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通商条款
“除了都城和海淀,直隶这边你还去过甚么处所?”乾隆又问。
阮元道:“谢过皇上见教,臣对他们的条目,也略知一二,想是不知天朝体例,妄加推断之故。皇上只是采纳,不加问罪,已是宽弘大量。”
乾隆笑道:“气度?阮元,你毕竟年青,见地太少,你可知他们行了单膝礼以后,又做了甚么?又给了朕一封国书,要朕承诺他们六个要求呢。你对他们有大国气度,他们却觉得你是软弱可欺,是以这六个条目,朕已经一一采纳。不过话说返来,这等人便平常官民当中,也不算少了。如果碰到这等人,只怕你是要亏损的。”
马戛尔尼一行入华要求互市之事,便即以乾隆的采纳告终。
和珅对于这个题目倒是无甚眉目,实在从本意而言,他也不但愿清朝与英吉利通好,但这不是因为国事,而是因为松筠。松筠入军机处以来,他曾数次遣下人向松筠送礼,不料松筠每次都是闭门不见,一件礼品都充公。如此看来,松筠毫不是本身能够节制的军机大臣,与其迎送以后让他长留军机处,倒不如用心让他办不成谈判之事,到时候乾隆看他劳而无功,很能够就会改任他职。至于通好一事可否胜利,想来对清朝也没有多大辨别。但心中虽是如许想,找个来由让乾隆回绝英吉利使臣,却也不轻易。
阮元晓得,乾隆让他去做山东学政,也是为了给他一个证明本身的机遇,如果学政做得称职,朝中那些因他少年高升而心生嫉恨之人,便再无诽谤他的来由。可如果本身做不好,那只怕詹事的官职也一定就能保住。想到这里,心中也再无疑虑,向乾隆叩拜谢恩以后,便出了依清旷。
王杰忽道:“伯元,皇上本日诏你外放山东,你可知有几个企图?”
阮元想想,仿佛英吉利间隔中国很远,可又很近。但既然乾隆已经做好了筹办,又说了不敷为虑,想来英吉利也不敢再有图谋。便也答复了皇上圣明,并未在乎这件事。
“阮元,你来都城到现在,有多久了?”乾隆俄然问道。
“说重点。”乾隆仿佛有些不耐烦。
清朝自建立而至乾隆,用时六代,但清朝官制、律法、礼节的终究肯定,却都是乾隆前期。乾隆五年,《大清法规》订正结束;乾隆二十四年,《大清通礼》撰修完成;乾隆二十九年,《大清会典》获得重新编修。自此清王朝的体制终究定型,这不是乾隆一人之功,但他倒是最后的完成者。正因如此,乾隆对这一套体制非常自大,不容别人妄加干议分毫。
“不是莫卧儿,是痕都斯坦。”乾隆俄然打断道:“这莫卧儿一词,是那些布羽士说的,不敷为训。朕晓得阿谁处所,痕都斯坦,在浩罕和巴达克山之南。孙士毅,以跋文着,痕都斯坦才是我大清的精确译称,不要再说错了。”
阮元听了,也很有些出乎料想。他也清楚,本身的詹事本职事件未几,如果不另有调派,便只能碌碌有为,并非进取之道。而本身资格尚浅,都城当中如果改任其他三品官职,其他京卿不免有所不平。并且本身仕进以来,只是参与撰修了几部书,实际政事全无参与,想转为其他官职,只怕也难以胜任。
“回皇上,臣也觉得英吉利这六条要求,均不成行。自古以来,我天朝上国,历代皆是自定法度,四裔有所遵行。从未闻四裔之国,妄加干预天朝法度,而天朝反依四裔之意遵行之事。英吉利此番上呈条则,不但要坏我大清体制,更是要坏历代的端方!此等逾矩之言,自当一一采纳,以彰显天朝体制之森严、法律之整肃,还望皇上圣断。”
乾隆听阮元这般答复,自也对劲,笑道:“阮元,谁说年纪、资格都浅,就做不得学政了?这学政看得一是本身学问,二是有没有取才之眼界。这眼界如何,你不去尝尝,如何晓得?以是最首要的还是学问,你殿试朕取了第六,散馆和大考都是第一,这名次都是朕依学问深浅而定,莫非朕还会看错人不成?至于那些本地的生员,年纪大又如何?只长胡子不长心机的陋儒,朕见很多了,他们凭甚么不佩服于你?你尽管放心去做便是,至于他们能不能佩服,就要靠你的本领了,朕信赖你,这朝中其他的蓝顶子,可也都看着你呢。”三品官员朝冠上嵌的是蓝宝石,故而乾隆有此一说。
