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端午（二）
热朵笑笑：“你昔日里最爱花，这一束芙蕖你可带归去，想来插在你屋内也是极好的。我先前打发人送来的金银器皿你也不要，屋里也忒素净了点，有这花儿装点也是极好的。”
热朵又与茱萸说了一会闲话，到了晌午，正要起家回宫，却听着有人来禀，说是龟兹使臣到了。热朵便命人将使臣先带到船上来见。
热朵想着，常日里茱萸最喜素净，配这只花簪倒是恰好，因而也便一并收下了。还未等热朵开口，早已有婢女给了一袋赏银给那船长。船长扒开小袋系绳一看，自是不堪欢乐，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方才下了船。
两名侍卫将画舫仆人带上船来，又呈递了一份货色票据，且将货色一一列举出。细看去，本来是珠翠花钿、漆具、藤编、瓷器一类的物件。
茱萸心下一时百转千肠，“母亲……倒是未曾说过这些呢……自记事起，母亲的衣裳就都是自个做的，一点金饰也无，一头乌黑长髻垂到尾，也未有甚么装点。本来，我倒是未曾晓得，本来母亲也爱这些个玩意儿呢。”
未等龟兹使臣发话，茱萸却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画中有一女子，身着快意鞋，腰束锦带，面色凝重，再看一旁的男人，手上好似拿了一柄剑，眼色锋利。茱萸心下一惊，这龟兹王，倒真当是颇费了心机的。
为首的龟兹使臣道：“我们大王听闻女王新近认了外孙女，因此想着功德成双，特地便命我等早些过来才是。”
这画上不是旁人，恰是唐宫被武后诛杀的永泰公主，那男人天然就该是魏王武氏了。传闻，这邵王重润与其妹永泰郡主、主婿魏王武延基暗害换主，被张易之诉于武后，玄月壬申，公主佳耦便被逼着双双自刎。
本来，那龟兹使臣一行四人是带了朝贡之物来的，才见了女王，便单手抚胸前，哈腰行了礼。女王笑道：“往年你们不是要到春季里才来呢，本年倒是奇了，这会子快到三伏天了，倒是来了。”
热朵笑笑：“哦？倒是劳龟兹国王挂记了，待你等归去，可代我问声好。”
龟兹使臣边应着，边从身后抬出一架紫檀雕镂的围屏来。这围屏上有二十四扇画，中间各镶嵌了一块宝石，虽算不上上乘宝玉，却也是极好的片岩石，石上雕镂出山川人物，亭台楼阁，更有花鸟虫鱼等，一应皆栩栩如生。
热朵表示茱萸近身上前，将花簪悄悄插入其发髻内，喃喃自语道：“你与你母亲是有些分歧……她小时候，总缠着我要给她插些珠翠装点，再配着那张精美的小脸，可真是美极了。你倒是不止爱素净，连性子都带着有些冷呢。”
热朵笑道：“阿苏城虽是西域重地，但是毕竟不能与钺国京师比拟较，人也没有京师那样多。今儿个是我这个老太婆，宫里头坐不住了，便拉你出来瞧瞧这民风民情，如此甚好。”
龟兹使臣见状，忙又拿出了第二件物件，只见着为首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绢包布，又让一旁的侍女端来一个漆盘。只见着使臣将包布里的珠子，一溜烟儿都倒在了漆盘里头。然后又见那使臣慎重其事地搬来了一只锦匣。这锦匣外头，另有好几层的白布包着，揭开了棉布，里头才是真正的盒子。
热朵微微一愣，苦笑道:“当年，从阿苏城撤离的时候，你母亲是没有走，但是她的红木匣，我倒是带走了的。每年你母亲的生日，我便会在里头放一件金饰。这么些年了，匣子倒是满了，你母亲却再也没有返来。”
再往前几步，又看到漆盘中有一只宝石碧玺花簪，花簪为铜镀金点翠，上嵌碧玺、珍珠、翡翠。以碧玺做立体芙蓉花，花蕊为藐小米珠，花叶为翡翠薄片细雕而成，花蕾为碧玺雕成，花托为点翠。一只胡蝶停落于芙蓉花上，其翅膀为翡翠薄片雕成，并嵌珍珠、碧玺。
说罢，几名侍卫便要拔刀要将这画舫处的贩子摈除开。热朵瞧了茱萸一眼，朝船尾处开口说道：“让他们过来，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卖的是甚么玩意儿。”
朝着内河边放眼望去，岸上尽是小贩在发卖生果、生鲜、蔬菜等，又有一撮撮的菖蒲、艾草，买的人最是热烈。
茱萸含笑道：“无碍的，只是方才坐的久了，反倒有些手脚麻了。也该站着走几步的。”
茱萸道：“倒是劳女王操心了，这吃穿用度，一应都很多，是您抬爱了。”
此时有一画舫靠近了官船，且渐渐靠近了御舟，立于船尾的侍卫立马呵叱道：“这是女王御舟，闲人勿近！”
再细细看去，这上头的画，乃是都是唐宫装，袒胸半露的丰腴女子，大家的眉眼口鼻，衣袖裙摆均描画的非常活泼。龟兹先贤因着受了唐宫文明影响，至今仍保存着唐朝人文民风。此类物件，现在的钺地倒是未几见了，就连茱萸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热朵起了身，含笑一一地验看，忽而看到一束荷花，又有一只白玉镂雕凤凰坠佩，一对伽南香木镶金手镯，皆表示着人收下。
热朵瞧出了茱萸面上略有非常，只轻声体贴了句：“但是身子那里有不适？”
茱萸垂上面来，猛不防，模糊听闻岸边花市呜哭泣咽，悠婉转扬，吹出一阵笛声来。好似一时也天空位静，喧哗不在，烦心顿解了一些。
这个时候，龟兹王竟然奉上如许的屏风，倒当真是暗含玄机了。茱萸边想，边有些出了神，只是碍着龟兹使臣尚在，也不好挑了然，不然倒是要叫热朵难堪了。因此只是想着，也未出声。
热朵赞叹道：“这年年朝贡，就数你们龟兹最故意机了。客岁那几尊佛像，本来都被我供到石窟里头了。只是这几日洪涝刚退，石窟还在重塑，因此还得过些光阴再给摆归去。这架屏风真当是美轮美奂，你们大王也是海量，如此宝贝，也舍得相送。”