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倦思亭问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掌门,本日便是论道,便只如果道里之事,皆可论得;道中之人,皆可议得;贤人之言,乃是普世之理,又何曾有凹凸贵贱,家世之分呢?”
朱门酒肉堪拾遗,路有死骨禽兽戏。
七甲起了个大早,重新翻出《黄帝内经.灵枢.海论》,细心品读起来,并遵循书中所言,按压‘足三里’位,腹内痛苦公然减轻。因而,当下便将人身周遭之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五络脉默记于心,于书阁僻静处暗自运功疏导,缓缓贯穿,垂垂融会阴阳二气于丹田,腹痛之疾大有好转。
“前辈说的不无事理,中原大地自炎黄以来,礼崩乐坏于周,法度严明始于秦,贤人有言,民可使由之,不成使知之。自古没有一朝统治者但愿民气涣散,故程朱理学才得以发扬光大。”
“弟子朽木糙石,怎敢与众位师兄弟相提并论。”
“老夫觉得程朱无错,错在民气是尔。”
本来出去那人不是别人,恰是枯灵子,南宫百炼。
七甲一席论调,只把洛书魂听得抚扇叫绝。
七甲闻言,如遇天恩,“谢掌门抬爱,七甲定当勤勤奋恳,实心用事。”
“前辈作何解?”
“哎――”枯灵子一摆手,“那里的话,贤人之言乃经世之底子,只是先人多有曲解,多议多闻方能得其精华,是功德,洛兄不必过谦。”
向来石崇竟攀附,落魄潘安受人欺。
“哈哈哈哈,说得好,实在是畅快民气。”
“哦?”
这日,七甲练功结束,仍旧辰时开端倒立读书,已读至阳明《传习录》,念到“存天理,灭人欲”一节时,枯文阁忽有人走出去,七甲倒立着身子,开初看的并不逼真。但见他青质金蟒袍子,毛青布靴,须发斑白,黑纱银绦网冠,紫檀发簪,目若无光,齿边咬恨,枯容满目,端倪留仙。真是:不见阎王人间来,道是东华下尘寰,威慑楚河三秋里,凋敝繁花四时开。
“罢了,从本日起,你便在枯文阁听候调派吧,不消再回下房去了。”
枯灵子和墨客一愣,却见说话之人乃是一旁的小厮,七甲。
七甲心下成心珍惜大蜜斯,不慌不忙的答道:“弟子卑贱之人,可贵掌门珍惜,说是罚我在此受过给旁人看,实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少的紧。等这戴罪之身重回到柴房,怕再也拎不得水桶,背不了柴,方才练着膀子,不要落下了力量。”
七甲仓猝站直身子朝枯灵子施礼。
“你但说无妨。”枯灵子望着七甲缓缓说道。
“这就是了,方才提到‘存天理,灭人欲’者,晚生却有分歧的观点。”
“先生不必当真,这是本门杂役粗使小奴,不识端方,冒昧了先生。”
七甲持续深读两部,垂垂晓得其中事理。所谓六合初始,太极独一,分而阴阳两仪,此消彼长,循环来去,却未曾增减。人身太极之道亦是如此,阴阳皆有定,全作周而复始之运转,假如本身气血运转有度,可快可慢,则固然遵循《乾阳》修习,却不至于阴气郁结,阳气暴躁,亦可益筋锻骨,使四肢百骸力量充盈。因而每日运气调度,那《乾阳指模》的病根儿垂垂肃除。
枯灵子豁达一笑,“无妨事,可贵你有这份长进心,肯在读书高低工夫。但是为何要这般读法?”
