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他高抬贵手
高拱抬开端,欲生机,又忍住了,叹口气道:“我传闻广东贪风最盛,良有司甚少,不知是否失实。”自知问不出以是然,也就不待孙大霖回应,便道,“抚、按参究官员,不能袭故套。考功司拿出改制体例来。”孙大霖点头称是,高拱又道,“巡按广东御史杨标任期已满,回京交差,你把他找来,我想向他查访一下广东宦海景象。”
议处被劾处所官,是吏部的例行公事,此次只是一个知县,且目标也只是保住官员身份,不被撤职;高拱当然办事当真,但他要办的事太多,那里会重视到这件小事?孙大霖遂半推半就答允下来。接到要吏部议处弹劾谢万寿的弹章,孙大霖没有批交主事,本身亲身动笔,考虑很久,拟稿呈上。
“这个……”孙大霖支吾道,“各巡按御史、巡抚参劾官员,凡是都差未几,够交差就行了,是以本部接到的要题覆的弹章各省相差不大,下吏不好鉴定那里贪风最盛。”
高拱向后仰了仰身,任他把文牍拿去。孙大霖刚要走出直房,高拱俄然道:“传闻你察狱山东,惹了很多风言风语,如何说?”他掌吏部以来,要求为官员建簿册觉得参验,月终呈报,三个月来已有八十余册报来,吏部每个郎中的经历自是在他把握中。刚才见孙大霖满脸淌汗,神采不对,遂生疑窦。
“真想把阿谁高胡子千刀万剐!”顾彬恶狠狠地说,因四夷馆考收事,他对高拱恨之入骨,现在又因高拱之故买卖暗澹,更加仇恨他。
这位官员,乃河南省祥符县知县谢万寿。他是举人出身,混到知县之位已属不易。他早传闻,知县三年晋京上计,若不办理则升迁有望,故到任后便想积累些银两。但快一年了都是小打小闹,手头只攒下不过三千两银子。忽一日闻报,说有位都城来的陈大掌柜部下与本地商家争论扭打,谢万寿大喜,忙差巡检率人将都城客商一干人等拘押。原觉得捞到条大鱼,不料叫陈大明的都城掌柜却一毛不拔,愤怒之下,谢万寿命人对其部下用刑。因动手太重,一个叫苏仲仁的竟被打得奄奄一息,谢万寿忙叮咛放人。陈掌柜雇车北返,未过黄河,苏仲仁就死了。陈掌柜又返回开封,到察院控告。巡按御史杨相亲传谢万寿勘问,要修章论劾。谢万寿惶恐万状,日夜兼程赶到都城,欲托人疏浚。他在都城本就无有人脉,只是找到一个同榜举子,不料他道时下都城各衙门请用饭已很难,提到疏浚,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走投无路之下,有人主动情愿帮手,他便故意一试,不过是破钞些银子罢了,与本身的出息比拟,银子目下就不算甚么了。
顾彬一脸痛苦:“可时下如何办?当官的不来吃喝,弟子看这酒楼只好关张。”
孙大霖闻言,抬腿迈步,腿竟有些发软,像踩了棉花似的,闲逛了几下,直到走出好远,才规复常态。但是,回到司里,却坐卧不安,重拟文稿的心机一时全无。呆坐了半个时候,蓦地起家,仓促往外走去。
孙大霖内心“格登”了一下,考功司已拟了处罚呈批,为何还要如许问?清楚是不承认了。但他还是咬着牙,把已拟的题覆反复了一遍:“玄翁,论法本当拟斥。但念其初授知县,在任日浅,姑从宽处罚,改调闲散,以全器用。”
高拱向外摆了摆手,道:“归去好好想想,有你陈述的机遇!”
