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世情薄（一）
且说茱萸原是沉默归了坐，听孙瑶环如此说，便又起家道，“臣妾身为贵妃，这后宫中出了此等事，自是要担一些任务的。只是臣妾想，这宫中总比不得外头随便，先前都是太后及丽妃、淑妃、锦妃等在训戒管束，这端方若说比外头轻了，那倒是不见得。此番闹了大事，天然是不能轻饶了，但想来今后也不该会有了。倒是还请太后多宽解些才是。”
彩莲听了，只得罢了手，“主子，奴婢晓得了，下次不敢了。”
彩莲捏着鼻尖道，“瞧你也是个读书人，如何做事如此毛躁。这味儿如此大的册本，也敢拿到我们主子面前来秀。”
太后重重叹了声气，又安抚丽妃道，“你也勿需悲伤了，哀家方才派人去请了四名太医去诊视，想来这热度过了彻夜也该退些了。”
沈誉笑笑，“这但是婢女的身子，蜜斯的心机，可不是做得了你家娘娘肚里的虫儿？”
彩莲帮着解下药箱，沈誉瞧了她一眼，复又回道，“早前微臣与娘娘说的，先秦时候的《妇金语录》，这书可叫我好找。昨儿个太病院晒书，可不得有些堆栈里的发霉旧书也给搬了出来。臣便想着去碰碰运气，哪晓得，一眼就寻着了这书。”
太后先是问了大寺人的姓甚名谁，又问了此番聚赌的总额，世人听了，心下皆已了然。
这为首的三个寺人，一个是薛巾在宫里头认的干儿子，原在敬事房当差，这夜里偷了懒，差了巡夜的事儿，便跑去聚会打赌来了。
沈誉来了，脚步轻巧，只听着嬉笑一声，“给新贵妃娘娘见礼啦。”
彩莲顿时脸红到脖子根，“主子这是那里的话，奴婢绝无旁的心机，只想在主子边上服侍着。”
又说这三个为首的大寺人实在作歹，各打五十大板，砍掉手，再撵出宫外去，今后不得再入内廷。余的小寺人与宫女则各打三十大板，又肃除三个月的俸禄，并拨入盥洗房行苦役。
淑妃等忙上前安抚了一通，太后见状又动了怒，这下也无人敢再秉公了，各宫各院，凡是有夜里不在职位上的，皆要一一盘问。这里头，天然免不了有人要狡赖，但是太后的令，天然也不是虚的，只不过两个时候的工夫，毕竟是水落石出了。
另一个是锦妃宫里头的管事，常日里吆三喝四，也是这好赌之人。
曦嬷嬷这厢带了三名大寺人，四名小寺人来，再加上跟着下注的宫女五人，这前前后后共十二余人牵涉此中，都一应被带到了太后跟前来请罪。
再者，剩下这个大头，乃是本来裴美人屋里的，裴美人自打入冷宫今后，便投奔了御膳房的大寺人，现在便是在御膳房打着动手。
锦妃见自个宫里管事寺人也在其列，自当是脸上无光，向太后道，“臣妾部下的主子，倒是个犯浑的东西，太后经验的事，也便该砍了手，才晓得经验。”
到了晌午，听彩莲出去呈报，说是沈誉来了，茱萸忙命彩莲将他请进昭阳殿内。
一言未了，沈誉便将书收进药箱外侧的口儿里。
锦妃与容妃听太后如此说，互看了一眼，也就不便多说甚么，只得罢了。
到了第二日白天，茱萸因着昨夜劳累，一时睡过了头。待得醒来，这身上觉着有几分坚固，便只靠在榻上安息。
太后轻哼了一声，“这各宫的管事寺人，你们常日不说，我也是晓得一二的。若说仗着主子威势，自发比其他主子要高一等，便狐假虎威，总惹是生非。更别提，这带歪了主子的主张，净调拨干些肮脏的事儿来。哀家在这宫里几十载了，但是甚么都见过的。要怪就怪他自个不该犯事，便是落到哀家手内心，自要拿他们做个严法，也叫其他宫人都有所警悟。这事儿你们也别多说了，哀家也就这么定了。”
茱萸闻着一股子霉味，直打了个喷嚏，“沈太医，这味儿也忒大了些，本宫这闻着可受不了，你且先收起来罢。”
孙瑶环道，“锦妃宫里的管事寺人，平时里想来该是不玩的，约莫是现下年节里头，一时欢畅过了头，便得有些错事。臣妾倒是相帮锦妃求个情，看在臣妾的情面上，还请太后饶了这寺人一次。”
沈誉边说，边拿出《妇金语录》来。
茱萸打量他，背着药箱，一身官服，想来是刚从张黎儿处问诊而来，便道，“今儿个是甚么风，沈太医怎有闲工夫来我这儿？”
沈誉捂着耳朵，拧眉道，“我说贵妃娘娘，你这手底下的丫头，可真是技术奇绝啊，方才你如果不开口，只怕是本日晚间，我这就多了一道娇耳（饺子）可食了。”
世人见太后与诸位娘娘都在，皆是忙着跪下叩首认罪告饶。
茱萸掩嘴笑道，“彩莲，罢了，谨慎拧伤了沈太医，你这可算是伤了朝廷命官，可得细心着你脑袋。”
这当头的几个寺人都问清楚了，余的小寺人，太后也不肯多记了。只是与曦嬷嬷叮咛，将这些骰子、赌牌一类的，一并都交予外务府烧毁，统统聚赌的钱数，也由外务府登记清楚了，权当登记入了库。
沈誉作势干咳了几声，嘀咕道，“这么凶的母老虎，娘娘便是赐了微臣，微臣也不敢收啊。”
只听着茱萸“嗤”的一笑，“你们俩，可真是一对朋友，我看呀，不日我便跟皇上请道旨意来，成全了你们，可好？”
丽妃哑声道，“臣妾…….臣妾也不知是宿世做了甚么孽，竟让两位公主，受如许的罪，实在是……”说罢便又抽泣起来。
张黎儿见状，亦拥戴道，”臣妾觉着贵妃娘娘说的在理，太后贤明，这宫里头哪一样不是井井有条，若说是出了甚么大篓子，也是一时的，那里会有再犯的理儿。”
彩莲那里吃得下这话，上来便是拧着沈誉耳朵道，“你倒是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