七甲方才听得饶有兴趣,加上近几日颇读得些儒家学说,兴之所至,口无遮拦,话刚出口,便知不当,已自战战兢兢。
“小人服从。”七甲从前面渐渐走近前来,“小的刚才说先生此言差矣,皆因先生觉得程朱理学之泛博,皆因朝廷拔擢,以稳固皇权,鄙人却不觉得然。王守仁自其门人编辑《传习录》以来,莫不以之比较孔丘,道是‘立德,立言,立行’之集大成者。然阳明先生并非否定了程朱理学,乃至能够说,阳明心学乃是程朱理学的持续和生长。”
洛书魂轻摇纸扇,静听深思,入迷的望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厮。
“呵呵呵――”枯灵子捋了捋胡子,“可贵可贵。想我枯木剑庄当中,整日安享衣食却不思进取的弟子岂在少数,倒是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晓得居安思危,不忘本分,克意进取,羞煞多少自夸侠客的人。”
“阳明先生说得好啊。”
“小人服从。”枯灵子叮咛完便去了,七甲自去筹办不提。
“且慢!”墨客折扇在手,起家作揖,“鄙人洛书魂,敢问小兄弟贵姓大名。”
南宫楚湘故意要包庇七甲,为她作赵世雄的手札使,是故怕掌门重责,先欲打发他下去。
“正所谓大道无形,民气畏敬。天理无穷,民气应有神明,洛先生岂不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民气向善,向礼而生自不必说甚么,可儿心不古久已,似这般发乎心而见于行,罔顾端方法度,国何故为国,家何故为家?”
“弟子不知掌门驾临,有失礼节,情掌门恕罪。”
“洛某才疏学浅,本日来枯灵剑庄问道,多有叨扰!”
七甲松了口气,复又说道:“师父说及‘民气不古’,不成妄自发乎心而见于行,这却不是阳明先生所说发乎心的‘理’,‘理’者,顺天道,应民气是也,那一干为非作歹之意断不成称之为理。更古中原,何尝有传至百代者,皆因将外在之理,朝廷之理,君父之理强加于人,乃至民沸如水,何止朱门酒肉,路有死骨,便是烧杀劫掠,害的人家破人亡,朝廷法度又有几时惩戒的到?”
晌午一过,枯灵子便携掌门夫人及蜜斯们陪着一名翩翩公子来到枯文阁,七甲已备下茶生果馔在枯文阁倦思亭恭候。只见那公子生的灯人儿普通,一袭素净丝绸长衫,脸孔清秀俊朗,脸庞肥胖,长发披肩,右手执一面画扇,左手背在身后,去处带风,不落俗尘,正与枯灵子谈笑而来。
七甲言及于此,肝火中烧,身材不竭颤抖,神采通红,豆大的汗珠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七甲!”南宫楚湘拍案而起,“你想欺师灭祖么?”
“但反观儒道之存亡,若非此一节可被操纵之处,岂不教始天子焚作扬灰,埋于黄土了么?”
七甲打躬作揖,低下头去,“不止先生,刚才掌门师尊的论道,弟子也有话说。”
“自程朱理学开端,便似掌门所言,对贤人之言很有曲解。鄙人觉得阳明先生所解才是正解,比方孝心,发而始之便是天理,至于何事何物能表其孝心,不必受那世俗礼节所扰,若发乎孝,一粥一饭便是孝;若只是年事节日世俗定规,虽锦衣玉食,不敷以称孝。此一节‘存天理,灭人欲’方是贤人之言之大道。”
“先生此言差矣!”
世人落座,枯灵子居上首,那墨客居客位,余者依挨次而列,七甲在身后听差。
一番调度以后,七甲复又从那书架最深处取出那本《乾阳指模》,将之与灵枢内经参照研读,却见二者实际大相径庭。《灵枢》起于黄帝,通篇主张气血周流,阴阳均衡,旨在研讨头绪穴位及砭石施针之法,传播后代,惠及普罗大众。《乾阳指模》却穷极力量将阴阳二气分而储存,一脉汇于丹田,一脉蓄于潭中,如此这般便不堪调和,阴气沉而郁结,是故腹中积疾;阳气生发不止,常常充满体表,作不安宁之像。
“好啦好啦,本日午后,江东大儒要来我枯木剑庄论道,你且去筹办一下一应接待事物。”
“既然如此,七甲!”
“阳明之‘存天理’,其‘天理’何也,小人鄙人,觉得当作‘天道平常之理’。此‘理’亦是程朱之天理,而并非朝廷统治强加上理。自古以来,儒家后辈集大成者莫不主张此‘理’发乎内心,只不过常常被皇权操纵罢了。”
恰是:
“湘儿不得无礼!”南宫百炼置七甲之言辞若罔闻,“先生面前,休得无礼,本日只要论道之弟子,却无师徒贵贱之分,”枯灵子看向七甲,“你但说无妨。”
“猖獗!”南宫楚湘起家走到七甲面前,“你个小小的仆人,也敢搅鸿儒论道,妄谈贤人之言,还不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