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万里无云万里天
“太随便，果然太随便，头一次传闻人是牌精化的。”
陈斯年又肝火冲冲地：
丫环垂首笑道：“奴婢枝花，想来是祖上几辈子高香，今儿得了公主金口一句夸。”
“倒是昭和的不是，贪喝几口凉的，倒扳连了他们受罚。”
枝花这才收了盗汗，暗笑自个多心，那些个旧闻秘事，多少人都探不出秘闻，一个背井离乡的异国公主，哪有晓得这些的本事。
因而便感激淋涕隧道：“芳辰谢过太子爷，公主赐名。”
忙忙抬首觑了眼，见着那岳国公主只顾着与太子论道，这才微微放心。
因而忽地笑道：“好般聪明个丫头，能说会道的，外头迎来送往的丫环已是如此，更不敢想殿下深宅内院的丫环，定是鸾翔凤集，个个托生得闺秀蜜斯似的。”
顾昭和凝了凝眼，这丫环，她倒不生。
便细细思忖了来：“芳辰，如何？”
顾昭和也柔道：“昭和也该谢过殿下，赐昭和这么些面子。”
他估摸着时候：“公主若不嫌，摆了粗茶淡饭，也吃两口。”
两人相视而笑，一时这堂内融融生暖意，再无冰封雪飘的气象。
枝花抿唇巧笑：“奴婢说端庄的，旁人只当妙语听去，指不定背里怎的讽刺，如果教孙行者听了，定想：俺老孙走南闯北，快意金箍棒闹过天宫，斗过妖魔，却独独未听过牌妖牌精，定是个格外非常的精怪，也不听奴婢分辩，举棒就打，奴婢才是真真没地儿哭去。”
小厮丫环们忙并屈了两膝，叩首不已。
“恐怕是让公主大绝望了，都是些韫蠢者，便是有几个开首的聪明，月月年年也被带成了榆木脑袋。”
枝花道：“殿下颖慧绝伦，竟一眼瞧出了，奴婢这名儿，恰是这随口的原因。”
见机，陈斯年点了点头。
“唤甚么？得了公主亲眼，也是你的时运好。”
“也是公主心善，替你们讨了情儿，本宫现在是瞧着公主的情面饶你们，可这疏懒懒惰之罪若再犯了，连着这回的一并重重罚。”
枝花呼吸一滞，心头鼓敲雷打似的慌乱，这，这公主……
陈斯年却发笑：“人不算愚不成及，可这名儿委实太随口。”
“现在斟茶，更是不灵光，公主行路难，可有效膳饭的余暇？头次茶是为消乏解渴，再空肚饱茶水，可不就伤胃伤身了？”
顾昭和低首，瞧着羞了：“却之不恭了。”
“会说话。”顾昭和笑着点头。
又见一干丫环赶赶地烧了热茶来，个个屏息敛气，顺次而入，他便又道：
丫环们又忙着跪，陈斯年便道：“告罪等一等，且先把……”
陈斯年更是畅怀：“倒是会上脸。”他成心减顾昭和的防备，便向着她道：“公主张如何？”
枝花又作严峻兮兮的样儿：
这枝花讲得声色俱全，逗得陈斯年顾昭和两人一时都忘了构造筹算，相视捧腹道：
顾昭和喜道：“冬青，那扇坠子银锞子，赏几个与她。”
枝花喜得叩首，听着又忙道：“请爷赐个好名，也赏奴婢一回雅。”
“外头地白风又寒，公主过往一回，腹里本就积了冷，再饮冷透了的茶，如何好？”
又听得顾昭和道：“草头芳，这丫头实在风趣，便想着一句芳辰追逸趣，这两字也有良辰，光阴的意义在，也吉利。”
陈斯年笑道：“另有原因……如有些兴趣，便说来与公主寻乐。”
“管事的安在？当不起这职，早早该辞去！”
“都是皮赖惫懒的，天生的木石脑袋，本宫一时眼睛顾不着，便贪耍不接待，高低礼数都浑忘了。”
陈斯年笑着点头：“下去罢。”
顾昭和如何不知是决计做戏与她看的，便笑着拦道：
顾昭和也诧异：“听着了又如何？”
陈斯年笑过便道：“你此人，在外头粗使是华侈了，今后书房服侍笔墨倒不错，只是你这名儿……”
枝花这才道：“奴婢娘最好打马吊，上瘾成了痴，临着要生奴婢，昏睡间还想着要摸两把，她又痛，又犯瘾，想着：我这胎古怪，古怪，旁的媳妇都梦着甚么星甚么月，我怎的尽梦着摸牌？想来这个小子或丫头也没得文曲，班姑的命，非得是个牌精托生的，大起大落的赌徒罢了，只是万贯，空汤实不像人名儿，不如生男就叫索子，生女就叫枝花，说来也奇，奴婢娘得意了奴婢，常常博得合座红，倒比诚恳务农还多挣，娘更欢乐，在家干脆只唤奴婢‘牌儿’了。”
陈斯年听她低声话，只当她是成心与他亲厚，又放了许些心，便缓声向外头道：
陈斯年见她摸索他内院事，当她是心头有他，更放心了些，便笑道：
又低声道：“也不知有没有别处的眼睛耳朵，昭和不敢让他们跟着服侍。”
小子丫头们又忙着叩响头，先谢过太子爷开恩，又谢过公主讨情。
有个机灵的丫头接口道：“有玫瑰，桂花蒸出的几瓶子香露，兑水汤色艳亮，入口又香又滑，理气养颜，更是上佳，只是奴婢笨拙，不晓得公主好恶，需得细细问了公主不厌玫瑰，桂花等物，方才敢奉上来。”
顾昭和一手执盏，一手拈了茶盖，要饮，却被陈斯年忙止了：
“爷啊，公主啊，好歹疼疼奴婢，小声些儿，莫被人听着了。”
“无妨，无妨。”陈斯年笑道：“就当是提早历练了。”
说着便提气向外头恭肃垂手的下人呵叱：
顾昭和笑道：“实不敢再叨扰，只是另有一事，去前，承望殿下告之一二。”
又喜这丫头聪敏，会察人眼色，便故作随口地问：
枝花忙谢过了。
顾昭和陈斯年都笑了：“本来这是端庄话。”
顾昭和轻笑：“殿下询昭和之意，是宠遇，可论理昭和是外人，终是不好指手画脚这家务事。”
枝花讨巧道：“贱名出处，是过耳既忘的轻贱，与爷，公主寻乐都是高了，奴婢只盼博朱紫一笑，便已是赖了洪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