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杨林夜宿客

“黑湖杂毛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金刀口中亦葬了很多碧藻门人，看来本日也不差你一个了。”

“前辈公然高超。”

“恰如前辈所言，长辈确切曾经师从黑湖剑痴。”

未等谢重九回过神来，金刀已然重新出鞘。

左颊一凉，金刀便早又支出鞘中，篝火复又熊熊燃烧，北鹤行仍然在小憩，瘦马仍在嚼着地上的枯叶，本技艺中仍然握着酒囊，却像一场惊梦，无复喝酒之兴趣。紧接着，左半边脸上淅淅沥沥滴下水来，谢重久用手抹了一下，倒是一手异化着碎胡茬子的冰水，本身左脸已经光滑如璧玉婴肤，与右边乡野村夫的面孔立时有了天壤之别。

谢重九面向金刀长揖到地，“晚生何德何能敢跟前辈脱手，这条命流浪江湖十余载，早把存亡勘破，不过流马度日，前辈如若恨意难消，尽管拿去便是。”

但叫狂刀显赫尽，气冲牛斗联袂来。

“哦？前辈何出此言？”

九九历尽劫波在，紫薇复明众星拱。

“实在，大凡庸庸碌碌之辈，大略到死也不知本身是谁，所为者何人。后代亲之如父母，父母溺之如后代，师父教之如徒，门徒敬之如师，到了不过一场悲欢聚散，交谊做尽，以供世人悠悠众口，不过使本身心下安恬罢了。”

说话声余音未绝，金刀出鞘，同昨日在闻风堆栈一样，谢重九只觉氛围顷刻凝重苦寒起来，一股压迫感直逼面门和胸膛，篝火也奄奄一息，仿佛人生只剩下这枯杨，残火，瘦马，西风，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再无一点兴趣可言。

“久仰怒马金刀的大名，昨日闻风堆栈一见，公然名不虚传！”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本来北鹤行自从欠下江湖累累血债，便成了武林头号公敌，可一干寻仇的人能在招式上赛过他的却寥寥无几，因此尝尽了坑、蒙、毒、诱无所不消其极的下三滥手腕。此一脱手原意是摸索这不起眼的少年的来意。加上其人轻功虽好，却能连追七八十里，内功修为已不在平常之辈之列，以是也有摸索技艺和威慑之意。

谢重九起家背向篝火。

谢重九将马拴在树上，解下酒囊，毫不客气的坐到火堆旁，饮起酒来。

“侠之大者，发乎天理，止于人欲，师门授业凡此各种，皆普天下之常理，如若深陷师徒之义，岂不愚忠，而耗费了侠义之道。称其报酬谁，又何必拘泥于姓名，师门。那一口金刀，一匹赤狐，不就是北鹤行么？怒马金刀又何必指名道姓要将碧藻门人赶尽扑灭，殊不知，狂刀一怒，赤马一嘶，流血百千，武林共耻。”

“江湖后代都只道本身师从何门何派，好似今后仗剑天涯便名正而言顺，出口便是家师何人、师门那边，小可虽年纪尚浅，却敢笑这起胡涂之人无根无本。”

“我那赤狐儿虽不比赤兔，却也日行八百，鄙人来此安息不过半个时候，竟然被你赶上，看你牵来的瘦马脚力尚且减色平常胡马，若非轻功超凡，如何能追上我。”

“何人？何事？”

“看招！”

“你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轻功如此了得，不是碧藻门人，江湖只怕再无轻功了。哼！拿匹老马来障眼，大丈夫行事，未免不敷开阔。”

“猖獗！”

“鄙人知名小辈谢重九，因昨日见前辈脱手惩办那京郊恶霸，实在畅快民气，如有幸结识，实在是小可之幸。”

恰是：

“哈哈哈哈——”北鹤行仰天长笑，“说得好！”

“前辈经验的是，只是江湖民气叵测，前辈血债武林，小可出世尚浅，防备老是要有的。即便神乎其技如北鹤行，现在不也青纱遮面么。”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袖去，深藏身与名。”

金刀面向篝火，背倚白杨，兀自闭目养神，不做理睬，那匹赤马此时亦没有了踪迹。

“晚生鄙人，临死前另有一番说辞。”

“碧藻剑莊的轻功公然名不虚传，黑湖剑痴的弟子却不如何样。”

“你到底是谁？”

“小友过谦啦，你不想脱手，我明天却偏要尝尝你的工夫。接着！”

北鹤行自昨日纵马南行数十里，天将黑时，四下里杳无火食，寻不下落脚的处所，便在一片白杨林子里歇下了，却不料昨日阿谁肮脏少年末随至此。

北鹤行听到此处，渐渐展开眼睛。

“将死之人，但说无妨。”

说着，北鹤行刀鞘一震，从内里飞出一把长剑，谢重九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看那剑时却呆住了。木质剑鞘，包以银皮，缀以一大九小十颗翠绿欲滴的宝石。拔出那剑来，恰是黑湖剑痴三年前丢失的镇派宝剑，相传就是当年剑魔独孤求败“误伤义士不详，弃之不消”的紫薇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