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弦断
朱朱这话原是想欣喜茱萸几句,虽她不知这里头的原因,但是总归想着这茱萸身子才刚好一些,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一时朱朱吃过了,忙出去服侍,茱萸便说:这天儿开端暖了,不如将屋内的毛儿、毯儿也拿出来晾晒晾晒。”
茱萸道:“这琴弦断的到底是弦,还是民气,多在听者心中。如果琴弦不竭,只怕是这琴行的老板断了买卖,都要回籍种田去了。”
话音才落地,婢女早已在外头将棋盘棋子摆上,朱朱又帮着添了两盏茶水,在一旁服侍。
宋玉只是扫视了朱朱一眼,也未几言,只是转了身,便要拂袖拜别。
过了一夜,茱萸早早就醒了,婢女添了一盏香,茱萸正要拿竹简来看,只听着风穿过院内,穿透竹枝,摇的竹叶在那边“簌簌”作响,檐角的铁铃铛也被封吹得叮当乱晃。
朱朱道:“前些光阴才转暖,就给晒过了。”
茱萸见里头有一个绢帕,便伸手拿来看。却见是闵氏大闹乾曜宫那日用过的绢帕,上面泪痕仍在。茱萸谨慎翼翼翻开绢帕,里头另有一撮头发。
茱萸扯了扯身上的风衣,闷闷地来到暗前坐下。朱朱研磨,茱萸便抄了一日的佛经,表情渐渐安稳下来。
婢女出去要给茱萸洗漱,见朱朱捧着一包衣物,也不发话。小案上搁着一抹绢帕,另有一撮绞下的长发,一时也知来的不是时候,便先退出了门外。
宋玉因此问了句:“夫人吃了么?”
“真是罪恶,都说这琴弦断了是不祥之兆,这好好的夜里练甚么琴曲呀。”朱朱嘀咕了一声。
宋玉边笑,边吃掉了劈面的白子,“获咎了。”
想那日回了云梅宫今后,她将割下的长发分了两撮,一撮就放在月白荷包里,置于云梅宫的寝殿枕下。另一撮则包在绢帕中,就随身带着,未曾想,竟然还带到南疆来了。
宋玉点着棋盘一角道:“那这里的棋子呢?夫人不要了?”
朱朱听他如此说,也晓得他的意义。想来多说也无裨益,因此只得躬身,目送宋玉出去。
宋玉微浅笑着,只把边上的黑子都给衔接了起来,转头一看,早已将茱萸的白子都给包抄了起来:“这叫关门打棋。”
宋玉起家,只道:“现在大好光阴,唱这些调子未免过悲一些。何况这调子过分衬着,怕是撑不过一刻。”
宋玉轻笑了一声:“我劝夫人话还是别说太满了,不如看看这后招如何?”
朱朱迷惑地望了宋玉一眼,果不其然,一刻不到,只听着琴弦绷断之声,直唬了一跳。
茱萸道:“但请放马过来。”
宋玉不由笑道:“这屋里的丫头,怕都不是夫人敌手。有倒是棋逢敌手才成心机,夫人可赏光与我下一盘?”
诸人听了皆笑出声来,朱朱红了脸:“奴婢讲错了又。”
“我觉着如何今儿个倒是有些凉了,你拿一件衣裳来,我披着。”茱萸道。
模糊听着远处传来琴声,曲调清冷,又听着有人唱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婢女开了门,宋玉在门口行了礼:“夫人这厢有礼了。”
茱萸微微蹙眉道:“倒未曾想,还留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倒是粗心轻敌了。”
这宋玉精通钺国文明,因此这下棋天然也不在话下。下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宋玉不由笑道:“夫人如何在这儿走了一步棋,另一处你就不筹算回应了么?”
朱朱见了茱萸如许,晓得定然是触物伤情,感念旧事,料定安慰也无用,只得笑说:“夫人看这些东西何为,想来都是之前的旧物。常言道,旧不如新,如果旧物惹得夫人不欢畅了,还不如扔了,直接有新的备着不是?”
朱朱见茱萸脸上早已排泄汗珠,忙奉上茶水:“夫人下棋累了,先吃口水,歇一歇罢。”
茱萸不看之时倒是罢了,看了也不说要穿哪件衣裳,只是手中拿着那抹绢帕,呆呆地望着这断发。看了一会,禁不住泪流而下。
“但是睡了?”宋玉复又问了句。
茱萸吃了口茶,这才将方才严峻的局势给缓了一缓。婢女翻开牡丹灯罩,剪了烛心,院中又亮了一些。
朱朱前些光阴固然把茱萸的衣物都拿出去晾晒过,但是唯恐丢失了茱萸的贴身物件,遂也不敢乱翻,只是一包一道晒了。
朱朱忙从承担里随便拣起一件外套,替茱萸披上,“夫人莫再哭了,如果心下愁绪实在不能排解,那不如持续誊写些佛经,可好?”
朱朱有些慌了,忙唤了声:“王爷……”
那里晓得,这一句话又带起茱萸的悲伤事来,更加的泪水连缀起来。
到了傍晚,宋玉又来了思馆,彼时正见着朱朱在院子里晾绢帕。
朱朱叹了口气:“夙起只食了半碗粥,也是懒怠用饭。这不,今儿个又抄了一日的佛经,刚刚才停下安息。”
宋玉道:“也难怪钺国人都说这下棋如走意人生,走的每一步,可不就是脚下的路么。不过夫人,你瞧,我如果吃了您这一子呢?”
朱朱便将一小包茱萸的衣物拿来,翻开承担,给茱萸遴选。
茱萸抽起一枚白子,就行到了黑子一侧:“如何不要,送到嘴边的肉,岂有让它溜了的理。”
茱萸深思半响,方道:“这也好,只是不便请王爷进屋内,不如点了灯,在院中下棋罢。”
朱朱答曰:“禀夫人,是六王爷来了。”
宋玉张望了一番,却见茱萸竟是在与婢女下棋,这婢女明显技术陌生,不是茱萸的敌手,才下了不到三步就已是死局。
“夜里闲来无事,闲走到此处罢了。”宋玉随口说了句。
茱萸不自禁呢喃道:“几时休……忧思何其深也。”
茱萸笑笑:“你方才吃了我一子,我如果应了你的棋子,岂不是自寻死路了么。还得我自个找条活路缓一缓才是,不然旧只要坐以待毙的份儿了。”
朱朱正要答话,却听着茱萸在里间问了句:“是何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