不过半晌,两名军机章京达到依清旷,筹办拟旨,乾隆想了想,缓缓道:
实在和珅所言,恰是乾隆心中所想。从英吉利这个名字在郭世勋奏报中呈现,乾隆对这个“不懂端方”的国度便殊无好感。英吉利使团尚未安身清朝国土,便要求在天津登陆,方才登陆不敷一个时候,便要求在圆明园揭示仪器。到了圆明园,又不肯意行三跪九叩大礼。此时朝拜之仪好轻易畴昔,又向他提出了如许六条要求……
阮元也笑道:“实在这家赀之事门生也自想过,门生眼下,还在齐衰之期,家中人丁也自未几。想来节衣缩食,还是能省出些银子的,至于其他,门生自当见机行事,不忘恩师种植。”
这时阮元也俄然想起,本身考落第人之前,也曾经在谢墉幕中,帮手谢墉取士。也恰是以此为契机,他熟谙了钱大昕,厥后学问之上,方知别有六合。只是本身仅仅做了谢墉八个月幕僚,便西行应举,故而于游幕一事思虑未几。这时想起,也把当年在谢墉门下之事,说了些与王杰晓得。
“回皇上,客岁臣曾经到密云迎驾,除此以外,便是这一次来承德了。臣少年时痴顽,一向在读书赶考,也不敢出都城的。中了进士以后,散馆、纂修,事件繁忙,不敢因私废公。”阮元仍然照实答复。
“是。”孙士毅道:“臣之前听福中堂提及英吉利与披楞之事,想着这噶里噶达、痕都斯坦都在廓尔喀之南。以是臣有个设法,这英吉利与披楞,或许便是同一个国度呢?陛下圣明,西洋布羽士不识正音,译名常常讹误,便是此处有误,也说不定呢。”
“经心营私,不为朝堂之事所困,此为其三。”王杰又弥补道。
乾隆听罢,道:“你或许不知,噶里噶达便在痕都斯坦之东,孙士毅奉告过朕,那边也有英吉利人。以是英吉利间隔大清,实在也只隔着一道山罢了……不过这也无妨,西南山地,崎岖难行,英吉利即便对我大清另有所图,也决计不敢从西南脱手。他们想的必定还是海路,可海路难以运粮,必不能耐久,总之是不敷为虑。为了以防万一,朕也已奉告本地八旗、绿营,英吉利使团南下之时,需严加防备,切不成视其以怠惰。以后,你把他们送回都城,便也够了。南下护送之事,松筠一人去办就好。”
王杰道:“伯元,学政之职,关头在院试取录和常日的考校上,这二者的关头,便在公允。你量才而用,绝无偏私,那些士子眼看被取录的,都是真才实学之士,又怎会再有牢骚?只不过……”实在王杰也与谢墉熟悉,说到一半,不觉想起谢墉当年取士也算公允,却被落第士子无端构陷,想来只是公允取才,还不能包管阮元安然。
王杰听了,也点点头,道:“想来我当年也在陈文恭公幕下做了十年幕僚,其间获益可谓很多,钱谷刑名之事,本来读书时是一窍不通,恰是那十年才有了经历。这游幕之幕,上自督抚藩臬,下自州道府县,都是有的,学政之幕,前去的士子也自很多。若你能善用这些游幕之人,将来定有两个好处。”
阮元眼看此时四下已渐无人,想来这个题目,本身直说也无妨,便道:“恩师,门生想着,其意有二。詹事职务未几,如果长年淹滞于此,只恐其他同僚不能佩服,是以出外有实事可做,此是其一。门生仕进数年,除了编辑图籍,并无半分功绩,学政一职,既可让门生得用所长,也可经历处所,知民生之事,以广见闻,此为其二。”
至于学政,向来皆是在进士当中提拔,但学政本无定品,主事可任学政,侍郎也可任学政。阮元的恩师谢墉在江苏督学之时,已是二品,而阮元的前辈卢荫溥此时仍只六品,也外放了学政。以是学政一职,对于京中实际调派未几的官员来讲,不失为一个有效发挥才气的位置。但本身再如何说也只要三十岁,想来很多童生年纪都比本身要大,这般年青便出任学政,想要让人佩服,也绝非易事。
他向前看着,眼看乾隆面前所摆放的册本,似是一部《大清法规》、一部《大清会典》,俄然有了设法。遂道:
乾隆道:“和珅,你意下如何?”
