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前往承德
阮元道:“实在这个事理,恩师当年也曾和我说过,只是这话如答应以说通,莫非反过来,便说不通了么?如果太阳动而地球静,则太阳有如行船,地球有如房屋树木,不是一样吗?”
“大人,西洋诸人,皆知太阳静而地球动之理……”李自标还想解释。
王杰道:“回皇上,臣见地短浅,实不知英吉利为何国,英吉利报酬何人。只是臣这几日入值时,却听得宫中宿卫,常诵民谣一首,不知皇上可有耳闻?”
金简笑道:“你们听听这般言语,的确荒诞!本官活了七十多岁了,每日夙起,便见太阳自东升起,待得中午,至苍穹当中,随后,便向西垂落,直至黑夜。这明显是太阳动,大地不动,你怎的说话颠三倒四?莫不是被邪祟所迷,失了心智?”
“晓得了,此事不必张扬。”
“陛下身临避暑,百姓犹在热河。”王杰道,这话自是一语双关,所谓百姓犹在热河,当是指百姓困于生存,如同水深炽热普通了。
这一日阮元俄然想起七政仪之事,便问李自标道:“李通事,我有一事,倒是长年不解,还想请李通事帮我指导迷惑。我先前在翰林院学习之时,恩师辛楣先生曾与我提及太阳静而地球动之事,这番说法,原是法兰西人蒋友仁传于恩师。不想本日又听各位使臣提及。只是鄙人于这动静之间,却一向迷惑不解。”
那寺人道:“金大人,路是没错的,只是本日皇上不在本来的寝殿。金大人切莫焦急,再过两个弯,也就到了。”这时是阳历玄月,尚未到秋分日,故而寅初时分,东方天涯已有微光,借着提灯和模糊的日光,金简垂垂看出,脚下之路实在是一片草场,而无别的殿阁楼台之属。
……
“等等。”金简打断道:“你刚才说,太阳居于宇宙当中,我等地点,称为地球,环绕太阳转动,是也不是?”李自标想着这话本来没错,也连宣称是,并无任何迷惑。
李自标道:“这事小人也有些耳闻,西洋有位精于历算之人,叫歌白尼,大抵是二百年前吧,他提出了太阳静而地球动之理,到得眼下,在西洋已是妇孺皆知。”
阮元听完李自标的翻译,也只得苦笑道:“这歌白尼的六卷著作,鄙人确有耳闻,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书。更何况,就算见到了这六卷原貌,却又到那里寻个同时精于西洋说话和天文历算的译者,来一一翻译呢?想来此书,鄙人是有缘无分了。”
乾隆看罢,向身边的呼什图道:“此次英吉利使团来我大清,言辞之间,实在太没端方。不过朕想着他们老是第一次来,便是有些端方不懂,需求学,也是道理当中。如许,你去奉告和珅和福康安,大礼就在澹泊敬诚殿停止,届时诸国使节中,将英吉利使节列于最后便是。大礼以后,也带他们到避暑山庄里看看,远来之人,不知天活力度,正让他们见地见地。”
就如许,使团一行到达了终究的目标地,眼看英吉利使臣已经垂垂安设结束,金简也终究松了口气,他毕竟已是七十不足,这一起上又是亲顶风波,又是礼节之争,加上行路劳累,早已怠倦不堪,来到寓所,便即安息下来。想着间隔万寿庆典另有些日子,这几天可得养足精力,再到乾隆面前道贺。
眼看金简似有不解,巴罗走到李自标身边,说了几句,李自标向金简道:“见过金大人,巴罗大人刚才已将这仪器运转之理奉告了小人。这正中的几个圆球,代表着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当然了,我等地点的地球也在此中。这最大的一个,便是太阳,在宇宙当中。别的六大行星,均是环绕太阳而转,也包含地球,至于这玉轮嘛,实在是环绕地球转动……”
松筠笑道:“不瞒金大人,此处是避暑山庄当中的万树园,皇上的行幄就在前面,眼下金大人也先莫焦急,待得卯初,我等便能够去见皇上了。”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候,终究来到珍宝馆之下,总管大臣为大家开了门,只见珍宝馆内,各式百般的自鸣钟齐齐摆在两侧,英吉利式样的、法兰西式样的、意大里亚式样的,应有尽有。自鸣钟看罢,便是大大小小的音乐盒、有长有短的望远镜、西洋气势的灯具……
李自标道:“第谷……这是好久之前的人了吧?天文之道,本来就通俗难测,有些窜改,也是道理当中。比方这太阳静地球动之理,就如同我等行船,坐在船上的人,会看着身边房屋树木一一后退,但实在它们并无窜改,只是船动了罢了。太阳地球动静之辨,大略也在于此。”
李自标无法,只好归去问了斯当东,可他只知“太阳在宇宙正中”是自幼学习的知识,但为甚么会如许,却谁也说不清楚。
“是何民谣?”乾隆问道。
乾隆所不晓得的是,英吉利使团在进入热河之时,早已将四周样貌收于眼底。
王杰很快进了殿中,乾隆想着英吉利使臣前来,乃是远国来朝的盛举,也比平常轻松了很多,笑道:“王杰,这英吉利国,你可晓得?按他们使臣之言,英吉利国距我大清,有五万里之遥,这申明甚么,我大清声望,远播天下!你本日又有何事?如果丧事,也速速说来听听吧!”