顾彬公然差他的伴计骆柱子扮成墨客状,到吏部首门外浪荡、等待。这天,骆柱子见一个官员在吏部衙门前向内张望、盘桓,一脸焦心状,上前搭讪道:“这位官爷,想找谁?我帮你牵线,必能办成。”
“下吏记着了,下吏也当多方查访。”孙大霖灵巧地说,正要见礼退出,高拱脸一沉,点着摊开在面前的一份文牍问,“巡按河南御史杨相劾祥符知县谢万寿性资刚暴,擅用非刑,打死无辜苏仲仁,该若那边罚?”
这天中午,孙大霖忽听高阁老传召,不知何事,忙到尚书直房谒见。高拱头也不抬,问:“你掌考功,参劾文官倶经你手,你说,哪个处所贪风最盛?”
吕光滑头一笑,给门徒出主张道:“关张倒也不必,门面还要立着,能够做别的买卖嘛!”
两人嘀咕一阵,谢万寿跟着骆柱子来到对劲酒楼,进了一个雅间,坐了半晌,顾彬走出去,道:“官爷办何事?”他伸出两根手指,“这个数,不还价,事成以后再付。”
但是,到了隆庆四年春,酒楼买卖蓦地间一落千丈,变得冷冷僻清起来。顾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忙把徒弟吕光请来请教。吕光奉徐阶之命常驻京师,对宦海景象了如指掌。三盅酒下肚,便挤眼咧嘴道:“非你经理不善,实乃阿谁高胡子之故!他一上来就大力整饬官常,又最恶酬酢奢糜,当官的大家自危,谁敢冒昧?”
孙大霖忙点头,神采镇静地说:“玄翁经验的是,下吏这就照玄翁的意义重新拟呈。”说着,伸手去取文牍。
东四牌坊大街南头,有一座对劲酒楼。这家酒楼原是吕光混迹都城时所开,厥后吕光南返投于徐阶门下,酒楼就转给他的门徒顾彬经理。顾彬五年后果为四夷馆考收未当选,其父顾祎拜托得逞反被撤职,他则因带头游街肇事被依律枷刑部大门前数日,过后,顾彬即混迹都城,拜吕光为师。
谢万寿一听过后付款,内心结壮了很多,点头应允。他晓得,弹章会交吏部议处,考功司郎中是关头人物,遂提出欲与郎中孙大霖一见。吕光接单,即到孙大霖府上拜访。孙大霖在刑部员外郎任上到山东察狱,收了些银子,能够晋升到吏部考功司郎中,也多亏了有银子办理,是以对收受银子,他有按捺不住的癖好。加上他多多极少晓得吕光的背景,也不便获咎,遂承诺了下来。谢万寿得以拜访孙大霖,奉上银子五百两,请他高抬贵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吕光眸子子滴溜溜一转,说。
“谢万寿滥刑以逞,打死性命,其酷何甚!以酷而留其官,是废朝廷之法;以酷而调其官,是残他处之民!”高拱满脸怒容,他抬眼盯着孙大霖,“若谓在任日浅,弃之可惜,则性命、国法,不成惜耶?”
官员迟疑很久,一顿脚,跟着骆柱子到了一个拐角处嘀咕起来。
吕光、顾彬前后运营的这家酒楼待客有绝活:宰杀牲口家禽,皆惨酷取味。鸡鹅鸭鸽之类,皆以铁覆盖之,炙之以火,饮以椒浆,毛尽脱落,未死而肉已熟矣!驴羊猪狗之类,皆活割其肉,有肉尽而未死者,冤楚之状,令怯懦之人目不敢睹。这些绝活在嘉靖中期,还仅是皇宫制作御膳之法,渐有寺人巨珰偷偷效尤,又被吕光学来,成为对劲酒楼的招牌,血海肉林,恬不为意。加上此处离部院衙门不远不近,遂成为都城官员经常帮衬之地。
孙大霖呆呆地站在门口,很久才支吾道:“玄翁,那那都是……”
顾彬问计,吕光附耳低语了一阵,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吕光叮嘱顾彬:“渐渐来,先去吏部分口找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