“英吉利使臣言及六事,均不得允准。天朝统驭万国,一视同仁,在广东贸易者,并非只要英吉利一国,若英吉利之事,天朝予以恩准,则其他各国,必将纷繁效尤,如此天朝断难行事。”
阮元忙做过揖,对外放一事也直言不讳。王杰笑道:“公然如此,先前我向皇上奏报,翁大人山东学政期满,该另择别人了,当时皇上还未有定论。不想,本日倒是你来做这个学政!伯元,这学政之职,你可对劲?”
乾隆忽道:“阮元,痕都斯坦和噶里噶达这两个名字,你可传闻过?”阮元从钱大昕处曾得知痕都斯坦、莫卧儿、印度这些词语,所指乃是同一地。但噶里噶达在那里却不清楚,便照实奉告了乾隆。
福康安道:“回皇上,若真如孙中堂所言,披楞便是英吉利,那也就是说,英吉利眼下便在廓尔喀之南,完整能够参与廓尔喀的战事。如许说来,英吉利更是不得不防!如许说来,这些怪诞之语,只一一驳了归去便是,如此,方能让他们晓得我天朝的威仪!”
这一问倒是出于阮元料想以外,但想来不是甚么要事,阮元也便照实答复:“回皇上,臣是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进京,眼下是乾隆五十八年八月,应是六年又九个月了。”
孙士毅道:“回皇上话,之前臣与福中堂谈及英吉利使臣,福中堂曾对臣说,英吉利在廓尔喀之南,有一地曰噶里噶达,这个名字,臣做两广总督时,曾听英吉利贩子和十三行洋商提及过的,仿佛本来是在古天竺之地,他们称其地为莫卧儿……”
“况英吉利所言六条,均有不成行之处。第一,向来西洋各国,在天朝贸易,均于澳门设有洋行,兼于广东省会贸易,不得入城。是故除广东、澳门以外,别处并无洋行,如果想在宁波、天津贸易,便要在各处加设洋行,骚动多事,更无需求。第二,俄罗斯与天朝互市,俱在恰克图互市,先前无有恰克图之处,方特别允准在都城设立商行,此乃惯例,而非定制。何况尔等来往天朝,必先在澳门登岸,都城路途悠远,运送货色,亦有不便。第三,珠山求地之语,更与天朝体例分歧,彼处并无洋行,发卖货色,均属无用。何况天朝尺土俱归版籍,即岛屿沙洲,亦有专属,不得随便与人。”
想到这里,乾隆的意志也更加果断,道:“宣值班的军机章京出去,拟旨。”
阮元听乾隆之意,倒是不像指责本身,便道:“回皇上,臣觉得,这英吉利之前从未与我大清相通好,此次前来,初来乍到,有些不识端方之处,也是普通。臣此举并非偏私于别人,只是想着我大清乃天朝上国,不当苛责于远人,于细枝末节之处略加恩德,方显我大清之气度。”
以是阮元也只好答道:“谢皇上隆恩,臣定当经心极力,为国选才,考校生员。只是……臣毕竟年事、资格均浅,只怕到了山东,本地生员不能佩服,还请皇上见教。”
“至于前面的……第四,广东画界之事,与前款不异,中外有别,乃是旧例,不得随便变动。如果其他西洋各国也纷繁效仿,天朝更不能兼顾。第五,贸易征税,俱有定规,不得因尔国船只较多,便减少尔国之税,不然于其他西洋各国而言,并不公允。第六,粤海关征税向有定规,依例征税便可。此次念尔等初来无知,或有奸猾之人,勾引尔国王之意,朕不再过问。但若再有前去浙江天津之事,必然摈除!这道旨粗心便是如此,至于其他,尔等自下去考虑罢!”