此时合法七月,福海当中,莲花盛开,福海之畔,草木翠绿,千百条柳丝,直垂而下,碧水之间泛动着彼苍绿叶,格外怡人。福海中小岛之上,蓬岛瑶台的红墙金瓦,在葱茏的树林中若隐若现,便如同真的蓬莱瑶池普通。福海北岸,平湖秋月,清幽而喧闹,藏密楼、松风阁,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悠然立于湖边。再向北看时,便是巍峨九重的方壶胜境,水天融于一体,层层叠叠,如临天界。英吉利使臣眼看这夏宫当中,风景绝美如此,也不由连连赞叹,想着大清大天子的寂静气度,毕竟与北都城的小民有所分歧。
金简一惊,忙回过甚来,只见一名二品官员立于身后,此人身材健壮,却又驯良可亲,天然是一同欢迎英吉利使团的松筠了。而松筠的身后,恰是阮元,眼看金简回过甚来,阮元也赶紧作揖施礼。
或许乾隆本身也说不明白。
最后翻开的一间屋子里,地板上放着几个地球仪,有大有小,地球仪四周,便是四五个七政仪,自是精美小巧,只不太小巧之余,未免不如英吉利使团带来的七政仪那般精确。
而这份奏报之下,另有一份松筠和阮元一同上奏的密报。
斯当东道:“既然阮大人晓得歌白尼的名字,那他写的六卷《天体运转论》,阮大人可曾见过?如果见过,阮大人看一看他的原意,或许便能够了解了。”
阮元看着庞大的七政仪,倒仿佛想起了一些旧事,只是思来想去,总有些事不得其解。松筠见他痴迷于这西洋仪器,只好回转过来,拉了阮元再走。一行人穿过几处桥梁小丘,到了福海之畔。西洋珍宝向来藏于长春园中的西洋楼,需求穿过福海,过了半途水闸方能到达。
乾隆道:“翁方纲的事,朕晓得了,山东学政朕再过几日,便有决计。不过王杰啊,朕想问问你,这英吉利使节见了朕这避暑山庄……你说他们会如何想?会不会有点其间乐,不思蜀的设法?”
“但是大人,西洋早已有人,环抱地球一周了啊?”李自标眼看金简不信,只好搬出麦哲伦这个最后的“杀手锏”。
过得五孔闸,左岸便是西洋楼了。只见一栋三层高的小楼拔地而起,白砖银柱之间,竟是英吉利王宫普通模样。这小楼摆布又各有两排西式偏殿,曲折如弧,便似一小我伸开双臂普通,乃是西洋楼中的谐奇趣。这般中西连络的园林,当时全天下都几为仅见,英吉利使臣们天然目不转睛,迟迟不肯拜别。
王杰道:“回皇上,此事只是例行公事,并无喜忧之别。山东学政翁方纲在山东历任三年,眼看已到了任期,想请陛下再做决计,另择一人前去山东出任学政。”
几日以后,眼看万寿庆典将至,一行人也再次解缆,马戛尔尼、斯当东等人将一些大件留在了圆明园,巴罗也在园边留守。剩下一些便于照顾之物则作为进献之礼,带往承德。
斯当东眼看地球的题目处理不了,只好另寻他话,道:“那不知金大人看了我们这七政仪,可否对劲?”这仪器本来即叫做七政仪,只是因为英吉利人以为“七政仪”庞大难懂,故而改了个名字,只说“天文地理音乐钟”。不消说,李自标又得把更庞大的词语拿来翻译一遍。
阮元道:“歌白尼之名,实在我是晓得的。可据我所知,西洋另有一人,一样精于历算,名为第谷。依他之言,乃是地球在宇宙当中才是,怎的同是西洋人,观点却全然分歧?”
