个小小子儿在跟前,我内心还舒坦些,不的,还不如死了的好!”张氏一顿脚道。

高拱想起文坛魁首王世贞,进士落第五年内升至刑部郎中,却接连赋诗,抱怨升迁太慢;现在张孟男做员外郎已四年,却未升迁,委实说不畴昔。但他不想为他升职,以免给人留下口舌,是以才决计躲避他的。本是他不美意义见张孟男,却故作活力道:“女人家少掺杂政事!元嗣如果为升官而来,今后,不准他登门!”

“崇楼?!”高拱又惊又喜,但出语却尽是责备,“如何去了这么久,嗯?玩够了?还想着返来?”

房尧第低头沮丧,不敢再言。高拱烦躁地一扬手:“你出去吧!”

高拱不住地点头,脑海里却又闪现出赵贞吉诟病张居正的话,一股寒气从脚根“嗖”地窜上了脑门。

“见他做甚?是不是要官来了?”高拱冷冷地说。

“无情无义的倔驴!”张氏骂了一句,讪讪地出了书房。

高拱不耐烦地说:“人家有亲爹亲妈,你硬生生把人家拆开?”

房尧第歉意一笑,扶高拱坐下,道:“邵大俠,是被太岳相公赶出都城的!”

“就连邵大俠,也不知珊娘安在!”房尧第声音降落,不知是焦灼还是惭愧,调子有些哽咽。

“门生第一站就直奔丹阳。”房尧第说,“那邵大俠闭门谢客,已判若两人矣!好不轻易方见上了,可他竟然也不知珊娘的下落。”

“老爷,老爷——!”夫人张氏闻听高拱回府,忙出门驱逐,见他快步往书房走,便在身后喊道。

房尧第又道:“听邵大俠那口气,不唯是他,就连玄翁,也该防备着点儿嘞!”

房尧第鼓足勇气似地说:“闻得江南巡抚陈道基,信誓旦旦要接着海瑞铺的摊子干,一到任却整日坐在巡抚衙门里读誊写字,清丈田亩、试行条鞭法之事,也不提了。”

元嗣是张氏的娘家亲侄,名孟男。嘉靖九年前中进士,授广平府推官,考成优良,甄拔刑科给事中,正值徐阶策动举朝逐高,高拱下野后,张孟男即被贬谪汉中同知,一时京中言论大哗,徐阶遂授意吏部,改调顺天府治中,再升刑部员外郎。

高拱在房尧第面前,从未提及过珊娘;此番房尧第到江南,也是以查访风土民情的名义去的,并未把寻觅珊娘一事说出口,高拱内心虽焦急,也不便多问,只是悄悄地听着。

“有啥事,转头再说。”高拱并未止步,用故乡话回应了一句。

高拱点头:“时下与太祖期间,委实大异其趣了,可国朝管理设施,满是基于以农为本,如何管理贸易都会,全无凭依。一些人还动辄祖制成例,安得有良治!”又问,“可知条鞭法试行如何?”

“叔大必当国,还用他说?”高拱一掀髯毛,“六十啦!叔大才多大?四十出头啊!天然把担子交给他。”像是俄然觉悟过来,“他还说甚?叔大当国必杀他?那是为何?”

“玄翁,门生到新郑一看,正热火朝天筑城墙呢!”房尧第走到门口,又回身道,他想说些让高拱欣喜的事,“抚台亲身督办,举全省之力,墙砖四四方方,厚大倍于平常,都是特制的,看那步地,不久就能筑好。”

“喔呀,江南物产丰厚,姑苏地界,聚居城郭者十之四五,聚居市镇者十之三四,散处村落者十之一二,民人多不置田亩而居货招商,种地的竟没有做工、经商者多!有开纺场的,有开书坊的,有开堆栈的,有开船场的,有带梨园子的……喔呀,亭馆布列,略无隙地。舆马从盖,交驰于通衢。水巷中,光彩耀目,游山之舫,载妓之舟,鱼贯于绿波之间,丝竹讴舞与市声相杂,一派繁华之象!”房尧第感慨道,他呷了口茶,持续说,“朝廷恤商,仿佛把重本抑末的桎梏给摘下了,商民闻之雀跃,干的甚欢!”

“玄翁主张钱法服从民便,时下江南皆用银子。”房尧第道,“条鞭法是把赋税徭役一概折合银两,有了银子自可实施。不过,有一事不知…”他欲言又止。

“跟我到书房来!”高拱叮咛了一声,来不及换衣,就径直往书房走去。

“一派胡言!”高拱大声呵叱道。他被房尧第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又不肯再揣摩这等事,一股知名火,就照着房尧第宣泄,“你去了几个月,就访得这些劳什子!”

“邵大俠惊惧万分,说张居正必当国,当国必杀他!”房尧第以奥秘的腔调道。

“另有甚不能讲的?”高拱不悦地说。

高拱蓦地站起家,活力地说:“那你就别说!”

“他来做甚?定然是要帮他谋差事的,不见!今后也不准他再登门!”高拱不耐烦地一扬手说。

“哎呦俺的娘啊,看你凶巴巴的样儿!”张氏责怪道,“元嗣向来没说过要你升他的官,是我叫他来的,叫他带他的二小子来,就是学名叫张林宗的小小子儿,3、四岁了,虎头虎脑,怪喜好人的,我想和你筹议,把他留在咱家里养着。”

张氏无法地摇了点头,嘟哝着往外走,刚走几步,又回回身,“都是让你这个倔老头气的,另有件事,差点儿给忘了。故乡给务润做过教席的阿谁刘旭,来了两回了,都没赶上,今儿个你好轻易在家,我叫高福叫他来?”

高拱忙喊:“崇楼,快出去!”

“玄翁!”跟着一声密意的呼喊,房尧第从垂花门闪身呈现在高拱面前。

高拱吃力地欠了欠身,伸手端起茶盏,又放下,问:“崇楼都到了那里?”说着,从书案上拿起珊瑚串珠,在手里悄悄摩挲着。

“玄翁,门生无能!”房尧第一进门,“嗵”地跪倒在地,懊丧地说。

“转头说转头说!你没有转头的时候!”张氏不甘心,追着他进了书房,“元嗣来了,等你老半天了,你能不能见他一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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