王杰笑道:“经心待人?伯元,我信赖你有这个设法,但如果想经心待士。光有设法是不敷的,还要有家赀的支撑啊。学政一年下来,养廉银大抵有二三千两,可学政常日,需求巡行各府,山东十府二州之地,你都要去一遍,一年下来,也剩不下多少了,要说外官里的净水衙门,第一便是学政。以是幕友自是要有,挑选何人,却需求你一番考虑才是。”
阮元本来有些经历,听了王杰这一番话,天然贯穿,上前拜道:“多谢恩师见教,此去山东,门生定经心待人,不使山东士子心生怨望。”
“其一,便是办事便利,你恩师当年让你搜录遗卷,帮手评定取录之事,你做得不就很好吗?眼下你做了学政,天然也能够将帮手之事交由别人,以免那些有才之士,因你一时不慎,竟而落榜。其二,对眼下的你而言尤其首要。这些幕宾,上通朝堂官府,下达官方士人,如果你倾慕待他,他们感激你识才之举,不但能够帮你办成公事,在其他童生面前,也会多说你的好话。如果你再多包涵些,让他们的才调多一些发挥之处,那你在士林当中,申明天然就会水涨船高。到阿谁时候,便是那些自恃年长之人,也便不得有牢骚了。起码,不敢把牢骚摆在明面上了。”
而后不过五年半的时候,与会的君臣四人,便均已不在人间。此次集会中的很多细节,也就此被尘封了起来……
这日傍晚,阮元也因乾隆诏对之故,来到了依清旷。
孙士毅道:“是、是,痕都斯坦,臣听闻这痕都斯坦,原有国王,可不久之前,英吉利到了那边,占有了噶里噶达,那痕都斯坦的国王和英吉利比武也稀有次,屡战屡败……”
阮元天然晓得,之前的山东学政翁方纲,这一年已经六十岁了,可本身却只要三十岁,年纪只是翁方纲的一半,想来也还是有些不自傲,道:“恩师,既然皇上外放门生去做学政,门生自无牢骚。只是翁大人年纪、资格,都不知赛过鄙人多少倍。只怕山东学子眼看学政换成鄙人,会心有不平。”
两名军机章京得了旨意,便退下酝酿词句去了。乾隆眼看英吉利之事告一段落,也便让和珅、福康安、孙士毅三人辞职。
不过乾隆听完,却也没有发怒,只是面色如常,道:“此等行动,倒是无妨,总之万寿大典之上,他们还是把三跪九叩之礼做下来了,总比让他们白跑一趟要好。不过这些英吉利人,朕是很不喜好的。擅登天津、擅用圆明园、擅改体制……阮元,实在你不该如许为他们考虑。”
随行寺人取过一份圣旨,读道:“奉天承运,天子诏曰:今詹事府詹事阮元,学问优长,恪失职守,先前订正石经,经心校订,纂修《石渠宝笈》,取录甚广,足见其才学可用。今授詹事阮元提督山东全省学政之职,愿尽诚极力,一如既往,钦此!”
见阮元一时不解,王杰道:“伯元,皇上用你进南书房,不让你与和珅再行来往,当时我犹是不解,可厥后明白了。皇上如此安排,是既不让你为和珅做事,也不让你与我和董大人走得过近。皇上但愿你做的,是尽忠于他一人,而不被外人所摆布。眼下我已年老,只恐今后也无甚作为了。但结婚王与嘉亲王对峙之势已成,虽说他二人兄友弟恭,本身并无夙怨,可偏私一方的大臣,却越来越多了。”
“很好,实在朕此次诏你来,不止是为了述职。朕对你另有他用。阮元,接旨罢!”乾隆终究说出了真正的企图。
福康安当即言道:“回皇上,臣觉得英吉利人此行,殊为猖獗无礼,不成轻信。臣之前与他们扳谈时,听得清楚,他们言语,同之前阿谁披楞俘虏普通无二。并且,他们所用的火器,也和阿谁披楞俘虏拿给廓尔喀的大是不异。他们虽口中不言廓尔喀战事,只怕背后里早有诡计,这六条当中,便有求岛求地之语,如果真的接管他们的条目,还不知他们在背后里要如何兴风作浪!是以,臣觉得这些本国宵小之言,不敷为顾,只一并不准,驳了他们返国便是。”
孙士毅道:“福中堂,这英吉利与披楞之间,有一节中堂可曾想到?”福康安也不知他所言为何,便表示他说下去。
眼看着依清旷的屋檐渐行渐远,几不成见,阮元也不由得轻松了一些。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俄然在他身边道:“伯元,皇上放了你做山东学政,是也不是?”这声音他非常熟谙,转头看时,竟是王杰。
想了一会儿,王杰又道:“伯元,这‘游幕’之事,你可有体味?”
此次乾隆诏对,主如果述职,阮元将本身所见所行,一一报告结束,对于施礼之事,阮元也不敢坦白,将擅作主张之举奉告了乾隆。毕竟这件事事关朝仪,本来本身是无权干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