乾隆听了,大是不悦,但素知王杰本性,故而也未发作,只是怒道:“王杰,朕在位五十八年,天下乂安,百姓和乐,便五世同堂之家,眼下也自不成计数。怎的到了你这里,便非要吹毛求疵,去看那些糊口不快意的百姓?这类百姓历朝历代,何时少了?如果大家都像你这般苛细,朕看这文武周公以来,也再无一日承平了。你若如此固执,也无妨去看看英吉利的使臣,看看他们回到他们海内,会如何鼓吹我天朝声望,如何?”
英吉利使臣到达热河的奏报,这时也早已到了乾隆案桌之上。乾隆看着这份奏报,也天然对劲,暗自点头。
而数里以外,便是山青水秀,金碧光辉的避暑山庄。
简朴的街道、房舍,为生存驰驱,对使臣都得空一顾的穷户,狗马在街道上随便留下的肮脏之物……
斯当东眼看阮元神情,倒不是金简那般霸道在理,也对李自标试着说了几句,李自标听了,却完整不懂,只好对阮元陪笑道:“实在不瞒阮大人,西洋虽有黉舍,可黉舍传授之事并不一样。各位使节都是世俗之人,学的都是世俗黉舍之物,可鄙人是牧师,读书学习都是在神学院,世俗黉舍传授的学问,鄙人也有很多未能晓得。”
乾隆无法,只好摆摆手,让王杰退下了。王杰走到门口,也正赶上鄂罗哩,仿佛有甚么奥机密奉告乾隆。一时之间,王杰也没在乎,只听殿中模糊传来几句乾隆和鄂罗哩的对话:
“你去传旨吧,让他出去。”乾隆自不在乎,呼什图出门唤了王杰,便去处和、福二人传旨去了。
“禀皇上,万树园的行幄,已经筹办安妥了。”
呼什图道:“遵旨。皇上,主子另有一事,王中堂在外已候了半个时候了,皇上可要见他?”他虽是和珅亲信,可事关公事,仿佛也和和珅无关,便不敢有所坦白。
但金简没有想到,英吉利使臣在赞叹不已之余,也产生了更多的思虑:
“行了吧。”金简哂笑道:“西洋人说话,常常离经叛道,不敷为训。且不说你那甚么地球动静,我先问你,我脚下这片大地,莫非是个球么?既然是个球,那为何本官活了七十多年,却从未无端跌倒?你说这是个球,那球另一边有人住么,莫非他们都是靠头走路的不成?”
乃至有些房间以内,另有呢羽、皮草、燧发枪……
直到最后,李自标的解释也没法压服阮元。不过一行人走得还算及时,万寿庆典之前的初八日,便已经到了热河。
福海中向来备有船只,金简唤圆明园总管大臣过来,奉告他乾隆诏谕,原是不由西洋使节观赏旅游。那总管忙寻了几条船来,让大家上了船,独自想着福海东北而去。
阮元本来对骑马非常熟谙,此次也不再乘轿,改了骑马与李自标、斯当东父子等人同业,偶有闲暇,也和李自标问起些西洋风景。可惜李自标来到意大利多年,去的处所并未几,只得挑些上帝教堂之事与阮元说了,阮元又夙来不喜上帝教,听了也无甚兴趣。
金简看着琳琅满目标西洋珍宝,不由笑道:“如何样,看到这些,你们还感觉你们拿来那玩意是个多希奇的东西吗?我大清立国百不足年,你们西洋的珍宝,使臣来进贡的,两广总督采买进献的,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啊,这些东西也就是拿来看看,华而不实!要说真有效的东西,那还得说是孔孟之道,贤人之言不是?”
这时只听行幄方向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卯初已到,皇上有旨,宣王公大臣、蒙古王公贝勒,缅甸、英吉利使团入觐!”身边这位寺人也引着金简、松筠一利用团,向行幄方向而来。
初九日统统如常,金简眼看并无大事,也凌晨安息下来,可正在好梦沉酣之际,却模糊听到几声拍门声,他本想着是梦中幻觉,并未在乎,可声音却越来越大,想要再睡下去已是不成能了。
这句话翻译到英吉利使团内里,几位使臣却也吃了一惊。想着金简对天文地理无知至此,竟然还大言不惭,实在好笑。但与其在这里笑话金简,不照实际观赏一番,再来讽刺不迟。便各自应了金简之言。因而金简在前带路,一行人调转方向,向着珍宝馆而去。
而更令金简料想不及的是,就在松筠和阮元身后,一行英吉利使节已经排成了两排,仿佛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在此觐见乾隆。
进入避暑山庄,又走了小半个时候,却仍未达到乾隆寝殿,金简看了,也不觉有些迷惑,道:“这位公公,皇上寝殿我去过好多次了,向来没有走过这么远,公公但是记错路了?”
又走得半晌,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金大人,别来无恙?”
李自标无法,只好把这几句话挑首要的翻译给了马戛尔尼等人,不出料想,英吉利使臣各个面露讽刺之色,巴罗笑道:“那他本身去坐条船,绕地球走一圈,不就看到了吗?”
金简听完翻译,天然有应对之法,笑道:“让老夫本身坐船出去走一圈?嘿嘿,老夫眼看要八十了,你让我出远门,是想累死我呀?我才不上这个当呢。再说了,这大地明显是平的,我出去坐船走一圈,那还如何返来?皇上面前,老夫还恰当差呢。”
门外一个声音道:“金大人,皇上急诏,还请金大人早些起来。”声音尖细,天然是寺人了。听到“皇上”二字,金简顿时一惊,梦也醒了七八分,只好仓促起床,换了官服,跟着寺人前去避暑山庄。
阮元道:“这地圆之说,想来古籍中自已有之,并非别致之论。可这地球动静之理,我之前却从未听闻,向来只觉得地球乃宇宙当中,太阳应环抱地球才是。当时我问及恩师,恩师于这动静之道,一样语焉不详。厥后,恩师又找到当年蒋友仁先生留下的遗作,让我自行研读,可蒋先生却也没说出个以是然。眼看使团这些人,仿佛大家都以为,太阳静而地球动乃是至论,是以有些迷惑,李通事如果清楚,还请见教一二。”
金简还是听得一头雾水,眼看东方渐白,万树园翠绿的草场,富强的松柏,都一一映入视线。他才发明,面前另有一个二三十人的行列,从身上服饰来看,似是蒙古王公,而英吉利使团之侧,另有一个白衣使节团,不知是何来源。
金简看英吉利使团直到这时,也没再问礼节之事,想来是不在乎了,他常日也算健谈,这时一欢畅起来,那里还能想到其他?只道:“你这番仪器,我承认,做得确切精美。只不过老夫看来,实在也就是个平平之物,似这番西洋器物,我圆明园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个,说句不客气的,也就是看起来大了一些。不信?你等和我走一趟,老夫带你们看看,这圆明园里的西洋奇巧之物。哼哼,到时候可别悔怨。”
颠末端大半个月,正大光亮殿前这座“天文地理音乐钟”终究搭建完成。这一日马戛尔尼等人也和金简、松筠、阮元一道,前来观赏这座丈许见方的大型仪器。只见一个庞大圆盘之上,六根铜柱支撑着数个大圆环,此中一个最大最厚,横放在六根立柱之上,又有三个细环,斜扣在大圆环以内,几个圆环之间正有一方六合,此中数个圆球相互环绕,一个最大的圆球放在正中,别的圆球体积甚小,围着那大圆球转动。马戛尔尼、巴罗等人看着这宇宙运转之状,一时也各自对劲。
“这些东西,就……只是放在这里罢了吗?”
李自标固然是牧师,也是使团翻译,但在阮元面前,仍然只是个无职草民,故而只得自谦道:“小人不明其意,还望阮大人详加申明。”
金简惊道:“松大人,这……这究竟是那边?”
“远人之言,本与我大清无干。可天下生民痛苦,全在陛下之念!”王杰仍然不肯松口。
“你当这套大话,本官没听过的?”没想到金简仍然振振有词:“西洋人是说过这类话,皇上还跟我提及过呢,如何?他们说甚么,你就信甚么吗?他们为了讨皇上欢心,让皇上觉得他们无所不能,胡乱编个故事出来,你也信得?你本身走过地球一周没有?你没有,本官也没有,那本官凭甚么信赖这些?”不过话说到这里,金简也有些不测,本身不知如何,竟然和这个下人普通的翻译说了这么多话,仿佛是因为这一天,英吉利使团无人再提“三跪九叩”之事,没了这个最闹心的题目,本身也不免放开了些。
金简按捺不住,大声问道:“如此深夜,何事这般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